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王燁楷和梅郡主迎來了遲到的婚禮。


    大紅燈籠高高掛,大殿內,燭光搖曳,煙霧繚繞,一對璧人身穿華服,在眾人的道賀聲中走向對方。


    王燁楷的眼睛中有化不開的濃情,那雙麵對川笙時隻有忽視和不耐煩的眼睛裏,此刻,望著他蓋著綢緞蓋頭的新娘,正散發出溫柔的光。


    望著意氣風發的王燁楷與眾人一一舉杯共飲,川笙心裏如電影快進般浮現出兩個人上一世的種種畫麵。


    想到結婚那日,她的期待和雀躍,少女初長成,帶著天真和浪漫的幻想,確信自己會幸福。


    想到結婚那日,他的眼角也是帶著真心實意的笑,可是後來,他就隻剩下不屑和歎氣。


    想到他也曾經短暫的為她亮起過一盞燈,隨後,兩人都陷入了永恆的黑暗裏,除了互相指責,就是互不理解。


    川笙知道了,在麵對王悅楷的時候,她也不是一個好的愛人,她也沒有激發出他身上溫柔的那麵,她們唯一的問題,是真的不合適,而瓊郡主穩穩的接住了自己曾經不理解的所有東西。


    愛從來沒有規章製度,愛是,愛一個人所愛的東西,想一個人所想的東西,愛是你奇奇怪怪,而我覺得甚是可愛。


    承認吧,他們從來沒有走進過對方,都隻是聽說過愛,還以為那真的是愛。


    沒有那麽多狗血的劇情,也沒有大快人心的手撕渣男,雖然沒有感情,但川笙仍然客觀知道……


    他不是一個壞人,他隻是……不是一個好的愛人——對川笙而言。


    他經曆了一段自以為圓滿的感情,到頭來發現對方對他厭倦至極,在震驚中他開始審視自己,這對大多數男人來說已經難得。


    然而更為難得的是他這段穿越的經曆,這一世家庭、父母截然不同的相處模式,與瓊郡主的身份懸殊,從低娶到高娶,種種不凡的體驗,給了他太多次作弊的機會。


    男人是慣不會反思自己的,他們擅長糾正女人的錯誤和弱點,他們擅長馬上整理好心情重新開始……


    這一世,他以旁觀者的身份出現,所以更容易看清愛的真諦。


    很遺憾,他不必付出巨大的代價就能破開困境,很不公平,但世界原本就素來不公,不是麽?


    王燁楷走了過來,穿越所有人群,他對川笙舉起酒杯,在人聲喧嘩中,他輕輕地說:“謝謝你。”


    那聲音很小,川笙卻聽的清清楚楚,好像所有的聲音都停止了,隻剩那一句,謝謝你。


    謝謝你曾經出現在我的生命裏,給了我那麽一雙可愛的兒女。


    謝謝你,十餘年為我犧牲付出。


    謝謝你,與我成為過一對夫妻,雖然結局有些慘烈,有些出乎意料,但仍然要謝謝你,曾經,成為過我的妻子。


    成為我滿身疲憊時,在家門口守望著的那盞燈,和你的故事,就到這裏了。


    我對你的所有抱歉,就讓我留在心裏吧。


    川笙舉起酒杯,除了祝福,對王悅楷所有的情感都消散無痕了,包括恨。


    “從此以後兩不相欠了,願你一生一世一雙人,白頭偕老共扶持。”


    在眾人的起哄中,川笙一飲而盡。


    “要不要出去吹吹風?”


    南武王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她旁邊,遞給她一杯熱茶,然後溫柔的說。


    於是兩人穿過大廳,在院子裏走了一會兒。


    “真的不考慮和梅織一樣當個官?你頗有些能力,一定可以大有所為,做出更多的成績。”


    這段日子,他也清瘦了不少,更顯得公子如玉,氣質清冷,此刻他的臉上盡是惋惜。


    “真的沒興趣了,朝廷能人眾多,就放過我吧。”


    川笙知道這句話也是皇帝的意思。


    “今晚的月色好美。”南武王沒頭沒腦的望著皎潔的月亮。


    “今晚的月亮,會不會也是皇帝大婚那晚的月亮?”


    他笑起來,月光灑在他臉上,他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溫潤的氣質。


    川笙也笑了,我身邊隻要有男人結婚,你就陪我來看月亮?


    你月亮俠啊。


    “你不想過常規的生活,我能理解你,我希望你成為你自己。”


    南武王見到川笙笑起來,十分靈動,他心裏的那片湖水泛起了漣漪。


    “恩,這輩子不想相夫教子了,所以也不想耽誤身邊想成親的好男人。”


    川笙說的並不隱晦。


    他值得更好的,更加匹配他的女子。


    守好他的宅院,打理貴婦們的人際關係,生養一些小孩,當好他的賢內助,溫柔,大度,得一生寵愛。


    但是那個人,絕不是川笙。


    她要像風像草,像不會疲憊的鳥,隨時停靠,隨時播種,她絕不像任何一隻家養的金絲雀。


    野外淋雨,好過,望著窗外的風景發呆愣神,卻無法靠近那片自由天地吧。


    “你的意思是絕不成親了?”


    南武王心中一空,苦笑了些,盡管他早已經知道了川笙的心意,但還是有些難過。


    這是他懂人事以來的第一次心動,川笙,是他的白月光。


    “恩。”


    川笙抬頭迎上他的目光,她看到他的眼神黯淡了些,隨即又很快亮起來了。


    “談戀愛可以嗎?談一場永不成親的戀愛,除非你逼我,我絕不和你結婚?”


    這句話明明是渣男語錄,但南武王說起來卻格外的真誠,甚至有些呆愣的可愛。


    尋常的女子,都是要以成親為目的地相處,然而川笙卻獨樹一幟。


    好像成親,真是個豺狼虎穴似的。


    她到底經曆了什麽,才對婚姻深惡痛絕?


    他很想撫平她身上的所有傷口,但她好像自己就能治愈自己。


    他想看著川笙,他想守護川笙,他的人生因為川笙而有了顏色,甚至,他有些期待……


    川笙噗嗤一聲的笑了出來:“傻瓜,你娘不會同意的!”她以為南武王是在開玩笑,挺好笑的。


    “我娘沒關係的,她聽我的。”南武王卻早早的拿出了準備已久的答案。


    “可是我要去遊曆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迴來。“川笙不討厭他,甚至,有些微微的心動。


    她知道,至少目前來看,他是一個較為合適的結婚對象,他尊重她的夢想和家人,欣賞她的能力,和她一起解決問題,更重要的是他能平靜的傾聽川笙的聲音。


    平等的交流……多麽艱難,甚至還有一些恰當好處的心動。


    ”沒事,你總是會迴來的。“南武王目光灼灼,眼中深情流動。


    “不一定,我要去很多地方,如果說喜歡哪個地方,就不會迴來了。”川笙接著婉拒。


    “我會來看你,隻要你在悅朝,我就來看你。”南武王很是堅持,他可是很少這樣窮追不舍。


    今天他放下了所有的身段和顏麵,想和川笙談一場不結婚的戀愛。


    “我……”川笙正要說話。


    “南武王,川笙,快來喝酒!”王悅楷端著一個酒杯,和同樣麵紅耳赤的小俊勾肩搭背的尋二人來了。


    “這是我的老鄉,我最好的弟弟!!”王悅楷很是高興,和小俊手拉手。


    “你們哪門子的老鄉?”南武王表白一半被打斷,沒好氣的說。


    “走,喝酒去!”川笙卻跟著二人的召喚去了:“走吧,親愛的老鄉們!”


    南武王心中不爽,但女主退場,他隻得跟上。


    小白從角落裏氣急敗壞的出現了:氣死了,差點就就能吃到糖了!


    同樣意猶未盡氣急敗壞的小曳也鑽了出來:你看吧,我說了,小姐和我一樣喜歡男人!


    桃花也不知道從哪兒幽幽的鑽了出來,臉上帶著笑容:“幸好,幸好,小姐沒有被男人的諾言所打動,我們還是能去遊曆!小姐好樣的!”


    小白和小曳很有默契的白了她一眼,然後又白了對方一眼,散了。


    半夜川笙迴家,想看看小由和小漫,她偷偷的鑽進林月的房間,隻見林月自己睡在外側,兩個孩子睡在最裏麵,屋裏開了地龍,暖烘烘,兩個孩子的臉上都帶著紅暈,又長胖了些,看起來很好捏。


    而自己家的二哥則不知道什麽時候掉落睡在地上,四個人的睡相看起來竟然如此默契,唿吸的節奏此起彼伏,川笙扶額,明天得送他們一張超級大床了,這四個人非要一起睡,除了喂奶,什麽都恨不得親力親為。


    川笙走到了川荷曾經住過的側房裏,這裏的擺設自從川荷搬走後就沒有動過,一直按照原來的樣子保留著。


    川荷的衣物上,還有一股她最喜歡的桂花香,是川笙常常熏著的。


    荷葉,你看到了嗎?


    我給你的孩子找了天下最善良的一對父母,他們對孩子一定會親如一家的,你也放心吧。


    我會代替你,看著他們健康快樂的長大的,等他們長大以後,我會告訴他們你的存在。


    哦,對了,碧瑤也嫁到南王府了,雨婷對她很好,還合著夥欺負南風呢。


    我很快要帶著桃花和小曳上路了,你放心,每到一處,我都寫信燒給你,我會去沿途的寺廟為你燒香祈福,給你燒很多錢,不管你去了哪個輪迴,都放心的去吧。


    這一世那麽多的苦難都落在了你身上,那你下一輪迴裏,一定會有很多很多的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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