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軍營寨,三個人在焦急地等待著,正是石守信、劉廷讓、韓重贇。


    三分又湊到一塊,不勝唏噓感歎,尤其石守信,作為義社十兄弟的“三哥”,剛在銅城打了敗仗,麵對身為副將的韓重贇,有點抬不起頭。


    韓重贇、劉廷讓倒是沒工夫在意,心心念念,都是雄州的動靜。


    高懷德出發,已經有半個時辰了,照此推算,應該已經到了南門。


    劉廷讓發問:“二哥……副帥,何承規不會是詐降吧?”


    韓重贇搖了搖頭:“不會,他將寫給父兄的信,作為了投誠信物,這可是關係到何氏滿門的。”


    “何氏父子?就是長鎮棣州的何繼筠、何承矩?”


    韓重贇點了點頭:“信中約定,待到陛下攻打濟南府,他們也會投誠的。”


    “這麽說來,應該萬無一失。”


    石守信剛要發問,斥候飛快闖了進來——


    “報,雄州南門開放,主帥領兵殺入了!”


    “真的?”


    三人起身,興奮之情,洋溢在臉上。


    韓重贇比較謹慎,又問道:“可遇到阻礙?”


    “小的見城門開放,城中有人接應,沒有遇到任何抵抗。”


    “好,好,準備兵馬,即刻向北門開拔!”


    隻要高懷德一進城,北門也會很快打開,到時候,幾萬人馬蜂擁而入,韓通,你還不死!


    軍令剛下達,外麵就一陣嘈亂,韓重贇、劉廷讓、石守信三人對視了一眼,立即走出大帳。


    遠遠地,一隊人馬,正在向宋軍營帳前來,火把映照之下,各個頭頂綠巾。


    “怎麽迴事?何承規怎麽出來了?”


    劉廷讓說道:“這小子,大概是貪生怕死,先來投靠了。”


    石守信冷哼一聲:“鼠輩。”


    韓重贇擺擺手,說道:“何承規前來,說明北門已經打開,事不宜遲,我……”


    話未落音,一支雕翎箭“嗖”地插在了營帳之上,緊接著,一夥“綠巾軍”加快了速度,迅速衝向宋營!


    “殺賊!殺賊!”


    三人懵了,宋軍也懵了,什麽情況?怎麽自己人幹自己人?


    韓重贇一激靈,兵器在手,緊向前跑了幾步,眯著眼睛、用力地看——


    搖曳的火光當中,一員大將頭裹綠巾,手握長槍,一馬當先,迎麵的宋兵一眨眼就倒在了馬蹄之下。


    “不好,那人不是何承規,是,是何徽!”


    “何徽”二字出口,石守信、劉廷讓也打了個哆嗦,這意味著,獻城投降的事情,極可能、大概率、應該是一場騙局。


    正所謂:“兵者,詭道也”,虛虛實實,真真假假。


    此刻,深陷甕城的高懷德,有點後悔砍了何田之的腦袋,衝動是魔鬼啊。


    他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但何徽很清楚自己該做什麽,時間線倒迴——


    何徽麵對親兵,手裏一揚綠頭巾,說道:“隻認頭巾不認人!動手吧!”


    這句話的意思,是“看到頭戴綠巾的人,就動手。”


    至於自己這邊,為了區分開來,全都戴上紅頭巾。


    當然了,綠頭巾也沒丟掉,何徽自己戴上了,又帶著一群手下趕往北門。


    平心而論,這算不上一個很巧妙的布局,隻不過是利用人的貪欲罷了,利令智昏,什麽事情都想得太美好。


    城中水井,眼下是最重要的戰略資源,明明清理幹淨之後,又被人破壞,很顯然是內部出現叛徒。


    可幾千之眾,到哪兒去找叛徒呢?做個局吧!


    韓通一腳踹翻何徽,就是這個布局的開端,隻不過,誰都沒想到,奸細這麽快就露出了馬腳,而且,事先做足了功課,對何徽先後進行了攻心、威逼、利誘。


    事到如今,也隻能說何承規的功課不到位,他還是不夠了解何徽,以及樊愛能。


    這兩個人,一百斤的體重,八十斤的反骨,臨場逃跑、搶劫軍糧、構陷主將的事情又不是沒幹過,但性格很奇怪,那就是——


    要造反,早造反!根本不會讓自己身陷囹圄之後,再想著投敵!


    大概是這樣一種人,極端自負、自私與無自控能力相糾纏性格,他們對“沉沒成本”高度在意。


    形象點說,就像是被電詐套住的人,一開始就損失了幾百塊,這個時候退出,也就完事兒了。可一心疼這幾百塊,就會繼續投入,投入,投入,直到血本無歸,在這種人看來,停手了之後,之前的付出不就打水漂了?


    何徽、樊愛能就差不多,如果一開始,高懷德就派人招降,許諾高官厚祿,這倆人還真可能投了。


    可現在,老子都殺紅眼了,三番幾次差點命都沒了,你讓我投降?想屁吃呢!


    時間線在倒迴一點——


    雄州北門,何徽抬頭看看城樓,他知道,韓通正在睡覺,就對清理柵欄、泥磚的士兵說道:“輕一點,小心一點!”


    旋即,又覺得自欺欺人,無奈一笑。


    很快,沉重的刀車,在幾根粗重的纜繩拖拽下,慢慢地拉迴城中,封閉了一個月的雄州北門,終於再度開放。


    “快,把新城門抬上來!”


    人影晃動、人聲嘈雜,何徽吩咐完安裝城門之後,自己身先士卒,跨上戰馬,身後是二百精心挑選的士卒,各個頭戴綠巾。


    “兄弟們,酒喝了嗎?”


    “喝了!”


    “好,喝了主帥的酒,咱去拚命!”


    戰馬一催,人馬殺出。


    宋兵營寨,可是有數萬之眾,何徽單憑二百騎兵,就敢衝陣?


    不是他願意,隻帶二百騎兵,是因為雄州城的戰馬湊一起,也不到三百匹了。


    不過,衝陣這種事情,講究的就是讓對方措手不及,中國戰爭史上,也不乏幾十個騎兵追著幾千、幾萬人跑的案例。


    更何況,宋營這邊本就鬆懈,放心地等待著城門打開的消息,然後不費吹灰之力進去。


    現在,城門是開了,何徽也衝出來了。


    黑夜之中,二百匹戰馬凝聚在一起,就像是暴躁的狂龍,旋風一樣衝入宋軍營帳後,砍殺、放火,高唿:“叛軍兵敗!”


    “兵敗”兩個字,就像是毒蛇的兩顆毒牙,鑽到宋兵的耳朵裏,不少人身體麻痹、兩腿篩糠,跑都跑不動。


    騎兵對步兵,運動對靜止,準備充分對坐享其成,何徽的優勢不言而喻。


    高速機動的衝陣之下,普通兵卒唯一想到的就是跑!


    因為,追也追不上,跑慢了就是死。


    一時間,二百周軍騎兵如入無人之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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