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月晚依舊掛著如沐春風的笑臉,打斷了沈三欲要繼續說的話。


    “哎呀,阿姊切莫說這個話,令弟看著就是個心靈手巧的,這安城別的我不說,郎君在這處發展定有好前程。不說長遠的,謀生一定不在話下。安城好女眾多,公子年紀尚小,也會尋得良人。”


    孟月晚這拒絕的夠委婉了,那弟弟也沒有什麽神色變化,隻低頭吃著侍兒布的菜品。


    “那……還望令主照看一二,他迴興化,是沒有活路的。”


    孟月晚還是沒按捺住心中的話,問道:“這弟弟瞧著麵熟,是不是還有一個哥哥,與我家璟麗定親的……”


    沈三喝了一口酒,沉聲道:“死了,孟璟麗身故,母親將他送去縣丞府邸,路上自戕了。”


    氣氛沉重起來,孟月晚隻能拍拍她的肩膀:“節哀,喝酒喝酒。”


    沈三愴然一笑:“什麽節不節哀的,也不怕諸位笑話,隻要有用,就是她的郎君也能送給旁人,別說不值錢的兒子了。我兩個弟弟,同出一父,一個死了,一個瘋了我養在別院。這沈家啊,是根子上爛透了……”


    這個“她”,自然是沈府的家主,如今沈家的當家人,沈三的母親。


    秦王府的兩位,吃飯都是不言語的,舉手投足皆是皇族世家的矜貴,那是滲進骨子裏的教養。


    宋無涯和宴之是午飯用罷,眾人喝過茶在議事時,才迴來的。廚房熱了飯菜,兩人用過之後,也來了正廳,見過了客人。


    秦世女似覺得新奇:“池佑,你自小便在最出色的管侍郎底下學過治家之術,如今可是懈怠了。”


    這話雖是衝著池佑說的,實際擔心的卻是孟月晚寵愛侍君不管不顧,讓池佑吃了虧。


    畢竟不管是世族還是平民,也沒有聽過侍君能隨著家主一起出來見外客,還在一起議事的。


    池佑麵色倒是很欣慰,家裏的這兩人都極其敬重自己,也越來越出色:“阿姊,我們府裏不拘這些,現在家裏的生意這兩位也是肱骨。待心兒大些了,我也打算去書院任職。 ”


    秦世女皺眉,她一慣認為男子應該賢惠淑德,即使聰慧如自家弟弟也不該拋頭露麵,談何體統。


    隻是這話到底是沒說出來,畢竟池佑是一府主君,秦王府永遠是他的後盾,又怎會下他的麵子。


    隻轉了話頭:“你們還打算在此地蓋書院?孟氏族學?但孟氏一族十年不能科考,這十年枯坐可不容易守。”


    “阿姊莫操心我們這處了,總之晚晚與我都在籌謀,書院才蓋了一半,不是朝夕之事。阿姊此次北上,可是有事要辦?”


    世女殿下可沒有同侍君議事的心情,她也不認為男子有什麽長遠見解,朝中事民間事男兒家知道什麽,如池佑這等郎君世間又有幾人:“是有些小事,後頭再議。”


    音合來稟,客院都備置妥當了,船上勞頓七八日,現在可去午間歇息,下午再談事兒。


    這次隨船來的,還有華家的人,以及上迴委托華家帶來的原材料。


    其中較為難得的是純堿,這批堿是她將法子告訴姑母,人從鹽池裏提煉出來的鹽堿。


    也虧得華家在大徽紮根多年,有不少路子,不然真難弄來。


    還有一批蠶絲和兩個師傅。做金銀的,擅長雕琢玉器的,金玉良緣的首飾鋪子得用。


    蠶絲並非織布,孟月晚是用來做絨花的。金玉良緣是很好的來錢的路子,並且很多首飾的做法和樣式,她也給了孟芳華一份,朝都第一家孟氏的產業就是“金玉良緣”。


    秦世女殿下隨船南下,自然不能讓孟芳華曝光,欺君之罪豈能兒戲。宋無涯得幫著製作些皮麵遮掩,讓芳華堂姐成為真正的牛大力。


    客人們去休息了,孟月晚還不成。


    她將兩位師傅和家屬們安頓在金玉良緣後頭的院子裏,也挑了孟氏一族裏六個小丫頭,跟著兩位師傅學手藝。


    在這之前孟月晚也諮詢了池佑,準備了厚重的拜師禮。


    兩位師傅本就是華家家裏的老人,弟子眾多,雖說身契在華家手裏頭,那在華家的地位是極高的。這迴來北疆也是養老的,她們的女兒都還留在本家。


    孟月晚在拜師禮禮成之後,就將庫房裏的兩把鑰匙交給了兩位師傅。如此信任,兩位師傅自然有了歸屬感,對待金玉良緣也上心起來。


    師傅們針對熔爐提了幾個建議,孟月晚又介紹了店裏的布局和一些樣式,雙方交流都很滿意,直到晚飯才迴來。


    “可吃過了?”


    “吃過了,師傅們盛意留飯,叫紅袖來稟了。殿下下午可舒心?”


    大廳裏隻有池佑和心兒在,燭光裏的一大一小,讓孟月晚心窩子裏都滾燙著,潔手後快步上前接過心兒,攬著秦池佑在他麵頰上親了親。


    秦池佑牽著她往耳房走,兩間耳房分別布置成了孟月晚的書房和工作室,秦世女正在書房裏等她。


    “殿下久等了,手頭上的雜事兒多,挺費時間。”


    池佑讓音合帶著心兒出去了,書房裏隻有三人。他見阿姊看著孟月晚的手稿,眼裏閃過讚賞,知道阿姊如今對晚晚應該是不同當初的了,遂取了本雜記在一旁自顧自的看起來,不再參與兩人的談話。


    “你打算參加五月院試?”


    “是打算試一試。”


    “可有把握?北地名額可不多,也沒有人教習。”


    “這迴您帶了這麽多的往年試題,又有池佑從旁指點,添了些勝算,總歸是要試一試,不成下迴再考。”


    世女眸中欣賞愈發濃厚,這人有些政治上的敏銳度,機警聰敏。這兩迴大功也多虧了她提供線索和思路,但這迴低調內斂,絲毫沒有居功自傲:“流放一路,心誌磨礪得不錯,看了你的文策很是老道,莫要鬆懈,五月定能得中。”


    “多謝殿下指正。”


    其中一些世女做了紅批,孟月晚的文風是尖銳毒辣的,她將其改得委婉了些,潤色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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