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這一概念內涵過於複雜,外延過於多樣,要搞清楚,幾乎不可能。


    以道教而言,作為中國本土宗教,從東漢興起之後,幾乎每個朝代都能出現一批新鮮玩意兒,光是大型流派,就十幾個,譬如全真、太一、上清、金山、茅山、嶗山……業內人士搞不清楚,外麵的人更搞不清楚。


    但有一點,是很清楚的,正經宗教本身沒有問題,尤其是道教,鑒於本土原生性,往往更加務實,更符合老百姓的口味。


    然而,宗教稍微利用一下,就能轉變為“邪教”,兩者之間的界限很模糊,拋出一點煽動性的言論,在社會上就能掀起滔天巨浪。


    例如,道教倡導“貴生惡死”,與佛教追求的“來世涅盤”恰恰相反,對於有著樸素唯物主義情懷信仰觀的中國老百姓,吸引力是很強的。


    所以,千萬別扯淡什麽老百姓熱愛佛教、厭惡道教,正所謂“盛世和尚斂財,亂世道士下山”,真正的道門中人,是以天下蒼生為己任的。而佛教在曆史上之所以長期壓了道教一頭,無非是因為統治者更喜歡佛教的言論內涵。


    讓天下老百姓都別折騰,好好吃苦受罪,坐等來世的榮華富貴!


    從這一點說,李煜反而更傾向於道教,當然,前提是道教中人也要聽話。


    三清祖師再厲害,也不能比我這個皇帝厲害!


    經過孫晟介紹,李煜基本就確定了,王金道這個老匹夫,隻不過是披著道教的外衣,幹著邪教的勾當。


    騙財騙色,害的讓人家感激涕零。


    如果僅僅如此,李煜還不至於太生氣,因為相比坊市妓院、江南瘦馬,一個邪門道士幹的那點齷齪事,還不值得一個皇帝去關注。


    問題就出在,王金道這個老匹夫執意作死,蠱惑老百姓不事生產,宣揚自己的“強大法力”能夠包治百病,讓人長生不老之類,他能騙到皇甫繼勳團團轉,甚至上奏表求皇帝墨寶,也算有點本事。


    “孫卿,你的意思是,匡山國子監官員當中,也有不少與王金道勾結?”


    孫晟篤定地說:“陛下,自交泰元年三月(公元958年)停辦科舉之後,曆年來新晉官員之中,除了各地舉薦外,主要就是從白鹿書院選拔,這白鹿書院可謂通天書院。”


    李煜暗忖,通天書院,通天道觀,有點意思。


    “國子監官員俸祿微薄,賣官鬻爵倒是一個創收的好路子。”


    “陛下英明。”


    李煜踱了幾步,轉身問道:“能否查到近三年從白鹿書院選拔的官員名單?”


    “這個容易,匡山國子監的貢生名單,都會送到金陵國子監備份。”


    “若朕猜的不錯,這些國之棟梁,在入仕之前,應該都到通天觀去燒過香。”


    孫晟不敢言語了,皇帝,這話是你自己說的,千萬別瞎聯想!我確實貪汙過,可從來沒賣過官!


    李煜轉身,從桌子上拿起自己的墨寶,說道:“皇甫繼勳要的,你派人送過去,順便,連他也查一下。”


    孫晟惶恐:“陛下,不知想要臣查什麽?”


    “什麽都差,事無巨細,尤其是皇甫繼勳與朝中哪些大臣交好,比如說,誰能推舉他更進一步。”


    “臣遵旨!”


    看著孫晟離去的背影,李煜表情變得複雜起來,他也在猶豫,這個人,還能不能繼續用?


    孫晟能不能繼續用,還有待考察,但另一個人,大概率是不能用了。


    孫晟離開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李煜等來了龍幼安。


    “臣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去病,準備迴荊南了?”


    龍幼安一臉不舍,但神情堅定,說道:“陛下,荊南(現在指荊門以南)尚不穩定,偽周勢力盤踞襄州、宜城、隨州等地,始終是個威脅。”


    李煜點點頭:“朕的精力,當下隻能放在金陵,吳越不除,朕心難安,即便滅了吳越,淮南故土還有待收迴。”


    “陛下辛勞之至,萬望保重龍體!”


    李煜一笑:“卿也要保重。你一定要記住,此去荊南,凡有大事可先與鄧王商議,以保全南平穩定為先!”


    “臣誓死鎮守雲夢澤,絕不會讓偽周順江而下!”


    “很好,還有一點——”李煜神色一凜,囑咐道:“將來,如果金陵危急,你不必上奏表,更不準迴來!除非朕下令讓你支援!”


    “陛下,這……金陵乃是國都,萬一有失,豈不是……”


    李煜眼神堅定:“朕自然知道!所以,安慶方麵,朕會安排重兵防守,金陵城也經過了改造,你不必擔心。荊南的五萬之眾,隻需要枕戈待命即可!”


    “臣,遵旨!”


    龍幼安抬起頭,年輕將領的臉上,不知不覺之間彌漫上了一層悲戚神色。


    世上哪兒有那麽多風花雪月、歲月靜好,隻不過是有人在用生命在守護著,替天下人負重前行。


    “還有一點,朕雖然冊封你為湖南節度使,但先不要去治所(長沙),仍留在荊州。”


    “臣明白,這是行西南防務督署的分內之事。”


    “不錯,以後行事,萬要小心,正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晚上睡覺都要多個心眼,明白嗎!”


    龍幼安喉結顫動幾下,毫無征兆,跪地叩頭!


    “陛下聖恩,臣萬死無以為報!”


    李煜伸手將他攙扶起來,最受不了的,就是大老爺們兒哭雞鳥嚎的。


    “行了,朕要囑咐的話,說完了,該你說了。”


    龍幼安毫不遲疑,朗聲說道:“臣龍幼安,彈劾江陵鎮撫使劉承勳!貪墨糧餉,收受賄賂,霸占莊園地產,勾結嶽陽周家鼎舊部,養寇自重!”


    前麵三項,都還好說,包括劉承勳在金陵揮霍錢財的事情,李煜都沒放在心上。


    當了那麽大的官,打了那麽多年仗,還不該享受嗎?接著奏樂,接著舞。


    最後一條“養寇自重”,不僅是觸碰到李煜的逆鱗,簡直是李煜放在砧板上,拿著鐵刷子來迴摩擦。


    罪名太大了!


    李煜換上嚴肅的表情,一字一句問道:“龍幼安,你可敢保證,不是誣告!”


    “臣願死諫!”


    李煜歎口氣,看來,這把刀要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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