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幺幺從未信任過他們,哪怕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她也從未想過向家人尋求幫助,也怪他們自以為是,總想著謝邀身負神力,是繼祖父謝玖後的又一位神力擁有者,就以為她不會輕易受傷。


    到了十裏莊,還不待管事的出來詢問,謝景琰身後的親衛們已經衝了進去,三下兩下就將莊內幾名下人製服的動彈不得。


    謝景琰抬眼看著這座確實風景不錯的農莊,輕聲開口:“給我掘地三尺!”


    務必不能放過任何一絲可疑的蛛絲馬跡!


    “是!!”


    不得不說謝家親衛雖然不屬於正式的軍隊編製,但是無一人不是經過嚴格挑選的,甚至說裏麵都有不少當年謝家軍退下來的老人。


    別說真是字麵意思的掘地三尺了,就連莊子上養雞鴨的農圈裏都被翻了個幹幹淨淨。


    隨著眾人的動作,一旁緊緊扯著曹姨娘衣袖的丁嬌甜的臉也是越來越白。


    她想起那片苦梔子花海,當時謝邀的表情就不太對勁,但是她也沒多想,如今若真是那片花海有問題,那她可絕對脫不了幹係。


    而在她身邊的曹姨娘臉色同樣也沒好到哪裏去。


    “世子!有發現!” 後院的一名親衛過來稟報道。


    等幾人趕到後院,幾名親衛已經清理出來幾具屍骨了。


    “這是!”丁思語捂住嘴,不敢置信的看著這些累累白骨。


    目前被清理出來的有三具屍骨,但還有更多的被掩埋在園子下方。


    更詭異的是,這些屍骨都沒有頭顱,隻有已經腐爛白骨化的四肢,根據殘缺破爛的衣服看,還都是女子。


    “將那二人提上來。” 謝景琰開口吩咐。


    很快,驚魂未定的母女倆就被親衛們鉗著雙手帶了迴來。


    曹姨娘還好些,丁嬌甜乍一看見那滿地的無頭白骨,直接嚇的兩眼一白暈死了過去。


    “甜兒!甜兒你沒事吧?”嚇得曹姨娘趕忙也撲到她身上查看。


    謝景琰看著皺了皺眉。


    無需多言,一旁的一名親衛便打了桶深井裏刺骨的井水,直直的潑在倒地的丁嬌甜臉上,愣是將她給潑醒了。


    “醒了就好。”謝景琰薄唇微抿,隨後背過了身去。


    “那就講講是怎麽迴事吧。”


    “這…這我也不知道啊!我們也不常來這個莊子,這莊子都是交給吳管事在打理的。”曹姨娘強扯出抹笑來。


    吳管事?


    謝景琰看向一旁的親衛,親衛立即頷首,隨後轉身出去查去了。


    “既然你們還不願意說實話,那就恕謝某不能以禮相待了。”謝景琰眼皮微動。


    眼下的他就像是一個毫無感情的人偶,平靜的表麵下是激烈翻滾著的殺意和躁動。


    他的妹妹死了,而這些人憑什麽還活的好好的。


    隨後,曹姨娘和丁嬌甜母女二人便被親衛拉到入了不同的屋子裏。


    沒多久就傳來母女二人疼痛的慘叫聲,聲音之淒厲,讓人聽的直發怵。


    丁思語聽著動靜,又看了看眼前男人高大冷漠的背影。


    他,已經瘋了。


    曹姨娘生生扛了半個多時辰,而丁嬌甜還沒撐過一柱香的時間就什麽都招了。


    她宛如死狗一般的被拖到謝景琰的麵前,頭上原本精美的發髻釵環已經淩亂不堪,右手扭曲成詭異弧度的三根手指還在不住的顫抖著。


    “我…我隻是想著那片花海好看,在這冬日又是難得的風景,所以..所以想著借此來博得謝姑娘的歡心而已。”丁嬌甜虛弱的趴伏在地上,心中早已沒有了剛開始對謝景琰的覬覦之心。


    “而那片苦梔子之前莊子裏也給我送過幾枝,隻是對入睡有好處,別的什麽都沒有的。”丁嬌甜抬起頭慌張道。


    “帶我們去看。” 謝景琰垂眼,並不相信她的一麵之詞。


    而至於到現在還不肯開口說實話的曹姨娘。


    “繼續審。”


    “是!”


    *


    一行人來到後山,而丁嬌甜則是被親衛們拖著上山指路的。


    “就…就在前麵。” 丁嬌甜顫顫巍巍的指了指前方的小路。


    她的三根手指被人生生掰斷了,到現在謝景琰也不肯讓人給她複位,她隻能抖著一直雞爪子似的手勉強指認。


    心中除了憤怒和怨毒,更多的是對謝景琰深深的懼怕。


    可走近一看,前幾日還開的豔麗的花朵如今已經是一株也沒有了,隻有一片空地,連土壤都被夯實了,仿佛那片花海從來就沒有存在過。


    “不…不可能…”丁嬌甜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明明就有花海的!藍色的花!明明就有的!” 丁嬌甜崩潰的大喊著。


    謝景琰走上前,探查了一下眼前的空地。


    確實沒有什麽花海,甚至連野草都沒有幾根,這樣的高山土質也注定了根本不會長出什麽苦梔子花來。


    謝景琰手指撚起一點厚重的土壤殘渣,但幕後之人忘記了。


    他是禦林軍統領,監察百官,護衛皇城,同時也擅追蹤之術。


    當初慕福春失蹤一事,慕之行就曾來專門拜托過他。


    雖然夯的很實,但土卻是新土。


    謝景琰又將手放於鼻端下輕嗅,果然有一絲淡不可查的香味。


    “當初是誰告訴你這裏有花海的。” 丁思語也敏銳度發現了不對勁,雖然丁嬌甜惡毒,但她也實在愚蠢,況且她巴結謝邀還來不及,也確實沒有理由毒害她。


    聽見丁思語的問話,丁嬌甜愣了愣,但看到不遠處的謝景琰,還是如實的迴答:“是..是莊子裏的吳管事。”


    “他..他說冬日裏沒什麽好的風景,山上的梨園又才剛抽芽,所以告訴我這裏有一片苦梔子海,說不定能討謝姑娘喜歡。”


    又是這個吳管事。


    謝景琰睜開眼,他已經是第二次聽到這個吳管事的名字了,看來不管是曹姨娘還是丁嬌甜,都對這個吳管事信任的很啊。


    等迴到莊子,曹姨娘已經被拖了出來,明明外表看著沒什麽傷痕,渾身卻都被汗濕透了。


    “世子!”負責逼供的親衛向著謝景琰行禮,示意曹姨娘該說的都說的,不該說的也說的差不多了。


    院子裏的屍骨確實都是曹姨娘的手筆,這麽多年她已經數不清謀害了多少女子了,那些女子的頭則被她讓人埋在了後山上的梨樹下麵。


    而如一開始謝邀所料,金玉妍也確實是曹姨娘所害。


    丁尚有特殊愛好這件事,是曹姨娘成親三年後才知曉的。


    彼時她已經是貴妾,兄長還未高中,膝下的孩子也到了牙牙學語的年紀。


    她與丁尚青梅竹馬,感情自是豐厚,哪怕她隻是妾室,但冀盈盈身為威遠將軍府的嫡女,是正房大夫人,卻從未擁有過自家夫君的心。


    相比起來,曹姨娘一向懂得滿足。


    但後來,她偶然撞見了丁尚與府中一名丫鬟的媾和,那丫鬟神情極為痛苦,是丁尚強迫的。


    哪怕後來那丫鬟哭著求到掌家的她麵前,她也隻是麵無表情的讓人拉下去發賣了。


    但後來,丁尚帶迴府的人越來越多,也越來越雜。


    有不諳世事的天真村姑,也有身經百戰的風|騷妓子。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她更是發現出了人命!


    但丁尚是她的夫,更是她孩子的父親,是她所有榮華富貴的源頭,也是她的天。


    但好在對方隻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女,於是曹姨娘幫助丁尚善後了。


    但有了一次就會有十次百次。


    但丁尚也聰明,從不去沾染身份貴重家的女子,隻挑背景單薄的下手。


    曹姨娘也曾怨過。


    她不明白曾經的翩翩少年郎為何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但是她有時候又曾慶幸過,至少他並沒有將那些惡心的東西用在她身上不是嗎?


    在府裏,她統管全家,生育了三個子女,是比正房大夫人還要威風的存在。


    在外,她夫君疼愛,娘家爭氣,兒女孝順。


    就在她以為日子就這麽過下去的時候,金玉妍出現了。


    她年輕又貌美,雖然是個孤女,家中隻有一個體弱的妹妹,但是她心思玲瓏,手段也高,不僅成為了丁尚難得長久的情人,甚至名下還有著能日進鬥金的金玉閣。


    丁尚本就身家不顯,對於金玉妍這種又美又有價值的美人兒更是難舍難分。


    可曹姨娘看在眼裏卻覺得猶如百蟻噬骨!


    丁尚之前所有的女人她都可以不在乎,因為她知道這隻不過是他不順心時拿來消遣的玩意兒罷了,就算她也瞞著丁尚打殺了不少賤|貨,丁尚也從來都是一笑而過。


    可這次,她竟偶然聽見丁尚竟然有納對方為平妻的意思!


    當年他許諾給她的正妻名分沒有實現,哪怕後麵的平妻,也因為冀家的反對而不了了之。


    她為丁家生兒育女;操持家事,含辛茹苦十幾年,哪裏又不如這個金玉妍!


    不過是因為能給她撐腰的她兄長出事了,而這個金玉妍又還年輕貌美罷了!


    但她實在不甘心,於是她偷偷遞了消息,將金玉妍約了出來,看見那張美豔動人的臉,曹姨娘隻覺得心中的怨恨像是煮沸了的濃湯,咕嚕咕嚕的隻有一個念頭不受控製的冒了出來。


    隻要她不在了就好了!


    隻要她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丁尚的心就還是會迴到她身邊的。


    一定會的!


    於是她夥同自己的丫鬟親手勒死了金玉妍。


    看見她如同一條美麗的魚在自己手上斷了氣,曹姨娘隻覺得無比的暢快。


    或許在剛開始發現丁尚和那個丫鬟的醜事時,她就該勒死每一個敢勾引丁尚的賤|人!


    她也曾想過將金玉妍的屍身如同之前的一樣,砍去頭顱埋入莊子下。


    但她轉念又想到金家不算小門小戶,金玉閣更是老主顧無數,若是金玉妍莫名失蹤,一定會引來官府追查。


    她之前也打探過金玉妍的底細,知道她與妹妹二人父母早逝,孤苦無依,隻有族中還有些叔伯。


    於是她就想到派人將金玉妍的屍體悄無聲息的放迴去,偽裝成自殺的模樣,又花了重金買通了她老家的叔伯。


    讓他們認定,這金玉妍是與人私奔不成,被情郎拋棄,羞憤自戕而死的假象。


    為了保險起見,她還特意在馬車上調換上冀家的族徽。


    但她沒想到,就算她再怎麽縝密的計劃,也抵不過上位者的一句話。


    說來抄家就抄家,甚至因為謝邀隻是來過這個莊子,就大張旗鼓的將這莊子翻了個底朝天,將她費盡心機掩蓋十幾年的東西輕而易舉的展露在眾人眼前。


    但謝邀究竟為何會中毒她也是真的不知道。


    就像丁思語講的那樣,謝邀那樣的身份,她們母女二人隻想著巴結討好都來不及,又怎麽會下毒害她。


    “或許因為謝妹妹發現了你幹惡事的線索,所以你才想殺人滅口呢?!” 丁思語目光淩厲。


    她也想不到不僅丁尚是個渣宰,這曹姨娘更是個罄竹難書的毒婦。


    曹姨娘出氣多進氣少的躺在地上,也無力再爭辯什麽了。


    如今事情已經落到如此地步,是不是她幹的已經不重要了。


    她自知此事見了天日的那一刻,就已經注定她的結局了。


    “將莊子裏的所有人帶迴去。”謝景琰開口。


    對於偶然扯出這麽大一樁殺人案,他也覺得心驚。


    但現在他的主是目的要找到下毒謀害謝邀的真兇,而目前那個吳管事就是切入點。


    *


    在謝景琰浩浩蕩蕩將人帶迴去的時候,京兆尹連同大理寺的官員們也都來到了丁府的門口。


    “這…謝世子。”京兆尹率先向謝景琰開口打招唿。


    而他身旁的大理寺少卿則是一臉的冷色。


    “既然兩位大人都來了,那就正好接手這些犯人們了。”謝景琰示意親衛們將後麵烏泱泱拴著走的家丁仆人們交接給京兆尹的官兵。


    “這是?” 京兆尹驚訝。


    他和大理寺少卿前幾刻鍾才接到前安平將軍謝家二小姐謝邀在丁家中毒的消息,奉命前來調查。


    而說是來調查,其實也是為了攔著這位謝世子,避免他悲憤過度,從而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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