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翻心裏越沒底,忍不住小聲道:“二嫂這手藝也太好。”


    柳榆聽長生驀地說這麽一句話,不由抬眼望過去。


    隻見橘黃燈光下,長生一臉的糾結和慚愧,捧著手中的棉袍,歉意的望著自己。


    柳榆見他這副表情,又想起他方才說的那句話,略微思量便明白症結所在。


    “二嫂手藝那是一等一的好,不然阿奶也不會讓她幫著縫衣裳,隻是她衣裳縫的再好,那也不如有些人製的貼心。”


    對別人用這般細膩的心思對待,是柳榆不曾體驗過的,下意識的,柳榆下意識想撫平這人微皺的眉頭,讓他開心起來。


    “你說的某些人是我嗎。”


    柳榆不妨長生如此直白問出來,但見這人臉上有著不易察覺的緋色,偏著頭眼睛晶亮的看著自己,心裏也升騰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歡喜。


    “你說呢,明知故問。”


    柳榆給了個肯定答案,這麽著也泡不下去,索性把腳從盆裏拿出來,拿方才給長生擦過腳的布巾把自個腳上的水擦幹。


    再把布巾浸濕,擰到半幹,給長生另一隻腳也細細清洗一遍。


    “好了,慢點下來,試試這身棉袍。”


    兩個人折騰一會兒把棉袍穿好,盤扣扣好。


    “怎麽樣,好不好看。”


    柳榆退後兩步,左右打量挺直著脊背的長生。


    “挺好,做的時候阿奶特意讓縫大一些,留著冬日裏麵加衣裳,也想把你養的再胖一點。”


    長生原本想聽的是自個穿上這身新衣如何,沒想到柳榆隻評了衣裳,心裏正微微有些失落。


    乍聽到年氏想的如此周全,這些日子對自己的慈愛關照,心裏的那絲失落也都蕩平。


    “嗯!”長生重重點頭。


    脫下棉袍慢慢從床上翻出樣東西放到柳榆手上。


    “給,這是我今日下午閑來無事做的幾雙手套,明兒上山的時候帶上,莫要傷到手。”


    柳榆低頭一看,隻見手中滿滿一摞舊布縫製的手套,數了數,總有三雙。


    手套的針腳不是很勻稱,做工也有些粗糙,勝在用了幾層布,摸起來很是厚實。


    “這是用你的一件舊衣縫的,那件衣裳到處都是刮破的,縫出來也不好看,我就給剪了。”


    長生見柳榆翻來覆去端詳那些手套,忙不迭道。


    “手套很暖和,戴著也正好,明兒撿板栗的時候肯定紮不到。”柳榆拿起一隻手套戴在手上,向長生晃了晃手指。


    “那就好,快迴去睡吧,明兒還要早起。”


    “哎!”


    昏暗油燈下,長生淺淺笑著看著自己,柳榆隻覺得心裏一片溫泉。


    把人放心上的人,不管啥事都會想在你的前頭,把事兒安排的妥妥帖帖。


    長生擔憂他會被板栗殼紮到手,然後有了這雙手套,躺在床上的柳榆心裏纏繞著說不清的滋味。


    酸酸漲漲,溫溫熱熱,他捂住眼睛,滿心的感激慶幸。


    ……………


    二日雞叫三聲,柳榆就從睡夢中醒來。


    窗外一片漆黑,又在床上磨蹭會兒,猛的翻身起床,這時節早上已經有了寒意。


    起床要的就是那一瞬間的勇氣,快速穿好衣裳,打開堂屋門。


    一陣冷風兜頭吹來,柳榆被凍的一個激靈。


    外麵天色尚早,柳榆養鍋裏兌上兩瓢水,一邊燒火,一邊開始攪拌麵疙瘩,趁著鍋裏暫不需要添柴,又快速去屋後的菜園掐幾根小蔥。


    水開拌疙瘩,放鹽,把蔥花用手段成幾段,丟進翻滾的鍋裏,再打兩個雞蛋攪散淋進鍋裏。


    一鍋香噴噴熱騰騰的蔥葉雞蛋疙瘩湯就完成了。


    柳福生和年氏聽到動靜也起來了,年氏洗過手開始快手快腳的和麵。


    柳榆見長生屋裏亮起燈,忙盛起一碗疙瘩湯送過去。


    “先吃點疙瘩湯墊墊。”


    把炕桌搬上去,柳榆交代長生一聲,又匆匆走出去。


    把要用的繩子,背簍,麻袋都找出來,再拿把砍刀裝進背簍用來防身,就算準備妥當上山的事宜了。


    疙瘩湯此時已經涼到剛剛好,柳榆一口氣喝下兩碗,年氏的麵也醒發好了。


    老太太頗是手腳麻利,三兩下擀好一個餅胚,柳福生一邊喝著疙瘩湯,一邊坐灶膛前燒火。


    小鍋被疙瘩湯占著,炕餅隻能用大鍋了。


    大鍋鍋底寬大,一鍋能烙五六個餅。


    等到炕得外酥焦黃裏麵柔韌的油餅出鍋,柳茂葉就帶著三兄弟到了籬笆門外。


    這時候天色微亮,村裏趕著去地裏幹活的勤快人才剛剛起來,柳榆可不想待會兒被鄰居好奇盤問。


    忙忙背上背簍,拿著一根竹棍,裝上老太太包好的五六個油餅就出籬笆門。


    幾人從柳榆家屋側不遠的一條小道上,轉個彎快速就上了山。


    天色微亮,竹影森森,這條白天行走時靜謐清幽的竹林小道,這時卻比別處更顯寒意。


    幾人都緊緊身上的衣裳,夜間降下的露水時不時滴落幾人的頭上,頸間。


    驚唿,怒罵聲此起彼伏。


    “快些,到了前麵就好了。”柳茂葉催促道。


    終於穿過竹林小道,天色也明亮許多。


    前兒剛下的雨,山上的樹木也是濕噠噠的,林子是滿落樹葉,腳踩在腐葉上,是和村子裏泥濘濕滑的路麵上不同的體驗。


    柳榆拿著來時帶的一根竹棍,一邊走,一邊敲敲打打,腐葉層裏有時會藏著蛇蟲毒蟻,敲打之下也能驚跑大部分。


    “呀,這有幾多青頭菇!”


    柳雁指著一處腐葉,驚喜道。


    眾人一看,還真是。


    “這玩意想找山上多的是,咱們今兒來是摘板栗和核桃啥的,快些走。”柳茂葉心裏也有些歡喜,這才剛出竹林就見到一叢菌子,他們這次肯定能滿載而歸。


    幾人跟著柳茂葉的腳步一直在山上拐著,好在大多部分的山坡還算平緩,經過一處地方的時候竟然有一道溪流。


    “三叔,還有多遠。”


    “就在前麵,在這條小溪後麵的土堆後。”


    “這地兒可真夠難找的。”


    “難找才好,這裏一共是十多棵板栗樹和山核桃樹,板栗樹倒罷了,那核桃樹結的核桃雖不大,但滋味別提多香了。”


    幾人一聽,忙脫下鞋子,卷起褲腳,趟過三米多寬的溪流,草草擦幹腳上的水,便衝著柳茂葉手指的那處衝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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