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必怕跌倒,跌倒了再爬起來就好,他怕的是哪天她又消失,讓他找不到,那麽就算他站得直挺挺的,他也不過是具沒有靈魂的軀體。


    “心心。”良久後,他語聲低啞地開口,然後薄唇貼上了她耳際。“不管你那年離開的理由是什麽,我們重新開始吧。”


    何心心站在誠仁律師事務所的大門前,抬眸看了看那塊招牌,再看著玻璃門後的櫃台。櫃台後的小姐正在講電話,笑容親切,專注認真。


    她猶豫了下,想著等對方講完電話再進去會比較好。


    不知道這樣跑來會不會影響他的工作?


    她知道他的工作很忙,不是待在辦公室就是在法庭,她這樣什麽都沒說就突然出現,好像真的有點白目,大概也會影響到他。


    但是,三天未見他,讓她異常思念,一整個早上什麽事都做不好,最後,才決定把工作室交給助理小康,自己溜出來和心愛的男人幽會。


    對啦,是心愛的男人,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重遇初時,對她有些仇恨的他現在又和她在一起了,但她確實是愛著他,無庸置疑的。所以即使知道他們未來很可能會有變數,她仍要繼續愛他,好好彌補他,直到未來哪一天,當他知道她當年離開的理由而無法接受她時,她也不會有遺憾了。


    再度探頭看了看門內,櫃台內的小姐已經結束通話,何心心輕敲了下玻璃,然後推門走進。一走進寬敞的空間,看見右手邊那一麵是開放空間的大辦公室,她想起葉剛的話,所以現在坐在那邊的都是秘書和法務助理?


    “您好。”總機小姐站起身來,笑容甜美地問:“請問您有和哪一位律師預約嗎?”何心心搖搖頭,帶看尷尬的笑。“沒有耶。”


    “那您是要現場先谘詢,還是有案件想要委托哪位律師幫您服務呢?”


    “我想要找葉剛。”當他名字從她嘴巴說出來時,她下意識地看了看右方的辦公室。像怕被其他人發現她似的。


    “葉律師嗎?請您稍等喔,我問問他的秘書。”總機小姐拿起電話撥了內線,和對方交談幾句後就掛了電話。“小姐,您要不要坐一下?葉律師的秘書說他現在正在辦公室和委托人談細節,可能--”


    “是您要找葉律師嗎?”一陣清亮的嗓音伴隨高跟鞋敲在地磚的聲音,打斷了總機小姐的話。


    何心心側眸,對上來人熟悉的麵孔時,大眼微微閃動光澤。“啊,我記得你,你是葉剛的那個人妻秘書。”還是好美豔喔。


    人妻秘書?美豔秘書眉一挑,看了看她,知道她是那個最近和老扳走得很近的女人。


    上次假日和老公去吃飯時,還撞見老扳牽著她一起逛街,不過他們沒發現她,她也沒上前打招唿,老板的私事她從不過問的。


    看著老板的女人,她紅唇一勾,笑得可人。“葉律師還在忙,要不要先坐下來休息一下,我去倒杯咖--啊,葉律師出來了。”大辦公室旁的其中一個個人辦公室,門已被打開,葉剛從裏頭走出,一個女人哭哭啼啼地跟在他身側。


    當葉剛走出辦公室,見到站在櫃台前那意外出現的身影時,黑眸微地一眯,隨即又恢複他工作時,那一貫的嚴謹姿態。


    他側身看著女人,音律柔沉。“林太太,你放心,這不是太棘手的官司,現在證據也很充足,你有很大的勝算,如果我沒把握,我會據實告訴你,井請你另找其他律師征詢意見。”


    “我知道,可是葉律師,我身邊已經沒什麽錢了,他的經濟狀況比我好上太多了,法官還是……”女人很憔悴,不斷哭泣著,何心心沒能聽清楚她後來又跟葉剛說了什麽,隻看見她最後伏在葉剛肩上哭泣,而他很溫柔地拍拍女人的肩,隻不過他的動作不大自然,臉部表情也很僵硬。


    “放心,老板隻是在安撫她,沒其他意思的,千萬不要誤會喔。”美豔秘書看見這一幕,熱心地向何心心解釋。


    何心心笑了笑,沒說什麽。她是沒見過他在事務所工作時的樣子,但她很了解他的性子,他不是那種輕浮男人,他還有很嚴重的潔癖,看他不自然的安撫動作和僵硬的表情,就知道他其實很不擅於與人有碰觸。


    當然,如果是和她的另一種接觸,那就不一樣了。


    想到以前那些火熱的夜晚,她耳根一熱,很難把麵前這斯文俊雅的男人,和那些夜裏用力把她那樣之後又這樣的男人聯想在一起。


    她看著他跟那位太大又說了什麽,然後禮貌地送她到門口,確定對方踏進電梯後,他迴過身子時,隻淡瞥了她一眼,就匆匆往進門處的左手邊走去,沒多久,又見他走了出來,正拿著手帕在擦手。


    在這方麵他是個很難搞的男人,愛整潔的程度讓她難以想像,以前她住在他那裏時,他的住處是他自己在整理,他總說她整理過的東西他會找不到,但現在他大部分睡在她那裏,她的房間卻也是他在整理。


    有時她不免會想,這樣的他,當初怎麽會喜歡上如此散漫的她?但一想到他的身體隻有她能那樣觸碰,就覺得他的難搞其實非常可愛,這樣的男人不會出軌啊。


    葉剛把手帕放迴口袋,一抬眸就見她和秘書仍站在原地看著他。


    “老板,老板娘在等你喔,等很久了。”美豔秘書提醒著,笑得很曖昧。


    老板娘?聽聞那個好嚴肅的稱唿,何心心側首看著她。“啊,真糟糕,我都忘了要自我介紹。我姓何,名字叫心心,心情的心,兩個字都一樣,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老板娘聽起來好有威嚴喔,我不適合啦,因為我很迷糊的,一點也沒有老板娘的樣子,連我的助理也不叫我老板娘耶,我的客戶我也要他們不要那樣叫我。”


    美豔秘書明顯地呆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根本是雞同鴨講。“我喊他老板,我喊你當然就是喊老板娘,怎麽能直唿名字呢?那樣的話,老板會炒我魷魚的。還是你要我喊你葉太大?”


    葉太大?“啊!你是說……”原來老板娘是這樣的意思啊,她還以為秘書知道自己開了家工作室,才那樣稱唿她。


    她側眸,看著一臉明擺著“你自己惹出來的,你自己想辦法解決,不幹我事”的葉剛,笑得有些尷尬。“那個……哈哈,還是叫我心心就好了,我比較習慣。”


    他隻說要重新開始,沒說要娶她,叫葉太大也太早了啦。


    “反正,以後也還是要那樣叫你的。”美豔秘書眨了眨大眼,看著葉剛。“那老板,我去忙了。”說完即迴到自己的位子。


    葉剛看了何心心一眼,什麽也設說就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聽見身後似乎沒有動靜,他在門口前止步,果然看見她還站在那。


    他還在生氣。何心心看著他的背影,悶悶想著。


    大前天晚上,突然發生地震,之後她接到好友可航的電話,因為可航怕黑也怕地震,所以她沒多想就決定接可航到她住處。她隻有一個房間,他也在的話,三個人睡覺是個很大的問題,她逕自決定送他迴他自己的住處。


    那時他瞪著她,語氣不善地問她。“我葉剛在你心裏,到底排在哪裏?”


    之後他自己一個人開了車就離開,一直到今天,都沒有再和她聯絡。她知道自己又惹惱了他,她今天來除了要賠罪,也是因為很想見他。


    “還忤在那做什麽?想讓大家看我們在這裏調情?”站在個人辦公室門前的葉剛,沉著眉宇問。


    調情?見眾人的目光同時朝她看來,她臉蛋一紅,瞠道:“屁--”見他冷冷掃來一記寒光,她硬是改了口。“我是說,譬如說啦,如果我們在這樣的公共場合調情的話,是不是就犯了妨害善良風俗罪?”


    她說完,大辦公室傳來一陣壓抑的曖昧笑聲。


    “那要看做到什麽程度,通常警方會依社會秩序維護法第八十三條處以六千元以下罰款。”他冷冷地解釋,半眯長眸。“你什麽時候對法律也有興趣了?”


    她一向隻對湯畫和小說有興趣,高中還帶限製級漫畫到學校傳閱。他有時候總不免想,上輩子他到底欠了她什麽,這輩子,他會愛上這個和自己性子反差極大的女人,偏偏,他愛了就再也放不開,怕是這輩子都要這樣糾纏不清了啊。


    她恐怕是他這輩子,用盡力氣也遺忘不了的女人了。


    她幹笑兩聲。“就……剛剛啊。剛剛突然覺得法律很重要,一定要了解的。”


    葉剛睞了她一眼,轉身踏進辦公室,這次,她乖乖跟上。


    一踏進他的個人辦公室,她關上門後,迴首就見他已經坐在位子上,戴上眼鏡埋首看著什麽文件,一副不想理她的樣子。


    她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隨意打量著他的辦公室,然後一雙眼兒不時瞟著他的方向──他還是繃著臉,看著他的資料。


    輕輕一歎,她從一旁的書報架上隨意抽了本雜誌,無聊地翻著。


    他沒有跟她說話,她也安靜地不敢再惹惱他,即使肚子餓了,還是翻著雜誌,內容寫了什麽她壓根沒看進去,隻是想著該怎麽讓他息怒。


    以前的他,才不會這樣和她生氣,他對她溫柔得幾乎沒脾氣,連她開口說“屁啦”,他也隻是訴她:“女生這樣說話真的不好聽。”


    但現在的他要是不高興了,就是一記冷冷的眸光掃來,或是繃著冷臉不理她。


    她不是不喜歡會生氣的他,相反的,她還覺得這樣有情緒的他還比較真實,她隻是對於他的冷漠會感到不安。


    她瞪著雜誌內頁,胡思亂想著,時間就在安靜的氛圍裏一分一秒流逝。


    這麽安靜實在不像她,葉剛狐疑地從卷宗中抬首,長眸投向右前方的沙發,一本雜誌在她腿上攤開,她一手撐著額,歪著頭像是睡著了。


    皺著眉,他起身走近,果真見她眼睫交合,睡得很安穩。


    他頭失笑,矮下身子把她腿上的雜誌收起,然後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覆在她身上。


    見到她突然出現在事務所,他不是不喜悅,這是她第一次踏進他的工作領域,他有一種被重視的感受,但想起她幾天前那差勁的行為,他就是沒辦法若無其事。


    她就是這樣隨性,想做什麽就做,想要走就一走了之,一點也沒考慮過他的感受,以前是這樣,現在的她還是這個性子。朋友一有事她就把他丟下,她要到什麽時候才學會把他放在第一位置?學會顧慮一下他的心情?他是人,他也會受傷的。


    這些日子的相處,他很快樂,一種仿佛兩人又迴到兩年多前那種甜蜜時光,雖然看起來是他死賴著她,但無所謂,隻要能這樣平順過下去,也沒什麽不好,因為她至少是待在他身邊,一個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但被拋棄過的人總有傷痕,就算結痂了,風一來還是掀痛了舊傷口。


    她可以給她朋友力量,可以為了朋友趕他迴他的住處,她卻不知道他曾經為了她,甘願讓靈魂沉淪,在地獄裏,絕望地等待救贖,她若願意多停留一秒,她就會看見--他的脆弱,無處可藏。


    長指撫上她頰腮,留留戀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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