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顧淮欽不確定穆星聽到這話會作何反應,是會接受,還是當成一種負擔?


    畢竟她一個人依然能把生活過得風生水起,有滋有味。


    所以,顧淮欽本來的想法是,盡快迴到穆星身邊,用盡一切方法,不,也可以是手段,讓穆星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他!


    現在,計劃還沒展開,穆星已經什麽都知道了……


    而且這次,她依然沒有立刻迴複。


    顧淮欽實在坐不住,一手盤著車鑰匙上的飾物,穿著拖鞋下地,在房間裏來迴走了兩圈,又咕嘟嘟灌了一瓶水。


    正要灌第二瓶水,穆星的消息終於來了。


    顧淮欽迫不及待地打開,是一條60秒的長語音。


    「顧淮欽,我認為我們其實是一樣的人。我們雖然一開始不是因為愛情走到一起,但我們是在坦誠的前提下互相選擇,因此,我們是絕對平等的。


    你不是弱者,也不需要我的同情和憐憫,你不是道德綁架者。


    那些玩意兒,我從來也沒有。無論是誰,都綁架不了我。在這一點上,你不是例外。


    但如果你非要我承認這個捏造出來的事實,那才是真的想綁架我!!


    在我看來,我們的婚姻也許不夠浪漫,但比起其他人的,卻更透明更純粹一些。我是抱著學習的態度進入這段婚姻的,在學習方麵,我一向專注而投入。而你是在積極地進行自我拯救和自我療愈,這不比虛無縹緲的“因為愛情”靠譜的多?


    我有種預感,也許我們會比一般人走得更遠,你信嗎?」


    這段語音,顧淮欽聽的一愣一愣。


    原來穆星,對他真的從來不是同情嗎?原來在她心目中,竟對他們的婚姻這般自信?


    在此之前,穆星對他說話的語氣一直是溫文爾雅、自信大方或者有些小俏皮的,可這段話裏,他怎麽聽出了一些氣急敗壞和恨鐵不成鋼呢?


    不得不說,他的感覺還是挺準的。


    此時的穆星,的確是有些咬牙切齒。


    「我再重申最後一遍,什麽弱者,什麽同情,我又不是聖母,會因為你這點喜歡貼貼的小情趣,就和你結婚並且困覺嗎?」


    發這句語音的時候,因為情緒激動,穆星感受到了一波姨媽的攻擊。


    這是她今天在西城景區上洗手間時發現的,幸虧一開始量極少,她包裏什麽都有,不然說不準就得成為西城一道新的風景線了……


    這次姨媽提前了一禮拜,穆星猜測可能是昨天在私廚小院那吃了些螃蟹的緣故,當然更靠譜一些的說法,應該是她最近頻繁地想起一些少兒不宜的畫麵,腎上腺素飆升導致的。


    不過現在她的心情沒有受到姨媽的影響,畢竟已經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沒錯,穆星這次去西城的目的,就是為了搞清楚,顧淮欽對她到底是什麽態度。


    從她知道自己對顧淮欽動心開始,她就知道,他們倆人的感情再也迴不到過去了。


    領證以來,他們倆可謂相處得十分和諧。工作上互不幹擾,生活上……嗯,互相關心,顧淮欽關心她的一日三餐,她關心顧淮欽的身心健康嘛,可以說特別合拍。


    所以她一度認為,如果他們倆那啥上也很和諧的話,應該這輩子也能像姥姥姥爺一樣,那也算幸福美滿了。


    可人的本性好像都是貪得無厭,得寸進尺。


    尤其是深埋心底的欲望被激活時,總是不斷地想要得到更多。


    她發現自己喜歡上了顧淮欽,除了一開始的難以置信和驚喜之外,更多的,是隱隱作祟的不安。


    感情是需要對等的,否則怎麽談和諧?如果這段婚姻裏,隻有她一個人喜歡和歡喜,那麽注定她要成為站在原地望著別人背影的那一個。


    而顧淮欽如若不能給她同等的迴應,等待她的,將是越來越多的付出,每天的患得患失。


    疑神疑鬼、貪婪和不滿會把她變成一個神經質的女人,久而久之,顧淮欽會累,會厭煩,她的婚姻或許也會亮起紅燈。


    那個時候,她也許會變成一個怨婦,後悔當初為什麽對顧淮欽動心,就做一對有名有實的無心夫妻不好嗎?


    或者,她更會反思自己當初為什麽非要進入婚姻,一個人明明也很好。


    穆星很清楚自己為什麽會想這麽多,這不是一般的戀愛前焦慮症。


    所以她需要足夠的勇氣。


    如果得不到,那她,會及時止損。畢竟,在拒絕這方麵,她一向足夠灑脫。


    手機裏顧淮欽的一句句樸實無華的獨白,證明她不是單相思。


    其實,昨晚上,當他滿眼寵溺地對她說出那句“每天晚上睡覺都不老實,老跑來我夢裏”時,穆星心裏就已經有數了。


    但她還是會擔心自己是腦補過度,自我攻略,所以必須確認清楚。


    顧淮欽還以為另一端的她也像領證那天一樣淡定從容呢,可事實呢?


    天知道問顧淮欽的時候,她的心跳差點就沒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已經快把手機盯出洞了!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高興,就差點被顧淮欽那些妄自菲薄的話氣死。


    什麽同情憐憫,卑劣自私,她是會輕易被道德綁架的人嗎?從上小學開始,她就沒有道德了好嗎?


    而此刻,顧淮欽的眼眶不爭氣地紅了,眼前一片水霧。


    他第一次知道,他的病也可以被叫做“喜歡貼貼的小情趣”。


    他發誓,這真的是他聽過的最最浪漫的一句話了。


    他抹了抹眼睛,用十二萬分的誠意,說了一句:


    「穆星,我能追你嗎?」


    語音發過來,穆星聽著顧淮欽略帶顫抖的聲音,紅著眼眶輕聲嘟囔了一句:“爬布(注:韓語諧音,傻瓜的意思)。”


    「或者,我們采用積分製,規則、解釋權都在你,上限也由你設定,等我什麽時候攢夠了,你就答應我好嗎?」


    「或者,你理想中的愛人是什麽樣,你列一張清單,我自己對照著夠一夠。」


    「穆星,你能看到我的誠意嗎?」


    幾條都是語音消息,這還是穆星第一次聽顧淮欽一次性說這麽多話。


    每一個字裏,都包裹著他笨拙的赤子之心。


    原來,喜歡一個人,真的會讓人改變啊!


    穆星唇角勾了勾,然後按住說了一句:「好。」


    放下手機,她抱著膝蓋將自己完全窩進吊籃裏。吊籃緩緩搖動,她心裏頭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逐漸被喜悅和甜蜜衝淡。


    但她清楚,它們並沒有完全消失。


    靜默了一會,穆星終於拿起手機,時隔十一年,她再次撥出了那個早已爛熟於心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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