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夜色將起，血紅的殘陽讓大地變得越發淒冷。
林小小進去已經有一會了，魚沉安逐漸升起了一絲不安的感覺。
他不禁邁步向小屋走去，腳步踩在沙地上，沙沙的聲音響起。魚沉安在想，此時踩著的會不會就有幾具屍體的灰飛。
“小小？”
魚沉安試探的叫了一聲，輕輕推開門，裏麵的景象讓魚沉安的瞳孔驀的一縮！
顫抖的手指探上鼻息，暮色之中，林小小的身軀已經失去了溫度。
“為什麽....為什麽.....”
抱起林小小的屍體，魚沉安幾乎要昏過去。自己應該跟著她進來的！
在無限的悔恨和自責中，魚沉安瞥見了一旁放著的紙張。
拿起發皺的紙張，上麵還有微濕的淚跡。目光輕啟，一切的來龍去脈在魚沉安的麵前緩緩道來。
上麵記載的是林小小很早的時候，她和她的哥哥的經曆。
“哥哥，小小餓.....”
“小小乖，先睡覺。哥哥明天給你找吃的。”
破敗的屋子裏，兄妹二人相互依偎著取暖。雖然話語溫柔，但從男生糾結的目光中不難看出，食物對於他們來說還是太難了。
“我說你那妹妹生的多水靈，你也是死腦筋，有舒服日子不過，偏偏要這麽養孩子。”
男孩幹裂的掌紋和孱弱的身體在一旁無聲的附和著這誘惑的聲音。
林孝沉默著搖了搖頭，走開了。一路上，不少女人享受著不算豐盛的菜肴。至少對比林孝，她們吃的東西好太多了。
周圍的人見了林孝紛紛低頭竊竊私語道：“你猜林孝什麽時候能認命？”
“隻要我們繼續克扣他們的糧食，不用我們動手，他自己會乖乖聽話的。”
“哈哈哈哈哈哈！”
一旁的屋內一片狼藉，衣衫不整的女人，刺鼻的體味，還有令人作嘔的人心一並交織在林孝迴家的路上。
“哥哥...你吃....”
林小小拿著手中那塊可憐的餅，強忍著把食物讓給了林孝。
看著林小小懂事的眼神，林孝的內心猶如刀割一般。想起母親臨終前的囑托，林孝陷入了深深的糾結中。
“無論怎樣，你們好好活著，媽就開心了。”
這是餓死的母親留給他們的最後一句話。
在荒川，每個餓死的屍體可以領到一個人足月的口糧。
為了防止民眾暴亂，官府也是下足了功夫。
聽著妹妹半夜尋求食物的夢囈聲，林孝靠在冰冷的牆壁上，一聲又一聲的歎著氣。
“乖，小小。哥哥去取吃的，小小在這等哥哥。”
“哥哥我幫你...”
“沒事的，小小抱不動的。乖，等著哥哥。”
那天，林小小沒有等到哥哥迴家。
那天，林小小被人帶著，狼吞虎咽的吃了整整一鍋肉湯。肉揀出來，給自己哥哥留了好多。
沒人迴答林小小一遍遍的發問，隻是埋骨地裏又多了一具剔幹淨的屍骨罷了。
“你哥哥讓你等他迴來，你以後就住在這裏。”
那一瞬間，對哥哥的依賴戰勝了身體上的疼痛，從此也在林小小心裏留下了一顆種子，等著哥哥迴來。
“我還是沒能力養好小小，媽，我不知道我這麽做對不對，但至少這樣小小能吃飽飯。”
最後幾行字沾染了血跡，但不難辨認出字跡。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魚沉安顫抖著鬆開手，任由那脆弱的信紙飄落，蓋住了林小小那雙讓人恐懼的毫無生氣的雙眼。
魚沉安覺得自己整個人被巨大的力量來迴撕扯著，恍惚之間仿佛看見了自己當時在魚家地窖中的樣子。
巨大的嗡鳴聲響起，無數話語在魚沉安的耳畔飛速閃過。像是有無數人在他耳畔竊竊私語一樣。一切都像快閃一般在他的腦海中掠過。
“官府會給他們補助的.....”
“沉安你要扛起這個家.....”
“想報仇，那就上陣殺敵......”
“別忘了我....”
“這一切沒你想的那麽簡單.....”
魚沉安痛苦的閉上眼睛，努力逼著自己不去想那些人的話，不去想這些事情。
可沒辦法，那些聲音就像是無孔不入的毒舌一般，伸長著信子，爭先恐後的啃噬著魚沉安的內心，逼他麵對自己的內心。
“別說了....別說了！別說了！！”
魚沉安捂著耳朵瘋狂的吼道，此刻他的眼角逐漸泛起陣陣黑霧。
終於，在一聲長長的嘶吼之後，整個屋內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
“唿，終於安靜了。”
邪夜活動了下身體，饒有興趣的俯下身子看著眼前的一切。
“你哥哥沒死。”
邪夜嘴角含笑，戲謔的看著眼前林小小的屍體。頓了頓後，又開口說道“你哥哥沒死。”
隨著邪夜的話，林小小的屍體莫名亮起了陣陣白光。
瑩瑩的白光讓人莫名感到一陣柔和。
“真有意思，這麽頑強的靈魂我還是第一次見”
邪夜借助魚沉安的身體，用靈氣在虛空中留下了一個法陣。
隨後，看著眼前林小小的屍體。邪夜自顧自的念起了咒語，晦澀難懂的音節不斷地從他嘴裏吐出，獨屬於冥衛十二的古言讓這間小破屋越發神秘。
“偉大的祖拉，以您的名義，賦予卑賤高貴，賦予囚籠自由，賦予死亡新生。代行您的意誌，代行您的權柄。”
長長的停頓後，邪夜血紅的雙目閃過一抹紫色的光芒。隨著最後一個音節的落下，林小小渙散的雙逐漸恢複了神韻。
“我的仆從，看清你的主人。”
邪夜低沉的聲音中透漏著一絲得意，林小小的雙眼完全變成了紫色。脖頸處，一道黑色的荊棘印記緩緩浮現。
林小小畢恭畢敬的跪伏在邪夜麵前，她的記憶仍然存在，但是那些強烈的情感已經盡數被契約的力量所支配。
現在的她，隻有對邪夜完全的忠誠。
還沒等邪夜開心多久，一股莫名的心悸讓邪夜心中警鈴大作。
迅速處理好一切後，邪夜意識緩緩內斂，又縮迴了魚沉安的身體內。
“嗯？什麽東西？”
正在荒川中找人的春雨雷心中似有所感般，向著一個方向看去。
正在這時，春雨雷一旁的空間也泛起道道漣漪，一條大黑魚像破水而出一樣，扭動著身軀來到了春雨雷身邊。
“嗯？終於找到了？”
望著和剛剛感應相同的方向，春雨雷不多廢話，掐起法訣向著魚沉安的方向飛奔而去。
“這小子沒有靈識還真是麻煩，現在好了。小子，初次見麵，你可以叫我鴉，也可以叫我二號。多餘的話懶得跟你解釋，麵前的這個小孩是我救活的，這可不是免費送的，等你開啟了靈識，我會告訴你我要的！”
“這是....”魚沉安驚疑不定的看著自己眼前的影像，自己完全不知道怎麽迴事。
他不敢相信這一切，但是一旁死而複生的林小小，還有那無法忽視的靈力氣息，這一切的一切都容不得魚沉安質疑。
手心處傳來一陣溫熱的感覺，原來是林小小的雙手，看著女孩脖頸處的印記，魚沉安不禁對著那雙紫色的瞳孔喃喃道“你到底....想要什麽....”
“大哥哥放心，主人不會傷害你的。”
“小小，你怎麽...？”
魚沉安的大腦有些宕機，這一切都完全超過了他的認知範圍。這一切到底是怎麽迴事？沒人能來告訴他。
“靈識....我連修士都不是，在哪開靈識？”
“這小子，到底怎麽迴事？”
邪夜有些疑惑的看著同樣疑惑的魚沉安，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自己被關在魚沉安身體裏的。
至於為什麽眼前這小子連個宗門都沒有，邪夜也很不理解。
“難道說這個世界的宗門都是些瞎子嗎？這麽好的苗子竟然沒人要？還是說我已經被發現了？”
腦海中閃過無數種設想，外麵的魚沉安也陷入困局中。
但是以他的見識，注定是什麽都不知道的。眼下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或許總商那邊可以知道些什麽，眼下好像也隻有總商那邊能去了。”
剛準備閉上眼睛休息，一道劍光飛速掠過，巨大的威能直接將房屋劈飛成兩半。
魚沉安嚇了一跳，抬頭看著麵前冷峻的男子，撲麵而來一股熟悉之感。
“對不住了小子，總商你怕是去不成了。”
春雨雷提溜著魚沉安的脖子，感受到他體內留有的靈氣，頓時長出了一口氣。
“果然這小子有問題。”春雨雷一下證實了自己心中的猜想，不禁大喜過望。
正準備帶著人迴去，可突然發現魚沉安有些不對勁。
仔細一看，魚沉安正眼神冰冷的盯著他。像是在看仇人一般。
“放手，我讓你放手！”
看著怒不可遏的魚沉安，春雨雷眉頭一皺，鬆開了控製魚沉安的手。
一落地，魚沉安立馬撲到林小小身邊，輕輕搖晃著林小小。
好在隻是被巨大的衝擊震暈過去了，林小小眼神恢複清明的一刹那，春雨雷那一身明國修士的標誌性衣服立馬被認了出來。
“大哥哥！快跑！是修士！他們！他們會殺人的！”
魚沉安抱住驚慌失措的林小小，安撫著她激動的情緒。
“別怕，有哥哥在，不會有事的。”
看著眼前護著一個荒川小孩的魚沉安，春雨雷下意識的動了殺心。
他就知道，就這麽放一個未經世事的孩子出來肯定會有問題。
抬手喚出執法劍，春雨雷盯著對麵的魚沉安冷聲道:
“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她是荒川的人。原本我不必殺她的，但你這副樣子，她就活不成了。”
看著就要動手的春雨雷，魚沉安憤怒的質問道:“為什麽要傷害無辜的人！他們和戰爭沒有關係！”
“閉嘴！你個白癡！”
春雨雷瞬間被激怒，雄渾的靈壓轟然壓下。魚沉安首當其衝，直接被壓的跪了下來。
“他們開采出的每一種礦石，都會被運往官府，製造出荒川各色各樣的武器。你在軍營中見識過的爆炸，那種威力的火藥，這種礦坑一天能提供上百份原料。”
春雨雷頓了頓，像是傳承一樣，俯下身子拍了拍魚沉安的肩膀。認真的對著魚沉安念道
“戰爭，沒有無辜者。”
但春雨雷看著魚沉安奮力昂起的頭顱，那幾乎充血的眼球中沒有一絲一毫的順從。
“唉....你以後就明白了。”
春雨雷長歎一聲，一個手刀打暈了魚沉安。
趁著魚沉安失去意識，春雨雷正想解決掉林小小這個麻煩。
但是心中突然一驚，巨大的危機感瞬間將替他包裹，電光火石間春雨雷本能作出了反應。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必殺榜前十的天才，這都被你躲開了。”
邪夜有些遺憾的扔掉了春雨雷的左胳膊，轉而一臉戲謔的看著眼前的春雨雷。
金華木星第一次遭遇大規模入侵時，眼前這個修士為外星文明造成了不小的麻煩。同時也被冥衛十二列為重點關注對象。
“你這種人，留不得。”邪夜冷笑一聲，再次催動魚沉安的身體踏步而上。
整個人以一種怪異的姿勢向前發動著衝鋒，看著魚沉安衝鋒的姿態，細心的春雨雷立馬就發現了端倪。
跑動衝鋒時不自覺的伸舌頭，這樣的進攻特征他隻在一個地方見過。
“異域空間？異獸！？”
春雨雷反身一劍逼退邪夜的身形，頂著傷勢欺身再次一劍跟上。
“劍鎖，困！”
出手即是殺招，春雨雷明白，眼下的局勢對他來說拖不得。
“你這劍招跟以前一樣，還是那麽多破綻。”
邪夜輕捏住春雨雷的劍身，屈指一彈，整把靈劍頓時寸寸崩裂。
“你到底是誰！怎麽會知道我的破綻？！”
春雨雷難以相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幕，而邪夜也沒著急動手。他靜靜地欣賞著獵物驚慌失措的樣子。
“等你死了我告訴你！”
邪夜閃爍著猩紅的瞳孔，靈氣幻化出的一雙利爪直取春雨雷的性命。
啵！水泡破裂的聲音響起，邪夜眼前驀的一陣恍惚，等他再反應過來，眼前的春雨雷早已不知所蹤。
“跑了？切，真沒勁。”
邪夜閉上眼睛，仔細的感受著周圍氣息的流動，隨後會心的笑了笑。
“跑的也不遠嘛。”
等到邪夜趕到時，剛好看見春雨雷手中一張金色符籙燒完。
“嗯？這是幹什麽的？”
感受著上麵那讓人不安的氣息，邪夜不禁皺眉說道。
“你猜啊。”
看著春雨雷的笑容，邪夜感覺有些不妙。就好像自己被什麽東西盯上了一樣。
果不其然，下一秒，邪夜的意識直接被一股巨力抽離出魚沉安的身體。
傾聽著邪夜尖銳的嚎叫，春雨雷覺得那一下又一下的金色長鞭就像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樂器。
春雨雷哼著小調，慢慢走到了魚沉安的身邊。
“狗東西，真會給老子找事。”
看著一旁被折磨的不行的邪夜，春雨雷知道，普通的問天符根本沒有這種威力。
雖然不知道怎麽迴事，但是春雨雷覺得麵前的這小子絕對不簡單。
他剛剛也隻是有一定的猜想，異獸既然會被困在異域空間內，那就說明這個世界的法則還是在排斥他們的。
“唔，我這是，在哪？”
等魚沉安清醒過來，看著周圍的一切隻見林小小被綁在一邊，用仇恨的眼神直直的盯著春雨雷。
沒了一隻胳膊，春雨雷倒也心大。拿了點肉什麽的就開始在旁邊烤起來了。
“孜然...辣椒....味精....總商這稀奇古怪的東西還真是不少。”
一邊嘖嘖稱奇，一邊轉過頭來看著剛醒過來的魚沉安。
“前輩！無論怎麽樣，不要傷害她！”魚沉安對著春雨雷懇求道。
春雨雷卻不為所動的看著魚沉安，他指了指一旁的林小小“你問問她，她感動麽。”
看著林小小仇恨的目光，魚沉安明白，自己的身份也被林小小知道了。
啪！正在思考的魚沉安突然被春雨雷打了一巴掌，雖然不疼，但是特別響亮。
“前輩你.....”
魚沉安被這一下來的有些懵，但是春雨雷隻是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沒事，我手賤。”
魚沉安當時的心情真的特別複雜，他很難相信這就是剛剛那個殺伐果斷的前輩。
“好了，不逗你了。我不會殺她的，留著她有用。”
春雨雷掐起林小小的頭，看著脖子上的黑色印記。
“嘖嘖嘖，要不是我遇見了那家夥，我還真以為這是不洗澡弄得的。”
一旁的春雨雷還在不正經，但魚沉安心裏已經暗暗的鬆了一口氣。
無論怎麽樣，林小小現在至少沒有生命危險了。
“那前輩，什麽時候放了她？”
“放？我有說過不殺她嗎？”
春雨雷十分驚訝的看著魚沉安，這一下又讓魚沉安的心落迴了穀底。
“到底怎麽樣您才能放過她？”
“這樣啊，讓我想想，想想啊....”
春雨雷裝模作樣的摸著下巴想了想，又反問魚沉安道
“你能告訴我，為什麽她對你這麽重要嗎？”
“她是我妹妹。”
“又不是親的。”
“我不想再失去我想保護的人了，行了麽？”
隨著魚沉安迴答的結束，二人之間的談話陷入了沉默中。
“最後一個問題，你想保護多少人。”
這個問題倒是把魚沉安給問住了，他迴想起那個夢境，那個屍山血海的人間煉獄。緩緩開口道
“天下眾生。”
轟隆！轟隆！
幾聲悶雷響起，春雨雷徹底傻在了原地。倒不是因為魚沉安的迴答有多麽驚豔，這種屁話他年輕的時候也可愛說了。
但是剛剛，那幾聲悶雷。
“道音？！你小子到底什麽來頭！”春雨雷的認知在不到一天的時間裏被震的稀碎。
此時他不禁想把這天道拉下來好好問問，怎麽迴事啊！
你不是那幾個大佬飛升問道的時候你才出來放幾個響屁嗎？
怎麽現在一個小屁孩隨口一說你就給他證道音啊？！
倒不是春雨雷有多過激，而是道音這種東西，隻有發願者有能力達到而且意誌堅定不移時，天道才會對他發下的宏願表示認可。
“太魔幻了....我一定還沒睡醒。”
春雨雷一臉不信的喃喃道。
“前輩，您怎麽了？”
“沒事....那什麽，你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前輩，您...怎麽了？”
“再前麵那句！！”
“天下眾生。”
轟隆！轟隆！
天道很給麵子的又響了幾聲，至此，春雨雷的三觀徹底被震碎。
從懵圈狀態中迴過神來，春雨雷看著魚沉安，聯想到他剛剛發下的宏願。
“外族入侵....異域空間.....所以這小子有可能是....救世主？！”
春雨雷控製著自己不做出過激的反應，但是看著一旁專心對付烤肉的魚沉安的眼神已經逐漸發生了改變。
“小子，起來！給你看個東西。”
像是決定了什麽一樣，春雨雷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鄭重的對魚沉安說道。
“前輩？”
魚沉安有些猶豫的走上前，春雨雷的神情嚴肅，要不是確定自己安全，魚沉安都要懷疑春雨雷要殺他了。
“今日，帶你見山。”
“山？哪來的山？”
魚沉安環顧四周，一馬平川的荒涼景色，別說山了，連土堆都很難找出來一個。
“你不懂，見山即是見你，你看不見，是你在山裏。”
說話間，春雨雷揮手一招。魚沉安麵前的空間蕩起陣陣漣漪，春雨雷一指，一個清晰的畫麵浮現在魚沉安眼前。
運轉靈氣，畫麵隨著春雨雷的操控緩緩移動開來。
破敗的城池內，渾身髒亂的小孩拖著自己的一雙破鞋走在淩亂的街道上。
畫麵定格在小孩的臉上，眉眼間不難看出與春雨雷有幾分相似。
“這是在我小時候，我師父初見我的時候，那時我跟你差不多，家裏隻剩下我自己了。”
聽到這，魚沉安內心不由得有些震動。但他不知道春雨雷為什麽要給自己看這個。
“當時荒川的人，就在我麵前殺了我娘，我爹被他們亂刀砍死在門外，我妹妹沒來得及被抱進床底下，被活活悶死在了床上。”
隨著春雨雷平靜的講述，畫麵中的小孩也逐漸發生了變化。
一切像是快閃一樣，一個高大模樣的人收了小孩做徒弟。刻苦訓練，小孩一直十分努力。
畫麵的流轉再次定格在一個雄偉的山門前，一身黑衣的少年背著一把長劍，對著師門畢恭畢敬的敬了一個長禮。
“拜師十年，師父領我進門，教了我本事。二十一歲出山門，那一年，我找遍了整個明國，再不見當年那的仇人。”
魚沉安的目光閃動，他明白。靈界和可以幹預凡界的情況之一，就是修士還有未了斷的凡願。
“他們估計也怕了，躲著我不敢出來。就這樣，我找了五年。”
畫麵中，初出山門的少年在各個場景中閃過，稚嫩的麵容也逐漸變得冷峻成熟。
畫麵逐漸變暗，最後定格在血淋淋的一幕上。少年捏著一根手指，站在一個被綁在椅子上的人身前。
“當時好像掰了有八根，第九根的時候，我打算用最鈍的銼刀一點點把第九根磨下來。但是他沒撐住，都招了。”
看到這裏，魚沉安感覺已經有些不對勁了。他莫名覺得周圍的一切都陰森森的。特別是平日裏看著十分和善的春雨雷。
“我沒管他，一點點磨，從指尖，手掌，手臂，一點點挫下來。最後實在是救不活了，我才把他的魂拘了。”
“順帶一提，他一直都被我用靈力維持著情醒的意識。”
魚沉安一個沒忍住，直接把胃裏的肉囫圇全部吐了個幹淨。不為別的，眼前的畫麵簡直太可怕了。
簡單描述一下，你根本無法想象一灘肉泥還有意識的感覺。而現在，麵前的春雨雷在魚沉安看來完全就是惡鬼的化身！
看著魚沉安的反應，春雨雷輕輕地拍了拍他的後背，緩緩說道：
“我以為我會很開心，但從來沒有。”
“為什麽？你想要報仇，這不是已經達到了嗎？”
“我不想報仇，我想讓我的家人活著....”
“可這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我知道！！”春雨雷突然暴起，一把掐起魚沉安的脖子咆哮道。
沒等魚沉安求饒，他就被春雨雷像破布一樣砸向地麵。
魚沉安差點就要昏過去，但春雨雷的靈氣入體，一直維係著魚沉安的意識。
“看看我！你知道什麽！？那就是我的山！！我死去的親人！我無能為力的過往！那些永無止境的恨！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山！憑什麽？憑什麽你就能輕而易舉的說出這種拯救天下蒼生的屁話！我根本不信！！”
春雨雷崩潰般的喊道，他的喘息聲變得十分粗重。魚沉安死死的閉著眼睛，他害怕極了，根本不敢看眼前的春雨雷。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滴答!一滴淚水破碎在魚沉安的臉頰上。
春雨雷慢慢鬆開了他的脖子，與此同時，他看見一旁的畫麵也不斷開始變幻，殺戮，殺戮，殺戮，血腥的畫麵重複的出現著，表示著主人的心境十分你不穩定。
周圍原本平和的靈氣逐漸變得躁動，春雨雷的瞳孔開始泛紅，胸前的吊墜藍光大作，終於在一陣耀眼的光芒後徹底崩碎！
強大的靈壓讓魚沉安直接昏了過去。他的體內，邪夜興奮的接管了身體的控製權
“哈哈哈哈哈哈，這才對啊，這才是你啊！！”邪夜看著春雨雷猩紅的雙眼開心地說道
話音剛落，魚沉安的整個人就被狠狠嵌進了岩石中。
“是不是真的以為，我拿你沒辦法！”
春雨雷的聲音變得格外低沉危險，手上的力道逐漸加大，一陣令人牙酸的咯吱聲響起。
邪夜這時候也有些慌了，他能感覺到，自己意識所在的地方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小。
雖然有靈根護主，但是再這麽下去。魚沉安的身體真的要撐不住了。
硬剛他肯定不怕春雨雷，但是自己畢竟是在別人家的地盤上。
而此時，魚沉安的另一隻瞳孔逐漸恢複正常。
“不要，背著那座山。翻.....翻越它....”
魚沉安沙啞的聲音不大，但是近距離的春雨雷卻清晰可聞。
“你說....什麽？”
“不要....背著那座山。翻越它....翻越它！！”
魚沉安衝著春雨雷的耳邊咆哮道，他雙目的黑霧極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讓人無法忽視的金輝。
魚沉安的一聲咆哮穿越了時空，轟然串聯起了春雨雷的一切。
站在原地，春雨雷隻覺得一陣恍惚。
“雨雷，你究竟要陷在過去裏多久才肯放過你。”師父關切的話語在耳畔響起。
一切的一切如同一聲響徹天地的鍾鳴般，貫穿了春雨雷全身。
像卸去肉體的沉重一般，春雨雷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後知後覺的鬆開了魚沉安的雙手。
“是啊....三十年了.....三十年了......”
春雨雷魔怔般的念著，一邊喚出了幾枚珠子。
瑩瑩的藍光表示裏麵存放著人的靈魂。
春雨雷嘴上念叨著三十年，手上一遍又一遍的把那些珠子數了又數。
轟隆隆！一聲悶雷在天空炸響，水滴爭先恐後的撲向這片貧瘠的土地。
“當年那天.....也是這麽大的雨.....”
過往的迴憶被盡數喚起，春雨雷盡情的把頭揚起，任由雨水衝刷著他的臉龐。
風帶起他的衣袖，像是在勸慰著無家可歸的孩子。
“該放下了.....該放下了！！”
春雨雷在雨中留下一聲長長的吼聲過後，手中的幾顆珠子早已失去了藍色的光澤。
解脫了一切一樣，他忽然渾身一軟，春雨雷直直的躺在雨中，看著天空中那些仇人的靈魂緩緩散去，可那曾是自己做夢都想得到的東西。
雨越下越大，春雨雷卻笑的越發大聲。
他跌跌撞撞的站起身來，抬手一揮，衝著天上大吼一聲“看我無敵劍招！！！”
雨依舊下的肆意，魚沉安在旁邊靜靜的看著春雨雷在那邊發神經。
“嗐，說什麽呢....”
春雨雷自嘲的搖了搖頭，轉身向著魚沉安走去。
魚沉安向他投來詢問的目光，春雨雷笑著搖搖頭。二人默契的都沒再說什麽。但身後卻是異象突生！
一股衝天的劍勢拔地而起，倒卷著雨滴直衝天幕狂奔而去！四周狂風大作，整個天幕在一瞬間暗了下來，其中隱隱傳出靈劍的嗡鳴聲。
春雨雷輕輕用身體護住魚沉安，狂風吹的魚沉安看不清東西。
等一切平息後，魚沉安看到了他畢生難忘的一幕。
漆黑的天幕被生生扯開了一個缺口，金色的流光從中傾瀉而下，唯獨照亮了他們的四周，春雨雷抱著魚沉安逆光而立，整個人如同神隻一般神聖。
“這招，就叫破。”
春雨雷得意的看著被震撼住的魚沉安，迴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傑作，也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歎。
“我去，我也太厲害了。”
魚沉安不禁有些苦笑不得，自己這個前輩總是沒個正形。
此刻在魚沉安體內的邪夜隻想給自己兩大嘴巴，早知道不嘴欠了。
而對於如何救世，如何保護天下眾生。魚沉安總算是明白了自己的內心。
而關於魚沉安自己的山，怎麽翻越，他心裏也逐漸有了頭緒。
林小小進去已經有一會了，魚沉安逐漸升起了一絲不安的感覺。
他不禁邁步向小屋走去，腳步踩在沙地上，沙沙的聲音響起。魚沉安在想，此時踩著的會不會就有幾具屍體的灰飛。
“小小？”
魚沉安試探的叫了一聲，輕輕推開門，裏麵的景象讓魚沉安的瞳孔驀的一縮！
顫抖的手指探上鼻息，暮色之中，林小小的身軀已經失去了溫度。
“為什麽....為什麽.....”
抱起林小小的屍體，魚沉安幾乎要昏過去。自己應該跟著她進來的！
在無限的悔恨和自責中，魚沉安瞥見了一旁放著的紙張。
拿起發皺的紙張，上麵還有微濕的淚跡。目光輕啟，一切的來龍去脈在魚沉安的麵前緩緩道來。
上麵記載的是林小小很早的時候，她和她的哥哥的經曆。
“哥哥，小小餓.....”
“小小乖，先睡覺。哥哥明天給你找吃的。”
破敗的屋子裏，兄妹二人相互依偎著取暖。雖然話語溫柔，但從男生糾結的目光中不難看出，食物對於他們來說還是太難了。
“我說你那妹妹生的多水靈，你也是死腦筋，有舒服日子不過，偏偏要這麽養孩子。”
男孩幹裂的掌紋和孱弱的身體在一旁無聲的附和著這誘惑的聲音。
林孝沉默著搖了搖頭，走開了。一路上，不少女人享受著不算豐盛的菜肴。至少對比林孝，她們吃的東西好太多了。
周圍的人見了林孝紛紛低頭竊竊私語道：“你猜林孝什麽時候能認命？”
“隻要我們繼續克扣他們的糧食，不用我們動手，他自己會乖乖聽話的。”
“哈哈哈哈哈哈！”
一旁的屋內一片狼藉，衣衫不整的女人，刺鼻的體味，還有令人作嘔的人心一並交織在林孝迴家的路上。
“哥哥...你吃....”
林小小拿著手中那塊可憐的餅，強忍著把食物讓給了林孝。
看著林小小懂事的眼神，林孝的內心猶如刀割一般。想起母親臨終前的囑托，林孝陷入了深深的糾結中。
“無論怎樣，你們好好活著，媽就開心了。”
這是餓死的母親留給他們的最後一句話。
在荒川，每個餓死的屍體可以領到一個人足月的口糧。
為了防止民眾暴亂，官府也是下足了功夫。
聽著妹妹半夜尋求食物的夢囈聲，林孝靠在冰冷的牆壁上，一聲又一聲的歎著氣。
“乖，小小。哥哥去取吃的，小小在這等哥哥。”
“哥哥我幫你...”
“沒事的，小小抱不動的。乖，等著哥哥。”
那天，林小小沒有等到哥哥迴家。
那天，林小小被人帶著，狼吞虎咽的吃了整整一鍋肉湯。肉揀出來，給自己哥哥留了好多。
沒人迴答林小小一遍遍的發問，隻是埋骨地裏又多了一具剔幹淨的屍骨罷了。
“你哥哥讓你等他迴來，你以後就住在這裏。”
那一瞬間，對哥哥的依賴戰勝了身體上的疼痛，從此也在林小小心裏留下了一顆種子，等著哥哥迴來。
“我還是沒能力養好小小，媽，我不知道我這麽做對不對，但至少這樣小小能吃飽飯。”
最後幾行字沾染了血跡，但不難辨認出字跡。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魚沉安顫抖著鬆開手，任由那脆弱的信紙飄落，蓋住了林小小那雙讓人恐懼的毫無生氣的雙眼。
魚沉安覺得自己整個人被巨大的力量來迴撕扯著，恍惚之間仿佛看見了自己當時在魚家地窖中的樣子。
巨大的嗡鳴聲響起，無數話語在魚沉安的耳畔飛速閃過。像是有無數人在他耳畔竊竊私語一樣。一切都像快閃一般在他的腦海中掠過。
“官府會給他們補助的.....”
“沉安你要扛起這個家.....”
“想報仇，那就上陣殺敵......”
“別忘了我....”
“這一切沒你想的那麽簡單.....”
魚沉安痛苦的閉上眼睛，努力逼著自己不去想那些人的話，不去想這些事情。
可沒辦法，那些聲音就像是無孔不入的毒舌一般，伸長著信子，爭先恐後的啃噬著魚沉安的內心，逼他麵對自己的內心。
“別說了....別說了！別說了！！”
魚沉安捂著耳朵瘋狂的吼道，此刻他的眼角逐漸泛起陣陣黑霧。
終於，在一聲長長的嘶吼之後，整個屋內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
“唿，終於安靜了。”
邪夜活動了下身體，饒有興趣的俯下身子看著眼前的一切。
“你哥哥沒死。”
邪夜嘴角含笑，戲謔的看著眼前林小小的屍體。頓了頓後，又開口說道“你哥哥沒死。”
隨著邪夜的話，林小小的屍體莫名亮起了陣陣白光。
瑩瑩的白光讓人莫名感到一陣柔和。
“真有意思，這麽頑強的靈魂我還是第一次見”
邪夜借助魚沉安的身體，用靈氣在虛空中留下了一個法陣。
隨後，看著眼前林小小的屍體。邪夜自顧自的念起了咒語，晦澀難懂的音節不斷地從他嘴裏吐出，獨屬於冥衛十二的古言讓這間小破屋越發神秘。
“偉大的祖拉，以您的名義，賦予卑賤高貴，賦予囚籠自由，賦予死亡新生。代行您的意誌，代行您的權柄。”
長長的停頓後，邪夜血紅的雙目閃過一抹紫色的光芒。隨著最後一個音節的落下，林小小渙散的雙逐漸恢複了神韻。
“我的仆從，看清你的主人。”
邪夜低沉的聲音中透漏著一絲得意，林小小的雙眼完全變成了紫色。脖頸處，一道黑色的荊棘印記緩緩浮現。
林小小畢恭畢敬的跪伏在邪夜麵前，她的記憶仍然存在，但是那些強烈的情感已經盡數被契約的力量所支配。
現在的她，隻有對邪夜完全的忠誠。
還沒等邪夜開心多久，一股莫名的心悸讓邪夜心中警鈴大作。
迅速處理好一切後，邪夜意識緩緩內斂，又縮迴了魚沉安的身體內。
“嗯？什麽東西？”
正在荒川中找人的春雨雷心中似有所感般，向著一個方向看去。
正在這時，春雨雷一旁的空間也泛起道道漣漪，一條大黑魚像破水而出一樣，扭動著身軀來到了春雨雷身邊。
“嗯？終於找到了？”
望著和剛剛感應相同的方向，春雨雷不多廢話，掐起法訣向著魚沉安的方向飛奔而去。
“這小子沒有靈識還真是麻煩，現在好了。小子，初次見麵，你可以叫我鴉，也可以叫我二號。多餘的話懶得跟你解釋，麵前的這個小孩是我救活的，這可不是免費送的，等你開啟了靈識，我會告訴你我要的！”
“這是....”魚沉安驚疑不定的看著自己眼前的影像，自己完全不知道怎麽迴事。
他不敢相信這一切，但是一旁死而複生的林小小，還有那無法忽視的靈力氣息，這一切的一切都容不得魚沉安質疑。
手心處傳來一陣溫熱的感覺，原來是林小小的雙手，看著女孩脖頸處的印記，魚沉安不禁對著那雙紫色的瞳孔喃喃道“你到底....想要什麽....”
“大哥哥放心，主人不會傷害你的。”
“小小，你怎麽...？”
魚沉安的大腦有些宕機，這一切都完全超過了他的認知範圍。這一切到底是怎麽迴事？沒人能來告訴他。
“靈識....我連修士都不是，在哪開靈識？”
“這小子，到底怎麽迴事？”
邪夜有些疑惑的看著同樣疑惑的魚沉安，他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自己被關在魚沉安身體裏的。
至於為什麽眼前這小子連個宗門都沒有，邪夜也很不理解。
“難道說這個世界的宗門都是些瞎子嗎？這麽好的苗子竟然沒人要？還是說我已經被發現了？”
腦海中閃過無數種設想，外麵的魚沉安也陷入困局中。
但是以他的見識，注定是什麽都不知道的。眼下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或許總商那邊可以知道些什麽，眼下好像也隻有總商那邊能去了。”
剛準備閉上眼睛休息，一道劍光飛速掠過，巨大的威能直接將房屋劈飛成兩半。
魚沉安嚇了一跳，抬頭看著麵前冷峻的男子，撲麵而來一股熟悉之感。
“對不住了小子，總商你怕是去不成了。”
春雨雷提溜著魚沉安的脖子，感受到他體內留有的靈氣，頓時長出了一口氣。
“果然這小子有問題。”春雨雷一下證實了自己心中的猜想，不禁大喜過望。
正準備帶著人迴去，可突然發現魚沉安有些不對勁。
仔細一看，魚沉安正眼神冰冷的盯著他。像是在看仇人一般。
“放手，我讓你放手！”
看著怒不可遏的魚沉安，春雨雷眉頭一皺，鬆開了控製魚沉安的手。
一落地，魚沉安立馬撲到林小小身邊，輕輕搖晃著林小小。
好在隻是被巨大的衝擊震暈過去了，林小小眼神恢複清明的一刹那，春雨雷那一身明國修士的標誌性衣服立馬被認了出來。
“大哥哥！快跑！是修士！他們！他們會殺人的！”
魚沉安抱住驚慌失措的林小小，安撫著她激動的情緒。
“別怕，有哥哥在，不會有事的。”
看著眼前護著一個荒川小孩的魚沉安，春雨雷下意識的動了殺心。
他就知道，就這麽放一個未經世事的孩子出來肯定會有問題。
抬手喚出執法劍，春雨雷盯著對麵的魚沉安冷聲道:
“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她是荒川的人。原本我不必殺她的，但你這副樣子，她就活不成了。”
看著就要動手的春雨雷，魚沉安憤怒的質問道:“為什麽要傷害無辜的人！他們和戰爭沒有關係！”
“閉嘴！你個白癡！”
春雨雷瞬間被激怒，雄渾的靈壓轟然壓下。魚沉安首當其衝，直接被壓的跪了下來。
“他們開采出的每一種礦石，都會被運往官府，製造出荒川各色各樣的武器。你在軍營中見識過的爆炸，那種威力的火藥，這種礦坑一天能提供上百份原料。”
春雨雷頓了頓，像是傳承一樣，俯下身子拍了拍魚沉安的肩膀。認真的對著魚沉安念道
“戰爭，沒有無辜者。”
但春雨雷看著魚沉安奮力昂起的頭顱，那幾乎充血的眼球中沒有一絲一毫的順從。
“唉....你以後就明白了。”
春雨雷長歎一聲，一個手刀打暈了魚沉安。
趁著魚沉安失去意識，春雨雷正想解決掉林小小這個麻煩。
但是心中突然一驚，巨大的危機感瞬間將替他包裹，電光火石間春雨雷本能作出了反應。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必殺榜前十的天才，這都被你躲開了。”
邪夜有些遺憾的扔掉了春雨雷的左胳膊，轉而一臉戲謔的看著眼前的春雨雷。
金華木星第一次遭遇大規模入侵時，眼前這個修士為外星文明造成了不小的麻煩。同時也被冥衛十二列為重點關注對象。
“你這種人，留不得。”邪夜冷笑一聲，再次催動魚沉安的身體踏步而上。
整個人以一種怪異的姿勢向前發動著衝鋒，看著魚沉安衝鋒的姿態，細心的春雨雷立馬就發現了端倪。
跑動衝鋒時不自覺的伸舌頭，這樣的進攻特征他隻在一個地方見過。
“異域空間？異獸！？”
春雨雷反身一劍逼退邪夜的身形，頂著傷勢欺身再次一劍跟上。
“劍鎖，困！”
出手即是殺招，春雨雷明白，眼下的局勢對他來說拖不得。
“你這劍招跟以前一樣，還是那麽多破綻。”
邪夜輕捏住春雨雷的劍身，屈指一彈，整把靈劍頓時寸寸崩裂。
“你到底是誰！怎麽會知道我的破綻？！”
春雨雷難以相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幕，而邪夜也沒著急動手。他靜靜地欣賞著獵物驚慌失措的樣子。
“等你死了我告訴你！”
邪夜閃爍著猩紅的瞳孔，靈氣幻化出的一雙利爪直取春雨雷的性命。
啵！水泡破裂的聲音響起，邪夜眼前驀的一陣恍惚，等他再反應過來，眼前的春雨雷早已不知所蹤。
“跑了？切，真沒勁。”
邪夜閉上眼睛，仔細的感受著周圍氣息的流動，隨後會心的笑了笑。
“跑的也不遠嘛。”
等到邪夜趕到時，剛好看見春雨雷手中一張金色符籙燒完。
“嗯？這是幹什麽的？”
感受著上麵那讓人不安的氣息，邪夜不禁皺眉說道。
“你猜啊。”
看著春雨雷的笑容，邪夜感覺有些不妙。就好像自己被什麽東西盯上了一樣。
果不其然，下一秒，邪夜的意識直接被一股巨力抽離出魚沉安的身體。
傾聽著邪夜尖銳的嚎叫，春雨雷覺得那一下又一下的金色長鞭就像是世界上最美妙的樂器。
春雨雷哼著小調，慢慢走到了魚沉安的身邊。
“狗東西，真會給老子找事。”
看著一旁被折磨的不行的邪夜，春雨雷知道，普通的問天符根本沒有這種威力。
雖然不知道怎麽迴事，但是春雨雷覺得麵前的這小子絕對不簡單。
他剛剛也隻是有一定的猜想，異獸既然會被困在異域空間內，那就說明這個世界的法則還是在排斥他們的。
“唔，我這是，在哪？”
等魚沉安清醒過來，看著周圍的一切隻見林小小被綁在一邊，用仇恨的眼神直直的盯著春雨雷。
沒了一隻胳膊，春雨雷倒也心大。拿了點肉什麽的就開始在旁邊烤起來了。
“孜然...辣椒....味精....總商這稀奇古怪的東西還真是不少。”
一邊嘖嘖稱奇，一邊轉過頭來看著剛醒過來的魚沉安。
“前輩！無論怎麽樣，不要傷害她！”魚沉安對著春雨雷懇求道。
春雨雷卻不為所動的看著魚沉安，他指了指一旁的林小小“你問問她，她感動麽。”
看著林小小仇恨的目光，魚沉安明白，自己的身份也被林小小知道了。
啪！正在思考的魚沉安突然被春雨雷打了一巴掌，雖然不疼，但是特別響亮。
“前輩你.....”
魚沉安被這一下來的有些懵，但是春雨雷隻是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沒事，我手賤。”
魚沉安當時的心情真的特別複雜，他很難相信這就是剛剛那個殺伐果斷的前輩。
“好了，不逗你了。我不會殺她的，留著她有用。”
春雨雷掐起林小小的頭，看著脖子上的黑色印記。
“嘖嘖嘖，要不是我遇見了那家夥，我還真以為這是不洗澡弄得的。”
一旁的春雨雷還在不正經，但魚沉安心裏已經暗暗的鬆了一口氣。
無論怎麽樣，林小小現在至少沒有生命危險了。
“那前輩，什麽時候放了她？”
“放？我有說過不殺她嗎？”
春雨雷十分驚訝的看著魚沉安，這一下又讓魚沉安的心落迴了穀底。
“到底怎麽樣您才能放過她？”
“這樣啊，讓我想想，想想啊....”
春雨雷裝模作樣的摸著下巴想了想，又反問魚沉安道
“你能告訴我，為什麽她對你這麽重要嗎？”
“她是我妹妹。”
“又不是親的。”
“我不想再失去我想保護的人了，行了麽？”
隨著魚沉安迴答的結束，二人之間的談話陷入了沉默中。
“最後一個問題，你想保護多少人。”
這個問題倒是把魚沉安給問住了，他迴想起那個夢境，那個屍山血海的人間煉獄。緩緩開口道
“天下眾生。”
轟隆！轟隆！
幾聲悶雷響起，春雨雷徹底傻在了原地。倒不是因為魚沉安的迴答有多麽驚豔，這種屁話他年輕的時候也可愛說了。
但是剛剛，那幾聲悶雷。
“道音？！你小子到底什麽來頭！”春雨雷的認知在不到一天的時間裏被震的稀碎。
此時他不禁想把這天道拉下來好好問問，怎麽迴事啊！
你不是那幾個大佬飛升問道的時候你才出來放幾個響屁嗎？
怎麽現在一個小屁孩隨口一說你就給他證道音啊？！
倒不是春雨雷有多過激，而是道音這種東西，隻有發願者有能力達到而且意誌堅定不移時，天道才會對他發下的宏願表示認可。
“太魔幻了....我一定還沒睡醒。”
春雨雷一臉不信的喃喃道。
“前輩，您怎麽了？”
“沒事....那什麽，你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前輩，您...怎麽了？”
“再前麵那句！！”
“天下眾生。”
轟隆！轟隆！
天道很給麵子的又響了幾聲，至此，春雨雷的三觀徹底被震碎。
從懵圈狀態中迴過神來，春雨雷看著魚沉安，聯想到他剛剛發下的宏願。
“外族入侵....異域空間.....所以這小子有可能是....救世主？！”
春雨雷控製著自己不做出過激的反應，但是看著一旁專心對付烤肉的魚沉安的眼神已經逐漸發生了改變。
“小子，起來！給你看個東西。”
像是決定了什麽一樣，春雨雷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鄭重的對魚沉安說道。
“前輩？”
魚沉安有些猶豫的走上前，春雨雷的神情嚴肅，要不是確定自己安全，魚沉安都要懷疑春雨雷要殺他了。
“今日，帶你見山。”
“山？哪來的山？”
魚沉安環顧四周，一馬平川的荒涼景色，別說山了，連土堆都很難找出來一個。
“你不懂，見山即是見你，你看不見，是你在山裏。”
說話間，春雨雷揮手一招。魚沉安麵前的空間蕩起陣陣漣漪，春雨雷一指，一個清晰的畫麵浮現在魚沉安眼前。
運轉靈氣，畫麵隨著春雨雷的操控緩緩移動開來。
破敗的城池內，渾身髒亂的小孩拖著自己的一雙破鞋走在淩亂的街道上。
畫麵定格在小孩的臉上，眉眼間不難看出與春雨雷有幾分相似。
“這是在我小時候，我師父初見我的時候，那時我跟你差不多，家裏隻剩下我自己了。”
聽到這，魚沉安內心不由得有些震動。但他不知道春雨雷為什麽要給自己看這個。
“當時荒川的人，就在我麵前殺了我娘，我爹被他們亂刀砍死在門外，我妹妹沒來得及被抱進床底下，被活活悶死在了床上。”
隨著春雨雷平靜的講述，畫麵中的小孩也逐漸發生了變化。
一切像是快閃一樣，一個高大模樣的人收了小孩做徒弟。刻苦訓練，小孩一直十分努力。
畫麵的流轉再次定格在一個雄偉的山門前，一身黑衣的少年背著一把長劍，對著師門畢恭畢敬的敬了一個長禮。
“拜師十年，師父領我進門，教了我本事。二十一歲出山門，那一年，我找遍了整個明國，再不見當年那的仇人。”
魚沉安的目光閃動，他明白。靈界和可以幹預凡界的情況之一，就是修士還有未了斷的凡願。
“他們估計也怕了，躲著我不敢出來。就這樣，我找了五年。”
畫麵中，初出山門的少年在各個場景中閃過，稚嫩的麵容也逐漸變得冷峻成熟。
畫麵逐漸變暗，最後定格在血淋淋的一幕上。少年捏著一根手指，站在一個被綁在椅子上的人身前。
“當時好像掰了有八根，第九根的時候，我打算用最鈍的銼刀一點點把第九根磨下來。但是他沒撐住，都招了。”
看到這裏，魚沉安感覺已經有些不對勁了。他莫名覺得周圍的一切都陰森森的。特別是平日裏看著十分和善的春雨雷。
“我沒管他，一點點磨，從指尖，手掌，手臂，一點點挫下來。最後實在是救不活了，我才把他的魂拘了。”
“順帶一提，他一直都被我用靈力維持著情醒的意識。”
魚沉安一個沒忍住，直接把胃裏的肉囫圇全部吐了個幹淨。不為別的，眼前的畫麵簡直太可怕了。
簡單描述一下，你根本無法想象一灘肉泥還有意識的感覺。而現在，麵前的春雨雷在魚沉安看來完全就是惡鬼的化身！
看著魚沉安的反應，春雨雷輕輕地拍了拍他的後背，緩緩說道：
“我以為我會很開心，但從來沒有。”
“為什麽？你想要報仇，這不是已經達到了嗎？”
“我不想報仇，我想讓我的家人活著....”
“可這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我知道！！”春雨雷突然暴起，一把掐起魚沉安的脖子咆哮道。
沒等魚沉安求饒，他就被春雨雷像破布一樣砸向地麵。
魚沉安差點就要昏過去，但春雨雷的靈氣入體，一直維係著魚沉安的意識。
“看看我！你知道什麽！？那就是我的山！！我死去的親人！我無能為力的過往！那些永無止境的恨！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山！憑什麽？憑什麽你就能輕而易舉的說出這種拯救天下蒼生的屁話！我根本不信！！”
春雨雷崩潰般的喊道，他的喘息聲變得十分粗重。魚沉安死死的閉著眼睛，他害怕極了，根本不敢看眼前的春雨雷。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滴答!一滴淚水破碎在魚沉安的臉頰上。
春雨雷慢慢鬆開了他的脖子，與此同時，他看見一旁的畫麵也不斷開始變幻，殺戮，殺戮，殺戮，血腥的畫麵重複的出現著，表示著主人的心境十分你不穩定。
周圍原本平和的靈氣逐漸變得躁動，春雨雷的瞳孔開始泛紅，胸前的吊墜藍光大作，終於在一陣耀眼的光芒後徹底崩碎！
強大的靈壓讓魚沉安直接昏了過去。他的體內，邪夜興奮的接管了身體的控製權
“哈哈哈哈哈哈，這才對啊，這才是你啊！！”邪夜看著春雨雷猩紅的雙眼開心地說道
話音剛落，魚沉安的整個人就被狠狠嵌進了岩石中。
“是不是真的以為，我拿你沒辦法！”
春雨雷的聲音變得格外低沉危險，手上的力道逐漸加大，一陣令人牙酸的咯吱聲響起。
邪夜這時候也有些慌了，他能感覺到，自己意識所在的地方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小。
雖然有靈根護主，但是再這麽下去。魚沉安的身體真的要撐不住了。
硬剛他肯定不怕春雨雷，但是自己畢竟是在別人家的地盤上。
而此時，魚沉安的另一隻瞳孔逐漸恢複正常。
“不要，背著那座山。翻.....翻越它....”
魚沉安沙啞的聲音不大，但是近距離的春雨雷卻清晰可聞。
“你說....什麽？”
“不要....背著那座山。翻越它....翻越它！！”
魚沉安衝著春雨雷的耳邊咆哮道，他雙目的黑霧極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讓人無法忽視的金輝。
魚沉安的一聲咆哮穿越了時空，轟然串聯起了春雨雷的一切。
站在原地，春雨雷隻覺得一陣恍惚。
“雨雷，你究竟要陷在過去裏多久才肯放過你。”師父關切的話語在耳畔響起。
一切的一切如同一聲響徹天地的鍾鳴般，貫穿了春雨雷全身。
像卸去肉體的沉重一般，春雨雷怔怔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後知後覺的鬆開了魚沉安的雙手。
“是啊....三十年了.....三十年了......”
春雨雷魔怔般的念著，一邊喚出了幾枚珠子。
瑩瑩的藍光表示裏麵存放著人的靈魂。
春雨雷嘴上念叨著三十年，手上一遍又一遍的把那些珠子數了又數。
轟隆隆！一聲悶雷在天空炸響，水滴爭先恐後的撲向這片貧瘠的土地。
“當年那天.....也是這麽大的雨.....”
過往的迴憶被盡數喚起，春雨雷盡情的把頭揚起，任由雨水衝刷著他的臉龐。
風帶起他的衣袖，像是在勸慰著無家可歸的孩子。
“該放下了.....該放下了！！”
春雨雷在雨中留下一聲長長的吼聲過後，手中的幾顆珠子早已失去了藍色的光澤。
解脫了一切一樣，他忽然渾身一軟，春雨雷直直的躺在雨中，看著天空中那些仇人的靈魂緩緩散去，可那曾是自己做夢都想得到的東西。
雨越下越大，春雨雷卻笑的越發大聲。
他跌跌撞撞的站起身來，抬手一揮，衝著天上大吼一聲“看我無敵劍招！！！”
雨依舊下的肆意，魚沉安在旁邊靜靜的看著春雨雷在那邊發神經。
“嗐，說什麽呢....”
春雨雷自嘲的搖了搖頭，轉身向著魚沉安走去。
魚沉安向他投來詢問的目光，春雨雷笑著搖搖頭。二人默契的都沒再說什麽。但身後卻是異象突生！
一股衝天的劍勢拔地而起，倒卷著雨滴直衝天幕狂奔而去！四周狂風大作，整個天幕在一瞬間暗了下來，其中隱隱傳出靈劍的嗡鳴聲。
春雨雷輕輕用身體護住魚沉安，狂風吹的魚沉安看不清東西。
等一切平息後，魚沉安看到了他畢生難忘的一幕。
漆黑的天幕被生生扯開了一個缺口，金色的流光從中傾瀉而下，唯獨照亮了他們的四周，春雨雷抱著魚沉安逆光而立，整個人如同神隻一般神聖。
“這招，就叫破。”
春雨雷得意的看著被震撼住的魚沉安，迴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傑作，也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歎。
“我去，我也太厲害了。”
魚沉安不禁有些苦笑不得，自己這個前輩總是沒個正形。
此刻在魚沉安體內的邪夜隻想給自己兩大嘴巴，早知道不嘴欠了。
而對於如何救世，如何保護天下眾生。魚沉安總算是明白了自己的內心。
而關於魚沉安自己的山，怎麽翻越，他心裏也逐漸有了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