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主人呢。”


    雲逸雁聲音冰冷,他身上隻披著一件匆匆套上去的外袍——因為剛剛恰好在湖中清洗身上的殺死兇獸時沾染的血汙,便聽到了身後的動靜。


    外袍輕薄,被他身上的水珠沾濕,他一隻手裹住了腰間的束帶,一邊詢問謝妄言。


    “……”什麽主人不主人的。


    這舊時代大地主語氣怎麽迴事,我是你工人爺爺!


    謝妄言心底吐槽,但因為拿不準現在的雲逸雁是什麽性子,還是老老實實迴答道——


    “死了。”


    “……死了?”


    雲逸雁的聲音裏多了一些驚訝,似乎沒想到會得到這麽個答案。


    “嗯,死了。”謝妄言臉不紅心不跳,反正晏卿洲離開小秘境之後,肯定會丟棄周輕這個身份,從世俗意義來說,這個人確實是死了。


    況且小秘境裏因為兇獸或者別的修士相殺死掉的修士那麽多,再多一個周輕也不奇怪。


    他這話完全說得通,也能解釋為什麽自己會單獨一個人出現在小秘境的出口裏。


    壓製他脖頸的力道撤除,謝妄言停頓了片刻之後再抬頭,便已經看見了穿戴整齊的雲逸雁——說是完全整齊也不正確,對方的長發完全沒有束起,隻是披散在肩頭。


    因為發絲還有些潮濕,更讓他套在外麵的白色外袍,顯得濕漉漉的。


    他把自己的長發隨意紮起,看向跪坐在地上的謝妄言,“什麽時候的事情。”


    謝妄言見狀就知道雲逸雁大約是相信了自己的說辭——也沒什麽不相信的理由,畢竟在外人看來,周輕這修士為人不錯,願意替他出頭,平日裏也十分照顧他。


    倆人更是一起進入秘境之中。


    現在隻有他一個人離開,這件事本就有些蹊蹺。


    “剛剛進入秘境之後三天……”謝妄言把自己的經曆隨意扭曲了一下,隻說他們在兇獸湖泊遇到了恐怖的兇獸,並且周輕一時不察遭受了暗算,被拖入湖底,再也沒有上來。


    “嗯。”雲逸雁點點頭,“那你怎麽沒事?”


    “……”謝妄言又道,“我當時並沒有在那附近。”他猶豫道,“我去別的地方采摘靈草耽擱了一些時間。”


    他知道雲逸雁是在懷疑自己。


    畢竟假如周輕都被兇獸拖入了湖泊之中,怎麽自己卻能安然無恙。


    雲逸雁又點點頭,也沒說相信還是不相信。


    他隻是靠在一旁的巨石旁,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坐在地上的謝妄言。


    此時謝妄言依舊穿著自己那套破爛的衣服,因為一路上又是遇到殺人藤,又是進入了黑水穀摸爬滾打,身上的衣服早已經亂糟糟還滿是塵土。


    再加上還有先前葉輕雪的血,怎麽看都是在小秘境裏收到了很多挫折的樣子。


    雲逸雁也沒有再說什麽,“轉頭。”


    他說。


    謝妄言摸不準對方現在的態度,於是隻能慢慢轉頭,開始對著大石頭麵壁思過。


    他豎著耳朵,聽到了身後衣服摩擦時候的聲音,猜測對方大約是在換上新的衣服……看來這雲逸雁也是剛剛才從秘境裏出來,身上沾染了不少兇獸的血跡,才決定在這個山中的湖泊中清洗下身上的塵土。


    雖然修士們都會捏清除身上灰塵的手訣,但到底還是不如用清水擦拭身體來得舒坦。


    謝妄言低頭,有些無聊地摸了下纏繞在自己腰間的殺人藤,得到了殺人藤伸出藤蔓勾勾他手指的迴應。


    “迴頭。”


    身後雲逸雁的聲音傳來,謝妄言一邊在心中嘀咕你讓我迴頭就迴頭?一邊老老實實轉頭。


    隻見身後的雲逸雁早已經換上了他先前第一次見麵時穿著的女裝,變成了一個冷冰冰的仙子。


    “你可以走了。”


    雲逸雁說,似乎對謝妄言也沒了興趣。


    “不行!”謝妄言脫口而出。


    我不跟你走,怎麽把劇情進行下去?!


    雲逸雁沒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他眼型狹長,睫毛濃密卻又不卷翹,看向謝妄言的眼神很冷,表情也是如同謝妄言記憶裏的冷若冰霜,“為何?”


    “當然周輕說了,你要照顧好我。”


    謝妄言厚著臉皮開始碰瓷。


    “我記得那個約定隻在小秘境裏生效。”雲逸雁說,“況且周輕並未給太多的法寶,他也去了小秘境。”


    最開始的約定裏,因為周輕覺得自己無法前往小秘境,才拜托了百花門裏眾人照看謝妄言。


    但後續對方也去了小秘境,雖然他為了表示歉意,還是送了百花門一些丹藥,但雲逸雁並沒有收下。


    說到底他們也沒有做什麽,沒有收別人東西的道理。


    之前談的聯手事宜也因為在小秘境裏沒有見到周輕,雲逸雁心底有些懷疑。


    此時見到謝妄言,且還是獨自一人,衣服有些破爛的對方時,才有了打探一番的心思。


    ——隻是對方說的話,他心底是並不相信。


    這位小侍從雖然衣服破爛還有不少灰塵,看上去是在秘境裏摸爬滾打過的,但無論是臉上還是身上的其他部位,都沒有什麽顯眼的傷痕。


    看到自己也隻是詫異,並沒有想要躲閃以及迴避的意思。


    雲逸雁知道小秘境裏修士們的廝殺有多殘酷——尚且有法寶的修士們,都難逃大宗門或者世家的暗算,又或者被殺人奪寶,又或者成為了別人的誘餌。


    這些侍從在小秘境裏更是如同螻蟻一般。


    大多數都是起了依附人的心思,平日裏沒有好好修行,來到了殘酷的小秘境,更是第一個被丟棄的炮灰。


    雲逸雁一路上不知道見到了多少,被世家大族修士們丟棄的妖童美婢,大多數死相淒慘,即便有些僥幸撿迴一條小命,麵對其他高階修士的打量,隻是會嚇得魂飛魄散。


    完全不該是謝妄言這副仿佛沒受到任何挫折的樣子。


    ——好像在小秘境裏,收到了無數人暗中的保護。


    他心底有些好奇,臉上倒是一貫的冷漠。


    “那你想要如何?”他這麽詢問,也是起了試探的心思。


    就見眼前這位小侍從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他拍著胸脯道,“那我要加入百花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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