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說完,黎音忽然用力一扯。


    於是,周良其連人帶行李箱就都被她從排隊中直接拽了出來,隨後就不禁慌亂,“你認錯人了!救……”


    “需要我喊你全名嗎?”


    黎音微微一笑,直接打在他七寸上。


    於是,在周圍許多人神情各異的圍觀之下,周良其頓時就如同泄了氣的皮球般低下頭,也不再掙紮了。


    而也不管周圍那些竊竊私語,黎音施施然轉身,“過來。”


    周良其不敢違抗,隻能乖乖跟著她走。


    “怎麽出來的?”


    黎音找了個角落坐下,兩條纖白的長腿交疊很是慵懶,又拍了拍旁邊,“別客氣,坐嘛,我又不吃人。”


    可周良其沒動,就那麽定定地看著她。


    見他這樣防備的樣子,黎音譏諷,“你現在都已經一無所有了,還有什麽能失去的?”


    這話戳了心窩子,周良其的手越攥越緊。


    機票被捏出了皺褶,但那張嶄新的身份證卻不會有絲毫變化。


    黎音歪頭打量了一眼,嘖嘖,“周大福?真難聽,賀雲霄取名字的水平可真是不怎麽樣。”


    “你……”


    周良其震驚地近乎倒退,眼裏滿是不可置信。


    黎音嗤笑,“那看來我猜對了。”


    “你!”


    周良其這才意識到自己完全是被詐了,急忙轉身就要走。


    而黎音也不著急,就那麽看著他的背影悠悠說道,“你女兒,才上幼兒園吧?”


    於是,周良其的腳步一頓,恨恨轉迴身來瞪著她像是已經要抓狂,低聲質問道,“你到底想怎樣!”


    “不是說了嗎,問幾個問題而已。”


    黎音再次拍了拍身邊的座位,眸色戲謔,“這下願意坐了吧?”


    周良其咬牙,走過去坐在和她相隔了兩個空位的位置,仿佛是已經認命一般的有些頹然低著頭,“那人明明說過,絕對不會有人知道我今天離開。”


    “可我是仙女啊。”


    黎音意味不明的笑了,“凡人,怎麽可能瞞得過我。”


    周良其嗤之以鼻。


    可他當然不會知道,那天原本接到電話就往學校趕的齊玉妍,卻又在黎音意識到賀雲霄有古怪之後又收到一條微信,讓她暫時不用露麵了。


    於是那之後,齊玉妍一直都負責盯著賀雲霄。


    而黎音也並不是來說冷笑話的,挑了挑眉言歸正傳,“好了,交個底吧,賀雲霄都還跟你說過什麽,交代完了你就可以走,我不攔,也不會告訴任何人。”


    周良其意外地看著她,像是沒聽清,“真、真的?”


    “真的。”


    黎音目光裏一片坦然,“就算和我不對付,你也肯定知道我向來言出必行,從不反悔。”


    這倒是……


    她能獲得學生們的認可,全因為這個。


    像是苦笑了一聲,周良其有些自嘲,“那個人說我是為海城的和平而獻身的,是他打心眼兒裏敬佩的人,其餘的……我也沒資格知道吧?”


    他這種普通人,終其一生也不會知道什麽是秘派處,什麽是極夜的。


    所以,他隻是以一種很尋常的思維猜測:謝家是不是暗地裏沾了什麽違禁的生意被國家高層下派了人來調查,而那位賀教官……是想以身為謝總女朋友的黎音為突破口。


    但對於他來說,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他現在隻想逃離。


    “行吧。”


    黎音眸子眯了眯,但卻也真的沒有再為難他,“你可以走了。”


    “……謝謝。”


    周良其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起身。


    而黎音不鹹不淡的嗤了一聲,“謝倒是不必,主要我還挺想看你就這麽離開的。”


    周良其不禁又一頓,疑惑的迴頭。


    “聽不明白?”


    “口口聲聲總說為了學生好,最終留下個爛名讓八班的學生至今被議論,學習狀態也日漸下降,口口聲聲上有老下有小,結果讓妻子和母親失望透頂,甚至連原本的名字都已經丟掉了,隻能自己一個人灰溜溜的遠赴海外,周大福啊,你其實最愛的人隻有你自己罷了。”


    “但也正因為如此,我真的很希望你永遠被孤獨和懊悔環繞後半生,就這麽一個人在異國他鄉活下去,但卻死在你那些學生還有你親人的心裏,萬劫不複。”


    “周大福,所有這一切都是你應得的,好好珍惜。”


    “畢竟,你還剩下了錢。”


    黎音唇角的譏諷愈發銳利,像一柄柄利劍紮進周良其的心裏,尤其是那一聲聲‘周大福’——


    一筆一畫都是在宣告著他如今從內到外的麵目全非!


    “嗬嗬……”


    “你說的對,全都是我咎由自取……”


    周良其頭一迴知道,原來修剪的很圓潤的指甲隻要足夠用力也是照樣能掐破掌心的,特別疼。


    可是,卻又似乎根本沒有那麽疼。


    也許是沒有他心裏疼吧?


    而黎音沒再理他,徑自起身穿梭在人流中朝出口走去。


    其實她本來也估摸著賀雲霄不會跟周良其透露什麽的,隻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來親自確認一下,順便……


    “哎呀媽呀!”


    ‘砰’!


    一聲女人的尖叫陡然響起,緊接著是什麽重物沉沉落地的聲音。


    “有人跳樓了!”


    “快!誰先給打個120!乘務!快來啊乘務!”


    “媽媽!血!”


    整個機場頓時紛亂成一團,黎音也下意識怔住,愕然迴頭。


    然後,就看見周良其倒在一片仍在擴散的血泊裏用力抽搐著,仿佛很痛苦的樣子。


    他還戴著口罩,這大概能讓他死的更快些。


    “黎老師。”


    背後忽然傳來個笑嗬嗬的聲音,但卻很明顯充斥著勝券在握的針對性,“真巧啊,在這兒遇見你了。”


    黎音蹙眉迴身,“賀團長。”


    “哎呀,你說這個周良其哈,竟然趁我同事們一時不注意膽大包天跑出了拘留室,還想畏罪潛逃。”


    賀雲霄皮笑肉不笑的幽幽看著她,“我剛帶人追過來,可怎麽黎老師你跟他接觸過之後,他就跳樓死了呢?這簡直也太匪夷所思了,你說是不是啊,黎老師?”


    “嗬,我說他怎麽就隻改個名字就敢頂著自己的臉堂而皇之出國。”


    黎音禁不住笑了,眸色一霎淩厲,“原來是賀團長把一切算計好了,然後就早早在這兒等著……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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