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兩人吃過早餐,便開車出發了。


    療養院在隔壁市,他們快中午時才到。


    溫偉民推著坐在輪椅上的妻子,已經在門口轉了好幾圈。


    見到顧淮欽牽著穆星從車上下來,立刻喜笑顏開。


    之前在電話裏,穆鴻年就把自己了解的一些情況跟穆星交代過。


    說是顧淮欽的媽媽是意外去世的,他姥姥聽到消息從樓梯上摔了下來,腿上留了病根,不能久站。


    穆星覺得有些奇怪,既然是意外,顧淮欽的姥姥為什麽還埋怨他姥爺呢。失獨的老兩口不是應該更加珍惜彼此,互相扶持照顧嗎?


    裏麵或許有什麽隱情吧,穆星也不去深究,總歸不影響她的生活,該知道的時候,顧淮欽會告訴她的。


    坐在輪椅上的老人一頭銀發,慈眉善目,就是太瘦了。


    穆星走上前,跟著顧淮欽叫了聲姥姥、姥爺。


    舒悅點頭笑道:“好、好、好,星星呀,姥姥真高興你們來,快、快進去,我都把餃子餡準備好了,咱們待會吃餃子!”


    顧淮欽從溫偉民手中接過了輪椅把手,穆星就走在舒悅的身邊。


    她從小跟著姥姥姥爺長大,最會跟老人聊天。隨便說幾句,舒悅就笑得合不攏嘴。


    等到了舒悅住的地方,穆星拿出了自己準備的禮物。


    一套適合老年人的秋冬護膚品,以及一條漂亮又舒適的毯子。


    毯子是雙麵的,一麵是顏色素淨質地柔軟的羊羔毛,另一麵是色彩絢爛、花紋繁雜的民族風布料。


    給長輩送禮是一門學問,尤其是像穆星這樣第一次上門的新媳婦。


    她挑選好後,還特意諮詢過姥姥姥爺。


    她不缺錢,也送的起珠寶首飾文玩古董那些,但現在並不合適。這跟對方是什麽家庭沒有關係,禮數周全就行,重在心意。


    “姥姥,天氣涼了,這個毯子您平時出來遛彎時可以蓋在腿上,還可以當披肩用,拍照特別出片。”


    穆星跟她介紹道。


    舒悅撫摸著毛毯,說道:“謝謝你,小星星,你真是有心了。”


    幾個人一起坐下來包餃子。


    “小時候,我姥兒嫌我淘,每次包餃子,就給我分一塊麵團,讓我自己去一邊捏著玩。”


    穆星不太會包,舒悅十分耐心地教她。


    “不用擔心包的不好看,隻要邊上捏緊不漏餡就行,什麽形狀都可以。”


    也許是舒悅寬容的模樣讓她想起了自己姥姥,穆星玩心大起,一會包個糖果,一會包個月亮,一會包個三角形,反正麵前什麽形狀的都有。


    舒悅覺得有意思,也跟著玩起來。


    她的手可比穆星巧多了。包好之後,還給餃子做個造型,什麽香蕉啊,花生啊,葫蘆啊,各個栩栩如生。


    “姥姥真是太厲害了,這餃子身價都跟著漲了好幾倍!待會煮出來,我要吃姥姥包的!”


    穆星看著那一個個活靈活現的小餃子,隻覺得像藝術品一樣。


    顧淮欽這下相信梁君華說過的話了,看她饞得那樣,一不留神,穆星可能真的會把生的吃了。


    他笑道:“那我吃你包的。”


    穆星頭也不抬地說:“我包的醜。”


    “不醜,很可愛。”


    兩人自然而然地對話,直到舒悅笑出聲,穆星才後知後覺,還有長輩在旁邊。


    她臉有些紅,顧淮欽直接包了個心形,放在她麵前,道:“不用害羞,姥姥姥爺不會笑你的。”


    穆星這下臉更紅了。


    舒悅恨鐵不成鋼地說:“女孩子臉皮都薄,淮欽你這時候才應該少說幾句。平時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這會兒逞什麽口舌之快。”


    穆星忍不住笑起來。


    顧淮欽悶聲笑道:“我知道了姥姥。”


    舒悅又看了看旁邊光樂嗬的溫偉民,道:“還有你,平日裏嘴巴跟機關槍似的,用你的時候又變成鋸嘴葫蘆了?你的外孫你不教育,等誰呢?”


    溫偉民笑嗬嗬地說:“是是是,我老伴說的都對。淮欽,你姥姥說的,都記住沒?”


    顧淮欽忍笑:“記住了。”


    穆星想起溫偉民上次告訴她的,舒悅這些年根本就不搭理他,就算見了麵,也是冷冰冰的。


    現在看來,他們的關係似乎緩和了一些呢!


    不是每一對老夫妻都像梁君華和穆鴻年一樣相敬如賓,誌趣相投,歡喜冤家也是一種相處模式,刀子嘴豆腐心的傲嬌老太太和“老實憨厚”、寵妻無下限的老爺子也很好磕嘛!


    除了餃子,舒悅還準備了一桌菜,都是溫偉民提前幫她準備好材料,她親自做的。


    她也不要任何人幫忙,堅持自己做,說孫媳婦來第一次上門,按老一輩的習俗,是應該她親自招待的。


    顧淮欽見她高興,便由她去了,隻是靜靜站在一旁幫她遞東西,順便看著不讓她摔倒。


    別看都是普通的家常菜,穆星真的吃到嘴裏時,一下子就驚豔地瞪大了眼睛。


    “姥姥,您做的也太好吃了吧?”


    她可不是拍馬屁,她雖然不會做菜,但她是一個挑剔的吃貨呀。


    就她剛吃的這道地三鮮,梁君華做過、顧淮欽也做過,但若是真的論起來,做的最好吃的是舒悅。


    舒悅笑眯眯地給她夾了一個大雞腿,道:“聽淮欽說你喜歡吃雞腿,快嚐嚐看。”


    穆星忙不迭地點頭,一口下去,她就嚐出差距了。


    舒悅做的最清淡,卻最大程度地保留了雞腿的原汁原味,吃不出什麽調料的味道,但就是特別嫩,特別鮮。


    “姥姥,我以前以為顧淮欽做的菜就是天花板了,沒想到姥姥這手藝更勝一籌!您要是去參加廚藝大賽,那肯定是廚神!”


    穆星誇得有多真心實意,舒悅從她下筷的速度,就能看出來。


    這是烹飪者最有成就感的時刻。


    半晌沒怎麽說話的溫偉民這時卻驕傲地說:


    “星星你這話算是說到點子上了,淮欽他就會整花活兒,我老伴那才是真正的大道至簡,返璞歸真,那叫一個……”


    溫偉民正要大誇特誇,那架勢看上去就像白雲大媽形容“紅旗招展,鑼鼓喧天,鞭炮齊鳴”時的場麵一樣,卻被舒悅一個“就你話多”的眼神給弄啞火了。


    “那叫一個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平平淡淡才是真……”溫偉民到底是把後麵的詞說完了,雖然是極其小聲的。


    穆星簡直要笑死,這老爺子為了哄老伴,把親外孫也踩腳下了。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啊!


    “怎麽那麽煩銀……”舒悅懶得理溫偉民,轉頭對穆星微笑著說道:


    “喜歡就多吃點,姥姥不會那些新式的東西,就這幾樣拿得出手的。”


    她笑得格外開懷,臉上的褶子都舒展了不少。


    溫偉民看在眼裏,心裏格外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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