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恆確實來了。


    一入中元縣,他便令小一先行施以輕功,力求以最快的速度直奔蘭苑宮府,他自已與小三亦騎著快馬隨後。


    京都爭權的形勢,令他想到了宮櫚突然迴海寧府中元縣祖宅的目的。


    這一路狂奔,他心裏惶惶不得安。


    當小七問著小一,他是否也來了之時,君子恆與小三已行至今園園口。


    自宮府大門至今園,又自今園外至今園內,跪了一地的宮家人,主子奴仆,男女老少皆有。


    小三一路高舉正三品當朝大員的腰牌,為君子恆開路。


    隻一眼,便令他們敬畏非常。


    宮友秋與宮友秋一介布衣,表麵風光借的不過是宮家世代仕族,及宮家大老爺宮友春乃京都執天府從一品禮部尚書的榮耀,他們伏身埋首,連抬下眼都不敢。


    他們可沒忘記,白家三姑娘乃這位君大人禦賜的未婚妻!


    現今白青亭在宮府失了蹤跡,他們宮家豈能逃得了幹係?


    宮家二老爺宮友夏半生戎馬,拜將天]朝西大將軍之時,更是風光無倆,隻可惜是個短命的。


    宮家四老爺宮友冬雖現任為宮家家主,但其實真正有大權說話有力的便是宮家大老爺宮友春,這一點他不怨。


    宮友春是他的嫡親大哥,自他的二哥宮友夏戰死沙場,二嫂隨之殉情之後,宮友春便是這個被外人稱為仕家大族的頂梁柱。


    宮府自宮友夏身死,到宮友春崛起,那是一段宮家最為灰暗的歲月。


    如今宮府的一切,外人的欽羨,皆是嫡長房宮友春所帶來的榮耀,他向來以宮友春馬首是瞻。


    宮家三老爺宮友秋是庶出的身份,與宮友冬一般隻是一介布衣,平日的衣食住行皆是由宮府祖產產業所出。


    宮友冬以嫡長房為首,宮友秋更是。


    於是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們皆暗下齊齊看向跪在另一側的宮櫚。


    他是嫡長房的嫡長子,是宮友春最為看重的兒子,此時雖未有功名在身,但他們其實早就知道。他們這個嫡長房的嫡親侄子早晚會位居高位,如同他的父親宮友春一般。


    此次宮櫚忽而迴祖宅來,他所帶來的人及在宮府各院所布下的眼線,他們更是知之甚明,然他們也隻是知在心裏而已。他們聰明的什麽也未曾問過。


    宮櫚此刻的心情亦是複雜的。


    他緊隨著君子恆向來平緩的步伐突而變得急促,自他眼前走過,他的心裏竟是有一絲快感。


    他抿起唇,雙眼看著君子恆的身影在卵石路兩旁的一處灰燼蹲下,看著他自灰燼堆中拾起一物,看著他眸光落於那混於灰燼中的一小截骸骨。


    他快意而沉著,不動聲色


    君子恆盯著手中汙黑的小蜻蜓,指腹輕輕地來迴撫著蜻蜒一雙盡是黑灰的小翅膀,神色隱晦不明,好一會方道:


    “找!”


    小一小三得令。即刻查找了起來。


    小七跪攤於一側,她的喉嚨就像被人緊緊掐著一般,隻要君子恆隨意一個眼神或開口的一句話,便能令她窒息。


    他的那一聲“找”,便足以令她喘不過氣來!


    君子恆身著暗紫圓袍,束發冠帽,滿身風塵仆仆。


    他並未著官袍烏紗,而是一身私服前來。


    到了海寧府也並未驚動任何官員或何人,入了中元縣之後,他甚至連去白府都未曾。便直接奔往蘭苑宮府。


    他自京都帶來的人隻有小一小三兩人。


    這讓宮櫚有些疑惑,他們行了跪拜大禮,君子恆尚未令他們起身,他也不好擅起。隻好跪著道:


    “君大人此番親臨宮府,莫非隻是為了宮府的一次小小走水?”


    這話含著挑釁。


    宮友秋與宮友冬皆被宮櫚此言嚇得心頭大跳個不停。


    宮家其他的夫人姑娘、公子少夫人們,倒是聽不出何弦外之音來,隻是覺得宮櫚忒膽大了,這語氣聽著就覺得不甚恭敬。


    宮家未出閣的宮三姑娘、宮四姑娘,更是偷偷地瞧了好幾眼前方的君子恆。複又深怕讓人發覺,不禁又東瞄西瞧下,卻也發現了宮茗兒竟是與她們一般,看著不遠處的君子恆看得癡了!


    宮三姑娘與宮四姑娘自來交好,與宮茗兒不是一路人,自是同仇敵愾,對宮茗兒此舉十分不屑,心中皆暗罵起來。


    她們同時也明白過來,白青亭身邊的大丫寰小七為何會指著宮茗兒的鼻子罵,原來是宮茗兒偷窺白青亭的未來夫婿被發現了啊!


    君子恆並不理會宮櫚所言,他將蜻蜓擦淨,收入懷裏放好,方將慢慢站起身。


    他迴過身,掃了一眼跪了滿地的宮家人,好半會方道:


    “都起身吧。”


    宮家人謝過君子恆後,陸陸續續起身,安靜站好,竟大氣不敢出。


    宮櫚起身後,又溫聲道:“我倒是未曾聽聞父親提及過,君大人近來竟有公務要前來海寧府中元縣,若真聽聞了,那必然得先做一番準備好恭迎君大人大駕!”


    君子恆這迴終於正眼瞧了宮櫚一眼,他神態自若,一雙淨眸如深潭裏的水,沉靜無波:


    “宮尚書乃國之棟梁,公務繁忙,本官此等小打小鬧豈能驚動了宮尚書?宮大公子這是抬舉君某了。”


    宮櫚不以為意,直言道:“君大人貴為大理寺卿,辦的皆不是驚天大案,便是宗族密辛,怎會是小打小鬧?倒是不知宮府這一場小小的走水是如何引起君大人的興致的?”


    君子恆笑了。


    純淨如水,明淨如月。


    宮家三位姑娘眼都瞧直了,就連宮家夫人少夫人亦看紅了一張老少不一的臉。


    北人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這兩句是形容美人兒的,她們卻莫名奇妙的便想到了,並用在了君子恆的身上,這樣的形容她們並未覺得突兀,反而覺得那是再合適不過的形容。


    君子恆嘴角仍帶著笑,他緩步輕行,一步一步靠近宮櫚。


    宮友冬與宮友秋的心皆提了上來,要是宮櫚在宮家祖宅這邊出了何事,那他們要如何向他們那位高權重的嫡親兄長交代?


    宮櫚沉著的心在君子恆在一小步一小步的緩行當中,也漸漸起了波瀾,他背後腰後的左手心不知不覺滲出了薄薄的一層汗漬。


    他尚記得在多年前,他的父親這樣對他說過:


    “君子恆這個人,明麵上是個好官……不,或者該說是個好人,但暗底裏……櫚兒,你要謹記為父的話,非萬不得已,切莫去招惹君家這個突然半途棄醫從仕的未來當家家主!”


    明明是高了君子恆幾個品階,可宮友春言語中對君子恆的敬畏,卻著實令隻比君子恆小上三歲的宮櫚不解。


    直到年前當今聖上將白青亭賜與君子恆為妻,他除了不解,更添了不服!(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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