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肉被烈火烤製的焦糊的氣味如蛆附骨般迴蕩在眾人的鼻端,讓人不禁作嘔的同時更是內心惶然。


    如今不僅是四條人命的慘案,丁家本就因禍事被大理寺盯上了,出入往來皆在人眼皮子底下盯著。


    如今,身為一家之主的頂梁柱丁尚竟然被自己的嫡妻害了。


    家主沒了,就連唯二的兩位公子也沒能逃脫。


    如今這丁家竟是眼看著要敗落了!


    樹倒猢猻散,丁家沒了,那他們這些下人又能有什麽好去處呢,一時之間,所有人的心中都在惴惴不安著。


    大理寺的人查驗了幾具屍首和被燒的幾乎看不出本來麵目的房屋後,基本判斷了事件的來龍去脈。


    根據幾人死前的姿勢和丁府奴仆們的供詞,冀夫人在事發前就特意遣開了院落中的女婢們。


    空氣殘留的刺鼻火油味道,燒的隻剩半個繩結頭的麻繩,還有丁尚那下體駭人的傷。


    事情已經很明了了。


    別莊的幾十條人命,雖然都被曹姨娘一己認下了,丁尚又做的幹淨,大理寺暫時沒辦法定他的罪。


    但是,公道自在人心,舉頭三尺有神明,這醃臢事估計真是丁尚所為,冀夫人約莫察覺到什麽了,所以才對他如此狠辣的下手吧。


    至於丁家的幾個庶子庶女….


    但不管大理寺怎麽判斷,如今人死如燈滅,一切的真相都已經隨著丁尚的死而終結。


    而這冀夫人作為兇手,也一同葬送在這了無邊的火海中。


    因為丁尚死前並沒有被定罪,所以他仍然是朝廷的三品大員,朝廷命官身亡,大理寺自然要上報聖上。


    但在聖上還未落下對丁家的事的決斷的時候。


    丁尚老家親族那邊卻來人了。


    丁尚是普通農戶出身,雖然是獨子,但父親卻去世的早,隻有一個寡母苦苦拉扯著他長大。


    好在他母親也頗有幾個兄弟手足。


    在幾個舅舅的時不時幫扶救濟下,丁尚這才能順利完成學業。


    而丁尚高中發達後,也自是沒有忘記他老家的親族們。


    他不僅為幾個舅舅一人在老家置辦了數百畝良田,年節更是孝敬不斷,可以說有著丁尚這個在上京當大官的外甥,他母家舅舅在當地幾乎是土霸王一般的存在。


    就算後來丁尚的母親去世了,丁尚也依舊念著當年的救濟之恩,盡力照拂著幾位舅舅。


    但如今,老家的人接到了丁家老仆過來報喪的消息,更是覺得天塌了。


    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沒了親外甥,而是他們以後再沒人能給他們收拾爛攤子,能給他們撐腰了。


    況且丁家如今獨剩一個孤女,那丁家偌大的家產…….


    故而,莫說幾位母家舅舅,就連與丁尚幼年落魄與之斷過親的丁家本家的親戚都趕過去了。


    丁尚當年可是高中探花郎,又做了這麽多年的大官!


    就算是隻能分到丁家剩下的一星半點的,也足夠他們半輩子不愁了吧。


    *


    春日的陽光和煦又溫暖,但滿府素縞的丁府卻處處透露著死一樣的冰冷。


    行走的仆人們腳步沉重,就連臉上除了悲傷之外也不由得帶了幾分惶然。


    丁思語一身素衣,頭戴白色絹花跪在靈堂前。


    正堂內,冀夫人和丁尚的屍體被收殮入棺後停放在一處,而丁嬌甜,丁植、丁褚兄妹三人的則是停放在偏堂。


    而細看靈前,丁思語也隻是跪在冀夫人的靈牌前,而冀夫人的靈牌上也竟未寫丁尚之妻,而是寫的冀家之女冀盈盈之靈位。


    丁思語神色麻木的抓起一把紙錢灑入銅盆內,不過瞬息,銅錢狀的紙錢就變成了黑色的灰燼,不時被堂前卷起一陣風,親昵的落在丁思語的鬢邊。


    但很快,一陣陣湍急的腳步聲由遠至近,打破了靈堂前的冷寂。


    “我的大外甥啊!”


    “尚兒啊!!!”


    身影未見,悲痛欲絕的唿喊聲已經傳了進來。


    丁尚的幾位母家舅舅大步邁入靈堂內,直到看見了上首那顯眼刺目的丁尚靈牌,他們才終於相信,他們往日那個手眼遮天的外甥,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這…大小姐.”門房的家丁躊躇的看著丁思語。


    眼下丁家的正經主子隻剩下丁思語一人,但丁尚的幾個舅舅也是來過府上做客的,見他們來勢洶洶,甚至等不到通報就著急忙慌的往裏闖,他攔不住,也不好攔。


    “無事。”丁思語停下為冀夫人焚燒紙錢的動作。


    “幾位舅舅遠道而來吊唁,不如先喝口熱水,休息一下吧。” 丁思語淡淡囑咐奴仆準備茶水糕點。


    “少說那些客套的話了!” 為首的丁尚大舅舅抬手止住了奴仆的動作。


    “我們這次…”


    “哎喲!我的尚兒哦!”


    “天爺啊!這是存心要絕我們老丁家的後啊!”


    大舅舅的話還沒說完,又是一群人伴隨著鬼哭狼嚎闖入靈堂內。


    正是丁尚本家的親戚叔伯,他們得到消息稍稍慢了一步,故而也比幾位舅舅來晚一步。


    待看到靈堂的幾位後,丁家本家的幾位叔伯也是暗自交換了眼色,緊趕慢趕還是來晚一步。


    但他們麵上絲毫沒有表現出來,依舊是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


    別說農家漢子心裏沒什麽彎彎繞繞,明明丁尚和他已去世的寡母早早的就和本家斷了親,立了生死不相往來的誓言。


    可他們如今還是厚著臉皮,活像死了自己親爹親娘般,眼淚說掉就掉,讓人不由得心生歎服。


    而這明顯虛情假意的一幕也更是刺激到了心直口快,炮仗性子的丁尚三舅舅。


    他上前一步,皺著眉:“你們這些人,尚兒年幼艱苦的時候,你們個個避如蛇蠍,如今倒想著他是你們的侄子血脈了!”


    孤兒寡母不易,還要供他念書更不易。


    吃穿用度,買書束修,這丁家可是沒拿過一兩銀子出來過的。


    幸而丁尚也知恥而後勇,拚著一口氣還真就高中了,不僅榜上有名,還娶了將軍府的貴女。


    對這早年不管不問的丁家本家更是沒有好臉色。


    若丁尚還活著,這些人哪裏敢上門找不自在,就是看丁尚沒了,憑著血緣關係,想來撈家產罷了!丁尚三舅舅冷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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