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的眼睛紅了,他想把她抱在懷裏安慰一下,又怕她認為自己唐突;想借肩膀給她靠一下,剛要動身,發現她的眼眶蓄滿了淚水,急忙拿出紙巾遞過去。


    夏日接過容承耀遞來的紙巾,擦擦眼睛,按按鼻子,扯出難看的笑容,“我無法想象他真的聽不見的樣子,我甚至都想到了,想到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吸取教訓,從那以後,我一天隻給他洗一次澡,如果他哭過,身上有了汗液,我會用熱毛巾給他擦擦,也不給他洗第二次。”


    容承耀看著沉浸在傷痛裏的夏夏,事情已經過去了,任何安慰都是蒼白的,沒有一點意義。


    訥訥地說道:“你不用自責,你是天底下最好的母親,真的,是我對不起你們。”


    夏日真的不是博同情,隻是夜深人靜,身邊突然有了依靠,就想一吐為快。


    看容承耀沒有不耐煩,知道他也想多了解兒子的情況,就繼續說下去了。


    “冬冬三歲的時候,有一次感冒,別的小朋友打阿奇效果很好,就是刺激胃,偶爾會有嘔吐發生。我給兒子準備了很多好吃的,讓他吃一點,可他沒有食欲,什麽都不願意吃,胃也不會痛。我當時還很高興,認為兒子很堅強,一點都不嬌弱。”


    夏日苦笑一下,想起當時的自己是多麽無知,孩子什麽都不願意吃,哪來的抵抗力啊。


    “針打到第四天的時候,他的腿竟然站不起來了,我嚇壞了,醫生給他做膝跳反應,完全沒有問題,可他就是站不起來。我又帶他做了腦電圖,醫生說是病毒性腦炎,要馬上住院治療,可是他們醫院的病床滿了,讓我趕緊上別的醫院,別耽誤了。”


    “我急忙帶他去了最好的兒童醫院,到的時候快十二點了,專家已經下班,要下午一點半才能來上班。我不能急,我要是倒了,兒子就沒有人照顧了。”


    夏日看一下睡得沉沉的小家夥,無可奈何地苦笑,“從發現他站不起來,到我們去兒童醫院,已經過去了一夜加一上午,醫生還沒上班,我先帶他去吃東西,在等食物上桌的時候,他自己繞著桌子走了半圈,我還沉浸在巨大的傷痛之中,看見兒子站起來都忘了反應。”


    夏日說到這裏,忍不住抓起冬冬的小腳丫,輕輕拍了一下,“直到這個臭小子說媽媽,我站起來了,我會走了。我才恍然大悟,我的兒子沒事了,我一高興,又開始哭起來,周圍那麽多人,都看著我哭,我也不在乎。”


    “我真的不在乎是不是有人嘲笑我,我就是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場,哭的兒子不知所措,因為他弄不明白我為什麽還哭。”


    “後來,我又給他做了一次腦電圖,什麽問題都沒有,我又拿出上午九點做的腦電圖,醫生說那張圖顯示孩子確實是病毒性腦膜炎,至於為什麽隻過了四個小時就是兩種結果,她也不知道原因。”


    “我後來上網查一下,才知道孩子站不起來是打阿奇造成的後果。有的孩子抵抗力弱,就會暫時站不起來,但這種情況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計,沒想到被我兒子遇上了,真是嚇死我了。”


    夏日想想當時的情況,還是一陣後怕,“從那以後,我絕不給他打阿奇,雖然是兒子抵抗力弱才引起的副作用,但這種後怕的感覺卻一直伴隨著我。”


    夏日看一眼冬冬的藥水,還有一小半就滴完了,又伸手摸摸冬冬的額頭,不再燙手了,又用眼皮貼貼,嗯,確實不燒了,終於放下心來。


    “兒子太挑食了,不願意吃的東西,說什麽都不吃,尤其是魚,你怎麽和他說魚肉的營養價值,他一概不聽。以前他不喜歡吃,我也不強迫他,可是從那以後,我不準他挑食,隻要有營養,隻要對身體好,多少都逼他吃一點兒。”


    “我那陣子就像白雪公主的後媽,要喂白雪公主吃毒蘋果似的,你不知道,兒子一看桌子上有他不喜歡的事物,小嘴巴撅的都能掛油瓶了。”


    冬冬的燒退下去了,她的心情自然好了很多,語氣明顯歡快起來,“兒子四歲以後,可能是大了,懂事了,也不再挑食,抵抗力強了很多,身體越來越好,平時有點感冒發燒什麽的,吃點藥就會好,也很少打針。今天是這兩年以來第一次燒的這麽厲害,他長大了,重了好多,我真的抱不動他了,幸好有你在,謝謝了。”


    夏日是真心實意的道謝,卻沒有得到容承耀的迴應,她以為是自己說得太多,把他弄得不耐煩了,剛想表示一下歉意,就看到容承耀的臉上有晶亮的液體滑落,瞬間消失在白色襯衫裏。


    他,是哭了嗎?她沒看錯吧?難道他也生病了?


    夏日慌了,有些手足無措,“你怎麽了?不舒服嗎,要不要找醫生看一下,有病不能硬挺著。”


    夏日不知道他難受的原因,可容承耀自己知道,夏日平淡無波地講述兒子小時候的事情,卻在他心裏掀起了軒然大波。


    那種不亞於狂風暴雨帶來的力量抽打著他的心,讓他抽痛不已,好久沒有這種絞心難耐的痛楚了,當年父母走的時候他年紀還小,隻知道難受,不記得具體什麽感覺。


    夏日不帶絲毫情緒的話語好像在訴說別人家的故事,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被她深深埋在心裏,不準任何人窺視。


    自小遭遇的變故,使他變得涼薄,很少有情感外泄的時候,外界給他的評論都是果敢狠絕,眼光獨到,手段也是雷厲風行,好像一個沒有血肉之軀的鋼鐵巨人。


    他一度也認為自己就是這樣的冷血,可又有誰知道,他所有的情感付出隻對爺爺奶奶和胖妞兒,別人真的很難觸動他的內心。


    如果是一個不相幹的人講述不認識的孩子故事,他可能聽聽也就罷了,可這不是,那個孩子是他的親生兒子,那個含辛茹苦養育孩子的女人是他的妻子,而他們所遭受的苦難都是自己一念之差造成的!


    世界上有哪個母親會在孩子生病時不著急不上火呢?尤其是單身母親!可她不能著急,不能上火,因為她是孩子的主心骨,是孩子唯一的依靠!


    她,沒有權利,也沒有資格病倒!


    一想到他們母子倆的際遇是自己造成的,容承耀,堂堂七尺男兒就像小女人一樣,眼裏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錯了就是錯了,和他們母子倆的信任比起來,丟臉怕什麽?


    他沒有掩飾自己的愧疚,大手抹去眼角的淚痕,鄭重地表態,“夏夏,以前是我混了,對不起你們母子,以後,我會照顧你們一生一世的!”


    夏日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類似表白的話,一時忘了反應,沉默間,他又說話了,“我知道你現在還不能馬上接受我,不過你可以放心,我不會再做讓你為難的事了。佑佑一天天長大,很多事情需要爸爸的指引,有我在,你會輕鬆很多。”


    容承耀說的沒有錯,男孩子的成長離不開父親的指引,尤其是在麵臨人生轉折的十字路口時,父親的意見很重要。


    但是,夏日從來沒有想過要和他共度一生,這種俊帥多金的男人,隻可遠觀,真不是她要得起的。


    她隻想兒子不受到傷害,維持現狀就好。


    夏日沒有迴應,容承耀知道是自己的所作所為傷了她的心,現在不是強求的時候,慢慢來,他會讓他們看見自己的真心。


    不隻是對兒子,還有她!


    冬冬藥水打完已經淩晨三點多了,護士走過來又給測了一下體溫,已經恢複正常了,容承耀一改往日冷清的模樣,誠心地表示感謝。


    小護士是真心傾慕他的,要不然也不會打個針來迴熱心地跑了五趟,聽見男神道謝,好像吃了蜜,整個人都甜滋滋的。


    嬌美的臉蛋透著羞澀的紅暈,拿著藥耐心細致地囑咐服用方法,容承耀聽得很仔細,再一次地道謝。


    夏日在一旁沒有受到一絲的關注,不禁感歎這真是一個看臉的社會,那邊也有孩子打針,也是爸爸媽媽陪伴,但小護士隻是紮針和拔針的時候過去了,期間一次沒有。


    如果那個男人長得也像容承耀一樣俊帥優雅,絕不會是那種待遇。


    夏日看一眼還在細致囑咐的護士,心頭又湧起不舒服的感覺,她知道自己這種想法不對,可就是控製不住。


    容承耀無意中轉頭看她一眼,也可能是在看兒子,可她就是覺得自己的心思被他發現了,一時尷尬不已,趕緊蹲下身子給兒子穿鞋,不敢抬頭看他。


    容承耀隻是覺得夏日突然變得怪怪的,以為是自己剛才的表白讓她不知所措,也沒在意。


    看她給兒子收拾利索了,才上前小心地抱起兒子,溫柔地說道:“佑佑燒退了,不用留院觀察,我們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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