他喝了口水,以過來人的口吻說“我們都是第一次做父母,沒有實習期也沒有經過考核就做了父母,把自認為是對的好的通通強加到孩子身上,絲毫沒想過他們需要的是什麽。”


    他低頭深深歎了口氣,繼續說“法官,我知道現在說這些沒用,但還是想跟你說說,雖然我兒子的案子是你判的,可以看的出你也是一個被父母愛護著長大的孩子。我希望用我兒子血的教訓警醒大多數父母,別打著愛的旗號幹涉子女的生活,他們跟父母的生長環境不同,有自己獨立的人格,別企圖用愛綁架。”


    說完這些,老父親臉上露出欣慰的笑,臨走之前他又拜托蔣紫晨向小孩的親屬道歉。


    看著老人離去的背影,她想起了朱自清的《背影》。


    已經過去三天,助理告訴她馬某清的骨灰通知的當天沒人來領,蔣紫晨親自給家屬打電話,沒打通。她翻閱卷宗找到緊急聯係人,撥通電話。


    對方語氣陰沉,最後答應明天上午領取。


    掛掉電話後,蔣紫晨覺得這個電話有點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新年伊始,各項培訓也有序展開。


    蔣紫晨作為新任職的中院副院長,二月初要到法官學院參加為期兩個月的中基層法院院長培訓班。


    臨走之前,她要把這個案子的情況全部完結。


    出發前一周,馬某清的家屬,一個戴著口罩的男士領走了骨灰,沒有任何交流。


    出門前,他突然迴頭看向蔣紫晨,眼神裏透著恨意,讓人不寒而栗。


    助理碰了碰蔣紫晨的胳膊,問“他剛才那個眼神是什麽意思,我們隻是依法辦案。”


    蔣紫晨安慰她“沒事,不管他。”


    嘴上雖是這麽說,她心裏還是不安。下午下班時特意叮囑助理讓她男朋友接送她下班。


    助理愣愣地點頭。


    接下來幾天都如常,單位附近沒有任何異樣,她覺得是自己多想了。


    顧司辰還想在家多陪些時間,奈何薛毅一直打電話催,甚至直接衝到家裏。


    蔣紫晨覺得她身體已經恢複得差不多,去醫院複查也沒有問題,顧司辰這才複工。


    培訓期間,所有學員被要求集中住宿。根據培訓計劃,他們每五天休息一天,每天學習任務非常多,她找到了高三衝刺的感覺,已經過去快二十年了,仿佛就在眼前。


    顧司辰這次拍攝的是一部都市題材的作品,拍攝地點選在首都,距離蔣紫晨上課學院不遠。


    雖在同一座城市,兩人卻被短短的距離分割開。顧司辰突然想到《暗戀桃花源》裏江濱柳對雲之凡說的那句話“好大一個上海,我們可以在一起,小小的一個台北,卻把我們難倒了。”


    終於在她培訓結束前的最後一個休息日,顧司辰得到了一個出組的機會。


    頭天晚上,顧司辰收工後跟她視頻分享這個好消息,兩人商量研究了一晚上怎麽度過這短短的一天。


    他們想去的地方太多,計劃太多,奈何時間隻有短短十幾個小時,實在支撐不了他們“宏偉”的計劃。


    最後的結論是不計劃,隨心。


    早上五點,窗外夜色還很深沉,月亮還掛在天際,隻睡了不到五個小時的顧司辰就起床,仔細梳妝打扮一番終於穿上昨晚挑選半天的休閑裝。


    從劇組酒店出門,顧司辰打車去了法官學院。


    出門時間比約定的提前了將近一小時,路上沒有堵車,六點四十車就到了。


    此時蔣紫晨也已經收拾妥當,約定的八點還早,正拿著培訓資料研讀。


    七點鍾,電話響了,她以為顧司辰打電話來是告訴他已經出發,結果,他人已經等在門口。電話還沒來得及掛,穿上鞋就跑出門。


    東門,出租車停在門口,顧司辰站在行人出口朝裏眺望。


    終於一個身影迎著晨曦朝這邊上下跳躍,身後的馬尾辮跟著左右搖擺。


    隨著那個身影漸漸變大,顧司辰目光更加柔和,臉上的笑容愈加燦爛,激動的雙手在空中揮舞。


    窄窄的鐵門,隔住了兩個思念的人。


    分別兩個月,對於長期聚少離多的他們來說已經司空見慣。


    但這次卻是他們在經曆失去親人後第一次的久別重逢。


    鐵門緩緩打開,那道夾在兩人間的阻礙徹底消滅。


    昏黃的燈光混合著旭升的朝霞,打在她通紅的臉上。


    她扶著腰,縷縷哈氣隨著她胸腔劇烈起伏從嘴裏竄出。


    顧司辰嘴角噙著笑,一手扶著她的胳膊,一手順著她的背,滿臉寵溺“跑這麽急,光顧著喘氣了,都顧不上看我。”


    一抬頭,就對上他浸著笑意的眸子,熟悉的愛人,朝氣蓬勃,紅潤的雙唇微企、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眼鏡、眼鏡下眉眼彎彎,怎麽能讓人不愛。


    “氣喘勻了嗎?”顧司辰甜甜的問,伴隨著溫暖的懷抱。


    “怎麽這麽早就來了。”蔣紫晨不答反問。


    “想你想的睡不著,就提前了。”顧司辰撫摸著她被風吹涼的臉,“先上車,小臉都凍紅了。”


    雖然已經是三月中旬,氣溫迴升,倒春寒卻頻繁上演,絲毫不想退出舞台,特別是日出時分,溫度格外低。


    出租車司機在車上已經把剛才的小甜蜜盡收眼底,倆人一上車,司機就打趣他們小別勝新婚。


    太陽漸漸升起,他們緊握著的雙手冒出絲絲汗水。


    倆人對視,目光似乎能擠出水,用笑容表達對彼此的愛,手握得更緊了。


    他們在國圖附近一家永和豆漿店下車,早飯時間,很多上班族在這裏吃飯然後奔向各自的崗位。


    蔣紫晨找了一個角落裏的位置坐著,顧司辰很快端了兩碗粥和三碟小菜過來。


    “餓了吧。”顧司辰坐下問。


    蔣紫晨手裏拿著筷子和勺子搖搖頭。


    飯間,顧司辰舀了一勺粥要喂她。蔣紫晨看了眼四周熙熙攘攘的人,搖頭“人太多了。”


    “我喂我媳婦,怕啥。”顧司辰堅持,勺子仍舉在半空。


    “你不怕被粉絲看到啊!”蔣紫晨接過他手裏的勺子。


    “我是賣藝不賣身。”顧司辰笑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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