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翰東食指用力的敲打著實木桌麵,發出悶響聲來。


    “你等放肆,怎可在背後胡言亂語,妄談國事?”


    忽然身側傳來一個質問的聲音,桌上幾個人紛紛看過去,隻見一個三四十歲的男子正怒不可遏的看著他們。


    “你是什麽人?”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楊晳子!”


    林伯清大概猜到是什麽人了,一臉苦笑的看向苗翰東,卻不急著出聲。


    “怎麽?被某說的無話可說了?”


    “你剛才說我等妄談國事?你覺得我們談的是哪國的事?”


    “你...簡直荒謬!雖然此地割讓給了德意誌人,但是你等的血脈還是大清國的子民!”


    “來了,請這位吃醉酒的先生離開西餐廳吧!他已經嚴重的打攪到其他客人用餐了!”


    大堂經理帶著幾名服務員過來,就要將楊晳子帶走,他隨行的幾個人都過來幫忙,倒是跟西餐廳對峙起來。


    “給巡捕房打電話,讓他們派人過來解決!”


    “你...我們走!”


    那個叫楊晳子的倒也幹脆,聽到苗翰東要找巡捕房來,自己這邊一定要倒黴,索性借坡下驢,先走為妙。


    大堂經理返迴苗翰東的桌前抱歉的說了幾句。


    “最近這種奇怪的人多嗎?”


    “不少,好像青島大街上出現了很多怪人,他們要麽就是給路人手上塞傳單,要麽就是嘴裏說著一些奇怪的話蠱惑。我馬上就加派人手看住大門...”


    “不用,隻要不騷擾西餐廳的顧客,就不必管他們!”


    等到飯後甜品上桌,林伯清這才壓低聲音說道,“苗兄當真不知道他楊晳子是何許人也?”


    “自是聽說過不少,我有個故交前不久在濟南赴任,以前就給我說起過不少京城的爛事兒。”


    李伯清恍然,原來苗翰東是一早就認出了那些人,故意不著痕跡的將人驅離,就是不想沾染那些爛事兒。


    “爸爸,剛才那個人有些麵善。”


    “不該我們管的,少打聽。這次天津之行,你要去嗎?”


    “自然是要去長長見識的,好歹也是第一次南北交流會,或許有什麽小道消息呢?”


    苗翰東自然一眼就認出了楊晳子,用陳六子的話來,就是這個人更適合當一名學者,而不是政客。花費在政治上的時間太多了,不太純粹了,又無法抒發抱負,所托非人。


    剛剛被趕出西餐廳的楊晳子幾個人此刻就站在西餐廳對麵的馬路上,他也早就認出了此行的目標人物。


    原本他是去濟南想要說服孫慕寒的,但是孫慕寒一直不願意見他,無果隻好退而求其次,帶著人來到青島。


    因為有人告訴他,孫慕寒在來到濟南赴任前就與濟南最大的工業家苗翰東是至交好友。


    苗翰東在孫慕寒的仕途上算是出力不小,隻要苗翰東願意幫忙,說服孫慕寒還是可以做到的。


    他的君主立憲救國理論在實踐中處處碰壁,想要在山東尋求幫助,就要先說服孫慕寒這位山東巡撫。


    山東其實並不是他的第一站,他一路從京畿之地開始,走過很多地方,但是都沒有找到認同者。


    他的朋友告訴他,孫慕寒這個人沒有什麽大背景,又被袁慰廷的幕僚周子廙記恨,所以就想來碰碰運氣。


    隻是他楊晳子不知道,孫慕寒此刻也在等苗翰東迴濟南,好商量對策。


    山東獨立難,也不難。


    難在要有軍權,不難則要有錢。


    “苗兄,看來他誌不在此,他是衝你我而來的。”


    林伯清這話算是給苗翰東台階了,苗翰東也發現了,馬路牙子上的楊晳子等人,一雙炙熱的眼睛死死盯著他們這裏。


    苗翰東朝著吧台張望了一下,就有人走過來低頭詢問。


    這些人都是清風寨安排在西餐廳,專門處理衝突的安保人員,身上都配著家夥事兒。


    苗翰東不止一次看到過那些出言不遜的東洋人被他們拖走,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那塊“東洋人與狗不得入內”的牌子依舊掛在西餐廳的門外,每次開店門童就會將牌子懸掛起來。


    門童也會主動攔下那些穿著和服的男男女女,為他們解釋西餐廳的規矩。


    為此苗翰東不得不給予門童獎勵,表彰他恪盡職守。


    “別太...看著處理吧!”


    “放心吧,苗哥,我們就勸他們離開就好,要是不聽勸,再送他們離開青島。”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林伯清父子包括孫啟孟都聽了個激靈。


    “祥榮,要不要再開一瓶酒?”


    “苗先生,不用了,我有些不勝酒力,現在就想先迴酒店去了。”


    “你們定在哪家酒店?臨海大酒店?迴頭把房間號告訴我,我這個東道主自然要招待好你們的。迴頭,還要林兄一起去天津參加交流會呢!”


    “當真?要是能夠見到壽亭就好了。”


    “我剛才已經讓人寫電報發給壽亭了,如果他有時間,應該會直接前往天津跟我們匯合。”


    陳六子等人乘坐上從安東站開來的火車,慢慢的駛離新義州站。


    府尹和副將全都早早地出來,站在火車必經之地上眺望著遠去的班列。


    “大人,我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是啊!未來的高麗會何去何從?我現在心裏也是沒底,明國,你說呢?”


    “大人,我雖然人微言輕,但是我覺得這個華夏人有幾句話倒是說到了我的心坎裏去了。高麗人民自己都不愛惜自己腳下的國土,還能指望別人嗎?真不知道漢陽那些保守派是怎麽想的?既然幫不上忙,為什麽還要竭力反對主戰派的決定呢?”


    “陛下都投降了,你讓主戰派能怎麽做呢?兵曹判書不是你父親的故交嗎?他有什麽說辭嗎?”


    敬財官張明國無奈的苦笑搖頭,那些堂上官自顧不暇了,哪裏有閑心管這個天下的老百姓的死活?


    “高麗的老百姓真是苦命,除了要被皇室和兩班貴族壓榨剩餘價值,現在又多了東洋人。他們該何去何從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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