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就該跟你們一起去,我迴來好好嚇嚇他們,你好好跟我說說,我好跟那些人炫耀炫耀,他們以後要是再敢欺負我,我就讓縣令大人吃了他們......”


    “大生,我們咱們沒爹了!”羅大民突然吼道。


    羅大生呆呆地,剛剛大哥說了句什麽,他壓根沒聽到,還在喋喋不休的打聽縣令大人是何等風光的模樣。


    可大哥突然吼出來的一句話讓他完全手足無措起來,慌慌張張的看著大哥難看的臉色。


    葉起猛地看著葉夢,有點兒害怕,他是不是要沒家了?他會被趕走嗎?羅大民這個話的意思是,娘沒了相公,羅大民幾個沒了爹,以後娘一個人養著四個孩子,他會不會被拋棄?


    “大哥.....這是什麽意思?”羅大生小心問。


    孫氏一臉錯愕的看著老頭子,“大民說了什麽?老頭子,你聽到了嗎?”


    “迴家再說吧,大民,別嚇著你弟弟。”四年前羅申離開家的時候才兩歲,根本就記不得羅申的樣子。


    到了老宅,飯菜都做好了,卻沒人想著吃飯,一家人都聚集到堂屋,或坐或站著,不明情況的看著老頭子,知道發生什麽事的,就找個地方安靜的坐著。


    羅大生小心翼翼的看著大哥,他知道的爹都是大哥跟他說的,說爹功夫很厲害,一個人可以打十個。


    他沒見過爹打十個,但是娘能打十個,他就覺得娘一個女人能打十個,爹一個大男人能打十個也不是很厲害。


    可是他不敢說,爹在大哥的心裏一直很高大,現在大哥說爹沒了,以後他們就是沒爹的孩子了。


    在村子裏,沒爹的孩子會被欺負,他要好好地把彈弓練好,以後誰要是敢欺負他們,他就用彈弓射他們。


    “大哥,你還有妹妹和我,我和妹妹會陪著你的,你不要傷心。”更不要跟爹一樣不要他們。


    在他心裏,大哥比爹重要。


    孫氏顫著身子等著老頭子說話,可又不敢聽,拳頭無意識的緊緊攥著。


    “我們家老四沒了,縣令大人說,按照我們大樂朝的規矩,失蹤四年還未找到人就按照死亡處理,以後縣衙裏的人員簿上不會再有羅申的名字,縣衙.....給了二十兩的喪葬費,讓我們好好的把老四的身後事給辦了......”


    孫氏一聽,心頭的重錘狠狠地落下來,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何氏抱著她,一邊哭一邊掐著她的人中,“娘,您可堅持住啊。”


    羅老頭悶著頭抽著旱煙,眼睛更紅了,可沒再讓眼淚掉下來,視線落在羅大民,羅大生和羅大花三人身上。


    大民十歲了,孩子一向懂事,小小年紀就把弟弟妹妹照顧的很好,還想方設法的賺銀子養著弟弟妹妹。


    羅大生隻看著大哥,一臉懵懂,臉上更無悲傷。


    羅大花看奶奶暈了,急的想下地過去抱抱奶奶被葉氏緊緊的抱在懷裏,細心的給她擦著眼淚。


    羅申兩個兄弟不用說, 其他長大的侄子侄女們聽到四叔的事情,都是一副驚訝的樣子。


    年紀最大的孫子羅大文道:“爺爺,您們今天去縣衙,怎麽就那麽巧縣令大人就斷定了這件事?四叔本事那麽大,說不定隻是意外失憶了或者有更重要的事情在外麵做,四年時間,說長也不長,四叔未必就死了。”


    剛醒過來的孫氏顫顫巍巍的抓著羅老頭的手,“對,大文說得對,老頭子,老四本事那麽大,從前在深山裏能都打頭狼迴來吃,會一個人獵頭野豬。”


    “他不僅功夫好,腦子也聰明,不然張縣令不會一路提拔他到班頭,若不是書讀的少,說不定還能做師爺呢,他肯定在外麵有大事做,所以才不能迴來,這喪事不能辦!”


    羅年用胳膊肘碰了下二嫂,用眼神示意她看他懷裏的荷包,這裏不止有二十兩的喪葬費還有五十兩的賞銀。


    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有了這銀子,他們兩家的房子就能有著落了,有了房子,他的兩個兒子也能說婚事了。


    但是他是羅申的親三哥,這個時候他若是站出來說些不中聽的,老頭子肯定還是要揍他,他婆娘何氏又是個不中用的,他隻能找二嫂合作。


    二嫂是個女人,而且還是個兒媳婦兒,有些話她更好說一些。


    吳氏看到錢,眼睛都瞪大了,激動的心撲通撲通跳,恨不得立馬就搶過來。


    但是一對上羅年的眼神就知道三叔想把她當槍使,但是她心裏合計了一下,喪葬費二十兩呢,辦喪事才能花幾個錢,剩下的錢肯定就歸到公婆手裏。


    那就是充公了。


    就算公婆給葉氏一點兒,他們也能落到點兒。


    她眼珠子轉了轉,突然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


    她嗷一嗓子坐在地上哭著,一邊拍著大腿,一邊哭嚎,“我可憐的四弟啊,你四年不迴家,沒想到如今竟是天人兩隔了,你走了,爹娘,哥哥嫂嫂們就再也見不到你了,你放心,以後我們一定好好照顧你的妻兒,不讓你擔心。”


    “老話說,人死如燈滅,我們就算再舍不下你,也不能讓你做那無人祭奠的孤魂野鬼啊~”


    “爹,娘,我知道你們都沒辦法接受四弟的離開,可你們說的萬一都是萬一,我也千般萬般的不想四弟沒了,可萬一四弟真的沒了呢,難道就讓他不得安生,讓他身後無人祭奠,有家迴不得嗎?縣令大人都說了,要讓四弟入土為安,入土才能安,才能把四弟的魂魄給招迴來啊,你們不想四弟迴家嗎?”


    孫氏半天氣上不來,猛地一下嚎哭出聲,身體顫抖的跟篩子似的。


    吳氏這話說出了他們當爹娘的最大的隱憂,他們怕啊,怕羅申真的人沒了,魂魄遊蕩在外麵。


    “你胡說什麽,這裏哪有你說話的地兒,你給我起來,迴屋待著去。”羅樁見娘哭成那樣,爹的手不停地抖著,氣的拉扯吳氏。


    “你拉我做什麽,你們不能隻想好的,不想壞的,我還不是為了四弟好?”


    葉夢腦子嗡嗡嗡的,她想到了自己的魂魄在外遊蕩四年的情形,會不會羅申也跟她一樣魂魄就在孩子們身邊,隻是跟她一樣隻能看著他們說不了話?


    “申哥,你在我們身邊嗎?”她像是夢魘了似的喃喃道,眼神不覺得酸澀起來。


    突然來了一個竄堂風,像是在迴答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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