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漸熱,這些肉帶迴去,都疊堆在一處怕也不好放。


    柳榆無法,隻得一塊塊掛起來,盡量讓它們透風透氣,免得壞掉。


    兩人折騰的動靜,驚動屋裏輾轉反側的兩人。


    柳梅香躺在炕上輾轉難眠,耳朵裏年氏告誡的話,和李冬生神傷的麵色輪著在腦海中糾纏。


    小雪安睡在柳梅香身邊,一隻腳搭在柳梅香腿上,許是做了什麽夢,嘴裏輕喃兩句,輕輕踢一下小腳。


    濃稠寂靜的夜因閨女的動作仿佛重新流動起來,柳梅香握著小雪的熱乎乎的小手,心裏越發的柔軟。


    “梅香,冬生這孩子是不錯,你想過小雪嗎,這世間的人大多一開始都是好的,來日花費在小雪身上的銀錢越多,隻怕冬生那孩子心裏也會有所介懷!”


    “時間久了,事兒積攢的越多,安知他還能如現在一般,這人呐!都是會變的,養誰的孩子都不如養自個的,過個兩年,冬生覺得小雪指靠不住,想有個親生孩兒,你到時又該如何自處!”


    年氏的話迴蕩在柳梅香的心頭,柳梅香聽的惶恐,也有些憋悶。


    冬生從來也不是那樣人,若真有一日他對小雪不好,自個就帶著小雪依靠個生活,她有手有腳,便是辛苦一些,總歸能把小雪撫養長大。


    若冬生想要個親生的孩兒……!


    柳梅香手無意識覆上小腹處,當年小雪出生時恰逢下了場桃花雪,小雪的名字也是因此而來。


    閆氏因著小雪是閨女,就很是不喜,清湯寡水隻伺候自己三天,就甩手不幹,恁冷的河水,自己浸著水洗尿布尿包。


    柳梅香縮縮手指,心也跟著顫了顫。


    自個的身子難產加受寒,怕是就從那時毀了!


    思極往事,柳梅香心裏萋萋!把身子往小雪那邊又蹭蹭,挨著閨女溫熱的小小身體,聽著閨女舒緩的唿吸,方覺好了許多。


    “砰!”的一聲輕響!驚柳梅香一跳,幾乎是條件反射,立馬就從炕上坐起身。


    ”是誰在外麵!”


    黑夜裏,年氏也摸黑起身,柴房裏還有孫子養的竹鼠,可別是有賊人來偷。


    柳福生一向睡得沉,此刻鼾聲如雷,絲毫不受影響。


    庭院裏,傳進來輕微的說話聲,柳梅香貼著門細細聽來,迴身衝黑暗裏炕的位置道:“好似阿榆和長生!”


    “這倆人,半夜不睡覺拆家呐!”


    年氏也挪下炕,柳梅香點亮屋裏的油燈,手持一盞油燈,輕輕衝外麵吆喝:“阿榆,長生,這恁晚不睡,做甚呐!”


    說著,就拉開東屋堂屋兩道門,一手持燈,一手扶著年氏,走了出來。


    柳榆和長生正在拉一根繩子,方才就是係繩子的時候,不小心踢到了木盆,發出的聲音。


    “吵到你們了!”


    柳榆三兩下係好綁縛在棗樹上繩子,指著停在院子裏的板車,道:“冬生大哥送了好多虎肉,我怕壞了,就想著把它們都晾起來,明兒一早都煮上,也能放的久些!”


    年氏聞言,腳步就是一頓,月色朦朧灑向大地,一片清輝下,一大堆肉清晰明了映照在月色下。


    “這也太多!”


    年氏嘴上說著多,心裏也鬆口氣,不管李冬生送這些肉的初衷是什麽,隻要他願意花心思就成。


    “這麽些肉得有百十來斤吧,別吃不完就壞了!”


    年氏想了一想,道:“給你大伯和三叔家裏送些吧,讓他們醃也好,鹵也好,隻別白擱著放壞了!”


    年氏拿起兩個竹筐,也不顧血腥,上手就撈,每家約摸分的有十來斤,這才停手。


    “連夜送去吧,省的白日招眼,且讓他們自個做,想吃現成的可不行!”


    年氏擺擺手,催柳榆快去快迴。


    左右這會兒也睡不著,年氏生怕這麽些肉捂臭了,家裏前麵辦酒席置辦的大料還有一些,索性點起燈火,把大料都翻找出來,撿著現有的,配出三個鹵料包。


    柳梅香和長生也沒閑著,既要鹵肉,肉總得清洗幹淨。


    等柳榆送完肉迴來,肉也洗了七七八八。


    看一眼水缸,水已經見底,柳榆腳底不停,又忙提起木桶去打水。


    “同你你大伯和三叔如何說的!”


    柳榆隻跑了七八趟,肉才洗完,水缸才算打滿。


    “就說從山上獵的野物,家裏吃不完,拿著與他們,大伯倒是見到了,三叔家裏,是三哥開的門!”


    “他們可知是虎肉!”


    柳榆想起冬生交代的話,忙又學一遍,讓年氏等人往外莫要說冬生獵著了虎。


    年氏聽完點頭,頗是認同,道:“冬生慮的是,這些人若是因此進山,全須全尾出來,自然是好,若是有個損傷,講理的也還罷了,碰到那不講理的,鬧到冬生麵前,讓他賠錢請醫也不是不可能!”


    “這也忒不講理,山裏的豺狼虎豹也不是冬生大哥養的,便是冬生大哥養的,你去獵殺人家,還不能讓人家撓兩爪子咬幾口,受了損傷,隻好怪自己運氣差沒那個身手,怎有臉找旁人要醫藥錢!”


    柳榆頗不服氣,一副替李冬生打抱不平的模樣。


    年氏卻是搖搖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些肉咱們留著自吃吧,別與幹活的幫工們吃了,保不齊誰的見識多些,平添麻煩!”


    這話很是,柳榆幾個都點頭應下,隻這樣,明兒且還得去屠戶家裏買肉。


    肉分出去二十來斤,碰剩不少,兩個鍋齊燒同鹵,仍舊沒有煮完。


    剩下的一些,年氏也不欲折騰第三鍋,隻拿鹽嚴嚴實實抹揉一遍,懸掛起來。


    幾人說著話,倒也不覺得時間難熬困乏,鍋裏的水很快冒起咕嘟咕嘟的泡泡。


    大料的香味,和肉味混合一起,被鍋底的火越加的催發,香濃的鹵味,越發的濃鬱。


    “好香啊!”


    柳榆吸著氣,拿起肉叉,把下麵的翻上來,再把上麵的沉下去,兩鍋同樣施為一遍,確保每塊肉都鹵煮的鹹香入味。


    三人直忙到雞鳴時分,才算徹底把兩大鍋肉,給徹底鹵好。


    趁著這會兒村裏人都還沒起身,柳榆用肉叉熱熱從鍋裏叉出十來斤鹵肉,裝進一旁早已準備好的籃子裏。


    同年氏交代一聲,扯了長生,便一同往裏圍子行去。


    送完肉,得知李冬生天一亮就要去深山取迴狐皮,柳榆想起柳梅香,又切切叮囑他千萬小心。


    引得一旁的長生幾次側目,柳榆隻裝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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