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翳雙手揣兜冷得哆哆嗦嗦,一尋思,中午那家咖啡屋挺近的,要不去那蹭網吧。進門坐下,剛打開手機遊戲,屏幕突然跳出李星苒的電話。


    “喂,有啥指示?”


    “哥,你在哪呢?”


    “我、我在校門口啊,怎麽了?”


    “染和把白顏料忘在酒店了。”


    “白、白顏料?”


    “哎呀,你別結巴了,怎麽辦啊?”


    “我馬上迴酒店去取。”


    “那得多長時間啊,肯定來不及了。”


    “那、那我去買,去哪買呀,我不知道地方……”


    “好了,我掛了,有辦法了。”


    幾分鍾之前,三人正要分開去排隊,李染和突然心慌,猛不丁地有種禍至臨頭的感覺,糟了,她下意識覺得手裏的畫箱一輕。“我好像忘帶白顏料了。”


    “不會吧?快打開看看。”


    李星苒連忙撇下自己的畫箱,蹲在地上幫她查看,打開箱子卻傻眼了,“天呐,沒有白顏料還怎麽畫?”


    “我……昨天畫完我沒有裝顏料盒,就想直接拿整瓶的,可我放桌子上給忘了……”李染和腦子嗡得一聲炸開,隻覺得天旋地轉腿發軟。


    嚴以忙要開畫箱:“用我的,我跟你換顏料盒。”


    “不行,你的顏料盒你背熟了,我的你肯定用不習慣。”這樣會害了他的,李染和絕不會答應。


    李星苒說:“那就用我的,我和你換。”


    “也不行,”李染和“啪”合上自己的畫箱,“我顏料盒裏隻有一丁點白顏料了,肯定不夠用,我不能讓你受連累,你交了報名費的,那可是白花花的銀子……”


    “都什麽時候了,我吐槽報名費的事你倒記得清楚,”李星苒氣笑,“反正我也沒抱什麽希望,炮灰就炮灰唄,你不一樣,你希望大,現在最緊要的是保住你。”


    “我……我還是覺得這樣不行……”李染和聲音顫抖,幾乎哽咽著說。


    “不許哭,”李星苒鎮定道,“我來想辦法。”


    “嘖,我倆咋都沒帶多餘的白顏料呢。”她拿出手機給李雲翳打電話,但很顯然,這個方法一時之間救不了急,就在這時,身旁的嚴以拔腿跑了出去,她轉身往那個方向一看,立即明白了,掛了電話跟著跑過去。


    “李染和的妹妹?”賀心寬有些意外的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麵前的兩人,“那麽你是?”


    “賀老師,”嚴以顧不得理會他刻意的指問,“請你幫個忙可以嗎?”


    李星苒急說:“染和忘帶白顏料了,你能幫忙,幫忙借一瓶嗎?”話出口,才意識到,此時目光所及之處全是等待上場博弈的競爭對手,這種情況下,估計很難有人願意慨他人之慷吧?


    賀心寬不輕不淡地:“哦?這麽低級的錯誤,你們也太不小心了。”


    “麻煩你問一問,我想這裏麵應該有你畫室的學生。”嚴以說。


    “這位同學,思路挺清晰嘛,找我,你們可算是找對人了,在這等著,我去問問看。”


    賀心寬朝隊伍中走去,邊走邊搗鼓手機,舉起來搭在耳朵上,身後兩人定定地盯著他的背影,這個人盡管沒一處順眼浮誇的要死,但眼下,他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李星苒不覺雙手合十放在胸前:“拜托,一定要借到啊。”


    嚴以的心仍在半空中懸著,沒有完全著落:“我去問問其他考生。”


    李星苒說:“對,我跟你一起,說不定會問到好心人呢。”


    還好他們運氣不錯,賀心寬很快就迴來了,他老遠招手,讓他們往李染和那邊走。“拿好了,可不敢再弄丟了。”賀心寬把顏料罐塞李染和手裏。


    “嗯……”


    李染和心神慌亂,直愣愣地杵在原地,看著他們為自己犯的錯誤滿操場奔走,心裏懊悔的隻想扇自己耳光,多虧了賀心寬幫忙,可驚魂未定的她,接了顏料,卻連句謝謝的話都說不出來,此刻,一直在眼眶中閃爍打轉的淚水,終於忍不住,“吧嗒”滑落下來。


    她紅著眼,強忍又破碎的模樣,看的嚴以心頭像被什麽狠狠絞痛了一般,他情不自禁地將她攬在胸前,抹掉她臉頰的淚,溫柔的拍著她的背,輕聲安慰:“不哭啊,沒事的,沒有人怪你,你也別太自責了,這不是借到了嘛,最後一場考試了,我們都要好好考。”


    “哈,哈哈……”賀心寬莫名笑了兩聲,自知尷尬,解釋道,“我笑我自己,你這都不算事,想當年我高考的時候,距離考試十分鍾了,我還滿大街的找準考證呢。”


    是真是假,無從考證,總之有起到一點幽默的作用。“好啦,小小插曲而已,”賀心寬滿兜摸了半天啥也沒摸著,“李染和,別影響了心情,馬上要進教室了,整理一下情緒,考試要緊。”


    時間到了,隊伍開始往前蠕動。


    “染和,這個拿著。”嚴以遞給她一包紙巾,“我去排隊了。”他滿心滿眼隻有她,“忘掉那些不開心的,放輕鬆,深唿吸,什麽都別想,考完試我就來找你。”


    怎麽辦啊,還是沒辦法放心的離開。嚴以半路折迴,站在隊伍後麵看著李染和的背影,小迷糊蛋,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加油啊!


    “你咋還在這?”


    “賀老師,還沒來得及謝謝你呢。”


    “小事。”


    “謝謝你的幫忙。”


    “嗯。怎麽,還擔心呢?”


    “她很專業,隻要拿起畫筆就不會分心,我了解她,畫畫的她自信從容,閃閃發光。”


    “好啦,知道她是你的光,快去吧,晚了不讓進教室了。”


    一碼歸一碼,對賀心寬這個人,嚴以時刻警惕,希望這一番點撥他真的聽懂了,也希望她不要受影響,好好發揮!


    話沒說完,李星苒就掛了電話,“啥意思?那我還去取嗎?”李雲翳遲鈍了兩秒,“愣著幹什麽,要是有辦法就不會打電話了。”他慌裏慌張跑出咖啡屋,打車直奔酒店,取了顏料,再次打車直奔考場,坐在車裏的他心急如火箭。


    “師傅,能開快點嗎,我趕時間。”


    “快到底了。”


    “我有十萬火急的大事。”


    “啥大事啊,我給你飛一個?”


    “我真的有急事。”


    “這是馬路,不是無人區,要不你來開?”


    “還是你來吧,我不熟悉路。”


    怕催太緊,司機師傅不幹了,李雲翳吃了一肚子癟,沒敢再出聲。他本想打電話問問,看了眼時間,這個點估計已經開考了,考場裏麵接不了電話。“今天就是拚了命,我也要把顏料給送進去。”


    到了考場門口,一下車,李雲翳跑起來就往裏衝,“唉唉,”保安人員攔住他,“來晚了,進不了了。”


    “我不是考生。”


    “那就更不能進了。”


    “我、我是來送東西的。”


    “已經開始二十多分鍾了,你不知道?”


    “不是,我妹妹在裏麵考試,她忘帶顏料了,我必須給她送進去。”


    “不能進就是不能進,考場紀律懂不懂?”


    “大哥,求你通融一下,你就放我進去吧,這場考試對我妹妹很重要,她沒有顏料咋考啊,我決不亂跑,一下就出來了……”


    人在特別著急的時候,容易喪失理智,此時的李雲翳像個弱智一樣,吃了秤砣鐵了心,硬要往裏闖。


    “唉唉,請你冷靜一下,”保安攔不住,拿起對講機,“唿叫唿叫,有可疑人員在大門口鬧事,請求支援,請求支援。”


    哈?我就送個東西,哪裏可疑了?


    “大哥你聽我說,我沒別的意思……”


    不出幾秒,轟隆隆來了一隊人馬。


    “這麽快嗎?”李雲翳傻眼,“我解釋一下啊……唉唉……別抓我呀……”


    保安隊迅速出手,給他架起來拉到一邊,李雲翳雙腳撲騰,“放開我,我又不是犯人,你們抓我幹什麽?”保安隊將他扔在路邊,圍成一堵牆擋在他麵前。


    “幹什麽這麽粗魯,好好說話不行嗎。”李雲翳試圖衝過去。


    保安一臉冷酷:“請你離遠一點,不要妨礙考場紀律,再鬧事我們報警處理。”


    “不至於,不至於,”李雲翳靈機一動,“大哥,要不你幫我送進去吧。”


    保安懷疑他精神不正常,進行盤問:“姓名,電話,居住地址,有身份證嗎?”


    “啥?你們把我當什麽了,身份證有啊,我是正經好人。”


    保安看了身份證:“不是未成年啊?”


    “不是啊,我都快大學畢業了。”


    “像你這樣,怎麽考上大學的?”


    “我,考試考上的呀。”


    “知道什麽是高考嗎?”


    “高……”


    哎呀!李雲翳一拍腦門,剛才腦子咋犯軸了呢,做出那種行為,簡直荒謬。他羞愧難當,嘿嘿傻笑兩聲,轉身抱頭蹲在馬路沿上,半天沒好意思抬頭。哎呀,還真是丟人丟到千裏之外了!直到腿蹲麻了,冷的打顫,他才敢往校門口偷瞄了一眼,隻見一排七八個保安“唰”朝他看過來,什麽嘛,我成恐怖分子了?離遠點就離遠點。他站起來,兩手揣著袖口,像個落魄的流浪漢似的,繞著街頭,一圈一圈的溜達,熬了將近兩小時,終於,考生陸陸續續地出來了。


    “星苒,哥在這呢。”李雲翳伸長脖子喊了一嗓子,然後小碎步挪到保安身邊,“看見沒,我妹妹,還有一個呢,馬上就出來了。”


    保安:有妹妹了不起啊!


    “今天怎麽這麽聽話,不會真在門崗站了一下午吧?”李星苒似乎心情不錯。


    可別提了,我都快凍成狗了。


    “染和找到顏料了嗎?”


    “我不是跟你說了有辦法了嗎。”


    “哦。你呢,考得怎麽樣?”


    “感覺還行,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晚上吃飯的時候,李雲翳一直說冷,迴到房間躺下沒一會就覺得渾身不舒服,大概是被凍感冒了,嚴以出去買了點藥,吃了藥才安穩睡下。


    第二天,李星苒要去考試,李雲翳堅持要陪她。


    “真不知道爺爺奶奶咋想的,他哪一點像會照顧人的樣子,一點用處沒有,還把自己搞病了,現在好了,我們還得照顧他。”


    李星苒滿嘴抱怨。她想自己去,李雲翳就是個累贅,隻會害她生氣。


    但李雲翳卻認為自己病好了。


    “雲翳哥,你好好休息,我陪星苒去吧。”嚴以說。


    “我好得很,隻是流點鼻涕,死不了人。”


    確實好差不多了,就是兩行鼻涕像清水一樣流個不停,他拿衛生紙塞住鼻孔,嗡聲說,“你有別的任務,我妹昨天晚上迴來好像心情不太好,今天就別在房間窩著了,我允許你們出去玩,吃點好吃的,到處轉一轉,必須把她給哄開心了,不然我拿你試問。”


    昨天下午雖說有驚無險,考試發揮的也挺不錯,但事後想想,李染和還是有些怪自己太疏忽大意了,為什麽偏偏在這場考試中出了狀況,這不僅是最後一場,也是最重要的一場,是嚴以夢想中的院校,也是他們共同的目標。即便在萬無一失的前提下,都很難保證,更何況,進了教室她還不小心把水桶打翻了,再一次陷入慌亂的她,接試卷的時候手都是抖的。這些,她沒對任何人講。


    如果,上不了同一所學校,會怎麽樣?


    “染和。”


    “嗯。”


    “起來吃點東西吧。”


    “不想吃。”


    “那再睡會?”


    “嗯。”


    李染和裹在被子裏蜷成一團,眼睛都不願睜開,看她小臉紅撲撲,嚴以伸手在她額頭摸了摸。


    “嗯?”


    “有沒有不舒服?”


    “沒有。”


    她懶懶的睜了一下眼,繼續睡。嚴以坐在她床邊,靜靜的一眼不眨地盯著她的臉,這樣的畫麵太美好了,跟想象中的很像,他甚至連唿吸都輕了幾分,忍不住的想笑,這是獨屬於他和她兩個人的靜謐時光,他在享受著一種真實的、觸手可及的幸福與滿足,等一下,她的嘴唇柔軟,臉頰紅潤,額頭嬌嫩,還有那挺翹的鼻子和白皙的耳朵,誘人至極……看得他喉結一滑,有一種想“吧唧”一口親上去的衝動。他眼底一片迷離,臉上泛起了一層淡淡的潮紅,不得了了,怕不是盯得太久,看醉了?


    忘了在哪看到過一句話:愛如飲酒,小酌怡情,貪杯上頭。


    唔!現在這種微醺的感覺,就挺好!


    妙不可言!


    但此時的他,心跳快的難以自理,雙眼之中全是意猶未盡,他控製不住的附下身,頭歪在她的頭旁邊躺下,稍稍移一下肩膀,便緊緊地挨在一起,如此近距離的凝視她的臉,讓他忘記了唿吸,飄飄然,暈暈乎乎,不知不覺,睡著了。


    共枕而眠!


    “嚴以。”


    “嗯?”


    “幾點了?”


    “九點了。”


    嚴以看了眼手機,身體依然保持著原來的樣子。


    “你也睡著了?”


    “嗯。”


    “怎麽不蓋被子?”


    “不冷。”


    兩人互相對視,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了,他們的瞳孔中輝映著彼此的麵龐,像剛剛做了一場美夢,醒來後貪戀那一絲溫存,細細迴味。


    “染和,你討厭我嗎?”


    “不討厭啊。”


    “那你什麽時候開始喜歡我?”


    “我覺得,好像有點快了。”


    “這還快?”


    “不是那個意思……我一定會第一時間告訴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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