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顧忌頗多,柳榆也不勉強。


    裏圍子和先時看的的差不多,仿佛有不大一樣。


    各家門口的小菜園裏,蘿卜白菜已經拔幹淨,小小的秧苗迎風舒展,沐浴在陽光下。


    家家戶戶關門閉戶,從院牆裏傳出的聲響,柳榆偶辯出一兩句,說的仿佛也是莊稼地裏活計。


    竹竿青翠,幾棵洋槐樹散發著清香,蜂圍陣陣,在采食花蜜。


    柳榆信步往東頭走,走到李冬生門口時,腳步微頓。


    李冬生門口的菜園裏,同樣種了辣椒茄苗,沿著牆根還栽了絲瓜,豎了竹竿。


    一樣的一派生機,不知為何,隻看一眼鎖著的木院門,柳榆就覺沒有人氣,十分的蕭條。


    經過大門時,借著大門的縫隙往裏看,原本夯實的黃泥院子裏,也鑽出許多嫩綠的野草。


    房子一不住人,平時疏於打理,很快就顯出破敗的痕跡。


    柳榆收迴目光,繼續往前,沒幾步就是周寡婦家。


    院門緊閉,裏麵仿佛有說話聲,聲音細小,柳榆聽不真切。


    抬手敲響院門。


    幾息後,院門從裏打開,露出一張憨實的臉。


    麵前人臉色通紅,柳榆輕笑一聲,喚道:“鐵頭!”


    鐵頭忙讓開堵著的門,讓柳榆進來,撓撓頭道:“阿榆叔,你今兒怎有空過來了!”


    柳榆腳步一頓,隨口道:“我家裏母竹鼠懷了崽子,不知怎麽喂養更好,過來同你討教討教!”


    柳榆話說完,就出了李鐵頭家的院門過道。


    隻見黃土夯成的院牆內,挨著泥牆那側,上麵搭了個寬大的草棚,底下是約摸五尺深的平整大坑,裏麵同樣秸稈鋪底,肥胖的竹鼠啃竹根啃的正歡。


    “鐵頭,是誰來了!”


    灶房裏,傳來一道清脆的女聲,一陣響動後,腳步聲從灶房裏向外蔓延,緊跟著,一個身著寬大衣衫的姑娘從灶房裏走出。


    姑娘看見柳榆,驚愕一瞬,轉而眼裏就帶著驚喜,喚道:“阿榆哥!”


    “秀秀,你……“柳榆想問你在李家還呆的慣嗎,但見她眉目平和,並無多少憂色愁苦,就知這姑娘適應的很好。


    “鐵頭,嬸子哪裏去了!”


    鐵頭跟著柳榆身後,同樣含笑看著秀秀,不同的是,這愣小夥隻看秀秀一眼,原本通紅臉紅的更透。


    越發顯得憨實。


    柳榆看一眼立在灶房門口的秀秀,鐵頭如今這副模樣著實有些呆愣憨傻,隻這姑娘看向鐵頭的眼裏並無嫌惡,一派的平和。


    當然,裏麵也沒嬌羞情意!


    這就很好,柳榆心頭提起的那口氣突然就鬆開,隻要秀秀不排斥厭惡鐵頭,這日子過起來就舒心許多。


    夫妻間的情意,許多人相看兩相厭一輩子都不會有,更有許多人是一日日的交流磨合,在相互扶持包容裏,慢慢滋生的。


    “我娘去鎮上了,說是去布莊扯些布,秀秀昨兒來家匆忙,家裏沒有預備她換洗的衣裳!”


    鐵頭三言兩語說清楚周寡婦的去向,又忙去屋裏找茶葉,讓秀秀陪著說會兒話。


    聽說周寡婦不在家,柳榆更是放鬆,見鐵頭去了堂屋,柳榆引秀秀到竹鼠棚那裏。


    “阿榆哥,謝謝你,我在這兒挺好的,你讓我大哥不必掛心!”


    秀秀靈慧,方才柳榆一眼瞧到自己的驚喜,還有打量,那些欲言又止的神色,她略一思量,就知應是這倆人擔憂她的處境,上門來瞧她一瞧!


    老實說,離開自己朝夕相處,自小長大的家,她不是不驚惶,哪怕那個家讓她痛恨,一旦離開,她的心裏也滿是不安怯怯。


    好在周嬸子雖然嘴巴說的厲害,但待自己也算不錯。


    昨兒恁晚來家,周嬸子還讓鐵頭給自己燒洗澡水,她當時怕的要死,隻以為當晚就要做鐵頭的媳婦。


    戰戰兢兢洗完澡,換上周嬸子的幹淨衣衫,跟著周嬸子進房,直到躺下,才發現周嬸子把自己安排和她一個炕。


    雖周嬸子明說,待到臘月,燒過鐵頭阿奶的周年紙,倆人就要圓房,秀秀仍舊感念不已,好歹還有大半年時間,隻不讓她立即同個漢子生娃就成。


    她和鐵頭小時也曾一處玩耍,鐵頭憨實,脾氣也好,她那時嬌氣,鐵頭也都盡讓著她,雖長大後因著男女之別少有接觸。


    但因著是兒時的玩伴,倆人這一早上也慢慢熟悉起來。


    柳榆聽罷,細細看她神色,見她並無一絲勉強,也就信了。


    “這日子都是自己過的,鐵頭雖憨實,人卻是不錯,周嫂子嘴巴厲害,人卻是厚道,他們家人口少,事兒也少……”


    秀秀生的很不錯,水三妹又曾對她寄予厚望,也不知這姑娘曾經對她以後的生活有過怎樣的憧憬。


    不管是這樣的憧憬,現如今落到李家,就都破了,心裏若是存著不甘,這日子必然就過不順,日日和自己較勁,這日子還有什麽趣兒。


    且周寡婦隻得鐵頭一個,視他如命,若是見秀秀輕視鐵頭,必然不會幹休,到時怕是連如今這份平穩也沒了。


    隻他和秀秀並不十分熟絡,有些話卻是不好直說。


    “阿榆哥,你說的我都知,放心吧,我不是那種心高氣傲的人,我娘和我三哥以前總想著把我送到大戶人家給人做填房,做妾!”


    “我那時就想著,我寧願嫁入莊戶人家,平平淡淡,和和睦睦的過日子,如今,也算得償所願!”


    秀秀淡淡一笑,眉眼裏滿是看開的坦然。


    柳榆聽她如此說,方才放心。


    幾句話功夫,鐵頭已經尋來茶葉,道:“家裏無甚好茶葉,這是野茶,阿榆叔對付著嚐嚐!”


    柳榆忙擺手,他來此也不是為喝茶,既知秀秀無事,又見鐵頭竹鼠養的不錯,心也就放下來。


    忙止住要去灶房燒水泡茶的鐵頭,隻說有養竹鼠方麵的事兒討教,鐵頭果然拐了腳步,拿著茶葉包往竹鼠棚來。


    兩人把自己養竹鼠的心得體會交流一番,又把各自琢磨出的照看懷孕竹鼠的經驗也交流一番。


    柳榆再沒有它事,也就起身告辭。


    迴到家,如此這般告訴長生,讓他放心。


    “秀秀是個通透的姑娘,什麽道兒穿什麽鞋兒,她看的清楚明白,是個拎得清的,日子肯定能過的順當!”


    長生點點頭,知道秀秀無事就好,日子都是自己過得,便也沒多說什麽。


    “你倆說甚悄悄話!”


    柳山背著個背簍從外麵過來,見二人離得頗近,忍不住調侃兩句。


    長生倏地臉紅,柳榆沒好氣,斜睨柳山一眼,並不答言。


    “大姐呢,我尋她有事,我爹讓我問大姐,屋子是蓋茅草棚的,還是鋪瓦片!“


    “這兩日我爹預備去窯口買瓦片,若大姐也鋪瓦片,買的多的話,許價格能談的便宜些!”


    柳山放下背簍,邊說邊找柳梅香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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