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軍眾目睽睽之下,雄州北門敞開了,一個個高腳架子被抬了出來,接著,又有不少民夫打扮的人,兩個一組,抬著簡易竹排。


    走到壕溝前麵,將竹排放下,雄州兵又不緊不慢地,抬著高腳架子前進。


    不僅是宋軍士兵,就連視察的韓重贇,都一頭霧水,這是要幹啥?


    幹啥?自然是進攻!


    隻不過,不同於常規意義上的“衝鋒式進攻”,所以,看起來也就人畜無害。


    抬架子、鋪竹排,速度看似很慢,可宋軍填坑的速度更慢,所以雄州城中出來的人,才是進攻方。


    不多時,五裏路程,就被壓縮到不到一百米的距離。


    雄州兵停下了,開始樹立高腳架子,這種架子,十分簡易,看上去就像三張梯子紮起來的,最上麵安裝了一個皮套,可以將人的身體固定住,還有一根繩子,吊著下麵的皮簾。


    韓重贇徹底糊塗了,既然看不出所以然來,就命令手下,快運土、快填坑,必須盡快修建一條道路,通往雄州城下!


    但是,韓重贇沒有注意到一個細節,宋軍填充壕溝的位置,如果連成一條線,正好對準的是一排排高腳架子圍城的扇形正中間。


    形象地說,就如同一把扇子——


    宋軍填坑的起點,就位於扇釘的位置,然後,沿著正中間的一條“扇骨”向前推進,而雄州兵安裝高腳架子的位置,就是二百米開外每一個“扇骨”的末端!


    這是偶然嗎?當然不是。


    韓通將用血的教訓,告訴高懷德、韓重贇,包工頭不是誰都能當的!


    城外的壕溝怎麽挖,是經過精心設計的,每隔固定的距離,都會留下很窄、很淺的一段,其餘部分又深、又寬。


    對於填坑的人來說,不自覺地就會選擇較窄、較淺的位置,填著填著,就把自己的命填進去了。


    雄州軍這邊,已經完成了最後的工作,負責穩固高腳架子的士兵,在前麵立起來竹排,作為掩體,然後示意身後的射手,行了兄弟,可以上去玩兒了。


    何徽精心挑選的射手,穩穩地向上爬,隨著人向上爬,皮簾也慢慢地升起來,正好將射手擋在後麵。


    站得高,射的遠。


    韓重贇腦子再不好,也明白過來是怎麽迴事兒了——


    “快,快讓人撤迴來!”


    ……


    這會功夫,填土的距離,又向前推進了一個壕溝,雙方直線最近距離,隻有不到七十米。


    嘈雜的施工現場,將韓重贇的聲音淹沒了,他一腳踹翻身邊一個光著膀子的軍卒,怒吼道:“快調弓箭手!不,盾牌手!”


    來不及了,之前,身為將領他下了死命令,上千士卒都擠在一條長長的壕溝跟前,等待著卸土填坑,而身後已經填好的,隻能一次通過一輛車子!


    沒錯,壕溝窄淺的部分,長度也是經過精心算計的,就能猜到,短時間內,肯定不會將寬、深的位置都填滿。


    “嗖嗖嗖——!”


    一百個高腳架子,構成了一個扇形射擊麵,一輪齊射,一百箭矢,全都集中到最近一處填坑所在!


    【附圖:放在作者有話說裏】


    可憐的宋兵,幹活的時候,都脫了光膀子……


    尖銳的箭頭紮入人體,鮮血飛濺,崩人一臉。


    “快跑!”


    人群當中,不知誰炸了一嗓子,宋軍隊伍瞬間就騷動起來了!


    這不是偷營,也不是埋伏,更不是衝鋒,這是屠殺!


    古代弓箭手射出的箭矢,有效殺傷距離在一百米左右,七十米的扇形麵積,簡直是最理想的殺傷範圍。


    巧合嗎?大概率不是。


    跑?不太容易,後麵的運土車堵路不說,已經填平的地方,根本就容不下幾個人並排撤離。


    人擠人,不少掉進河裏。


    好消息是沒被射中,壞消息是,被水裏麵的木樁、竹刺紮透了。


    韓重贇氣的大罵:“一群蠢貨,散開,往兩邊跑!”


    終於有人清醒過來,立即沿著兩道壕溝中間的陸地,向兩邊分散。


    正當這些宋兵慶幸自己活下來的時候,突然發現,沒跑十幾仗,前麵就是斷頭路!


    韓通站在城樓,看著下麵驚慌失措的叛軍,臉上的笑意更冷了,韓重贇,你玩過迷宮遊戲嗎?


    當然,韓通也沒玩過,但整個壕溝係統的設計,和迷宮原理一樣,每一段實則就是一麵“迷宮牆”,跑到頭了,水就出現了。


    換句話說,從一腳踏進來,想要出去,就隻能是填充的位置,否則,就會滯留在壕溝係統當中。


    怪不得何徽強調,他挑選的都是“百步穿楊的好手”,因為除了要射擊固定位置之外,還要射擊“移動靶”。


    終於,韓重贇調遣的弓箭手、盾牌手到場了。


    沒用,盾牌手發現,自己到場也幫不上忙,裏麵的人擠都擠不出來,自己還能進去?


    弓箭手立即組織還擊,可是發現,對方雖然在射程之內,卻很難造成傷害。


    一是高腳架子,從高處向低處射箭,輕鬆又省力,殺傷力還強。可宋軍是“從低射高”,除非神射手,否則根本就射不中。


    二是雄州兵弓箭手前麵還有皮簾,射完就縮迴去,你等他出來吧,旁邊的架子上又飛來箭矢。


    就這樣,雄州兵不緊不慢,平心靜氣,從箭筒中抽出箭矢,搭弦、開弓、放箭、收迴,一氣嗬成、連綿不絕。


    完全是有氧運動!


    韓重贇額頭青筋冒起:“拿我的鐵弓來!”


    重弓長箭,韓重贇的單兵素質比一般士兵要強,用盡全身力氣,開弓滿月,瞄準了正中間的一名周軍射手。


    “嗖——”


    翎羽破風,筆直前進,強大的箭氣衝破皮簾,直中周軍射手的前胸!


    “啊——!”


    一聲慘叫,手中弓箭落了下來,屍體晃了一下,也吊在了高腳架子之上。


    韓重贇得意,說道:“都學著點,就這麽射!把他們當鳥射!”


    宋軍弓箭手欽佩之餘,暗自叫苦,大爺,誰有你這麽準?誰有那麽大力氣?


    韓重贇原本得意,可轉頭一看,發現雄州周軍沒有出現意料中的慌亂,反而是震驚現場的一幕,出現了。


    高腳架子下麵,又一個射手不緊不慢地爬上去,動作很穩當,似乎沒有任何情緒變化。


    他爬到高處,解開皮套,似乎還對那死去的士兵說了什麽,然後毫不猶豫地將屍體扔了下去,自己成了新的射手!


    何徽篩選的優良射手,一共三百人,每個架子下麵分配三個,一個死了,另一個頂上去!


    韓重贇咬牙切齒:“弓箭手,射,不準停!盾牌手,前麵防護,繼續給老子填坑!”


    軍令如山,不得不從。


    冒著被射殺的風險,宋軍士兵毅然再次拿起鐵鏟,然而當他們抵達填充好的位置時,卻驚愕地發現,經過一番緊張的踩踏,已有不少地方塌陷下去!


    雄州(天長市)的白塔河流域、金湖流域的土壤,非常肥沃,是良田,這是因為土壤中有很多腐殖質、微生物。


    但是,這種土壤的透水性地、抗剪性差、觸變性強,以現代建築學的角度說,是典型的軟土地基。


    最要命的是,經過多年的沉積,千秋河、白塔河的交接位置,包含了大量粘土、粉土,以及淮南特有的泥炭資源,這種土體經過連續踩踏,就會軟的像豆腐一樣。


    “停,停下!”


    勘察完畢之後,韓重贇心涼了,他極目遠眺,看到雄州城牆上一個熟悉的身影,似乎正對自己微笑。


    你過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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