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李煜不擔心金陵安危,絕對是扯淡,但要說有多擔心,甚至上升到“滅國”,倒是有點危言聳聽了。


    曆史上,無論後周,還是北宋,在全盛時期也未能徹底攻破長江防線,趙匡胤攻破金陵的時間是開寶八年,也就是公元975年。


    換句話說,就算趙官家“和平政變”,順利接收汴梁政權、稱霸中原之地,至少也要十幾年的準備時間。更何況現在,趙匡胤正在為了黃淮地區的麥子啥時候成熟著急。


    這是一個難得的窗口期,李煜絕不會像原主一樣,“祈一夕之安寢”,就這麽能渾渾噩噩、無所作為,到頭來國破家亡!


    出征!


    二月廿七,朱令贇率領騎兵一千,輕刀快馬、馳出金陵,經撫州前往虔州,兵貴神速,其餘人準備出發的時候,朱令贇部已經到達了宣城。


    二月廿八,林仁肇率領大軍一萬,糧草、輜重等一同轉運,經信江入撫河,順流南下,到了撫州之後,五千人馬駐紮下來,由副將馬崇義統領,剩餘的繼續南下,經南城縣、南豐縣、廣昌縣,進入旴江,最後在赤水登陸,從寧都、寧化等地重新補充物資,直逼會昌-武平,這一線以東,就接觸到清源軍的地盤了,尤其上杭場的唐軍,幾乎與龍岩清源軍保持著長期對峙局麵。


    二月廿八,何敬洙前往九江,屯兵此處的寧國、修水、奉化三地節度軍隊,被整合為“平南軍”,這次毫不遮掩,直接進入贛江,經洪州、涉袁水,進入萍鄉之後稍作休整,再度進入湖南,以醴陵為起點一路向南,直奔郴州。何敬洙率領隊伍的戰鬥力較弱,李煜原本的計劃當中,是以佯攻郴州,吸引南漢兵力。


    三月初一,李煜率領三部親軍,幾乎沿著吳越西側邊境線南下,吳越湖州、衢州等聞風而動,氣氛變得緊張而怪異,李煜一邊南下,一邊催促吳越出兵攻打南漢,借口冠冕堂皇、政治正確,就是“奉大周天子之命”!錢俶,你到底跟不跟?


    錢俶跟不跟,根本就不重要,洪州方麵有哪些動靜,才是李煜真正關心的。


    金陵方麵軍隊南下,根本就不可能瞞得過洪州方麵,當然,李煜壓根也沒想瞞著,否則,也不會讓何敬洙從贛江水路南下,洪州就在贛江邊上!


    為何讓馬崇義將五千軍隊,駐紮在撫州之後,就不再向前運動?


    保大二年(公元948年),太子少傅、同平章事馮延巳被冊封為昭武軍節度使,而“昭武軍”的駐紮地就在撫州。


    馮延巳死後,右仆射兼門下侍郎李建勳被推舉為新一任昭武軍節度使,推薦李建勳的人,叫宋齊丘!


    到了定安元年(公元961年),幾乎可以認定,撫州已經成為“馮黨”的基本盤,李煜不得不防。


    值得注意的是,李煜將徐玠、史磊等一眾罪官,全都安插在了馬崇義的軍隊當中,目的嘛,很明確,李建勳真要敢動手,這些人就去做“肉盾”。


    相對來說,朱令贇、林仁肇、何敬洙三人都是南唐大將,此番進軍嶺南,李煜對“行軍進度”“具體怎麽打”等沒有做強製要求,正所謂“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隻要最終戰略目標達成即可。


    但對於手下三部,即天策、天威、天命三軍,李煜就沒那麽客氣了。


    這是穿越之後,李煜第一次走出金陵,更是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進行長途跋涉,情形與當年“紅軍長征”有點類似。


    幸運的是,他是在南唐自己地盤行軍,一路上可以得到不少補給(糧食、戰馬等),也不用擔心有人對自己圍追堵截。


    連續三天急行軍,三月初四,李元清所率領前鋒已經逼近歙州,就連趾高氣揚、目空一切的天策軍(神威軍的底子),也被磨的沒了脾氣。


    到達歙州之後,李煜下令休整,再這麽跑下去,馬得累死、人得吐血。


    事實上,李煜自己第二天就顛得七葷八素,但咬著牙前進,中間護衛的是天命軍(玄衣衛的底子),都虞侯鍾林一邊跑一邊緊張地觀察李煜,生怕他一個坐不穩,從馬上栽下來。


    徐鉉、喬匡舜等文官更別提,早被甩在了後麵,劉崇諒負責照顧,此時的天威軍已經成為“收容隊”,負責掉隊的人員、戰馬安置工作。


    徐鉉納悶,太子殿下至於這麽拚命嗎?


    非常至於!李煜很清楚,手下這一群猛人,雖然已經被收服,可他們大半服的是身為太子手中的權力,對於自己這個人,未必就是真服從。


    畢竟,“李六郎”的名聲在南唐疆域之內,總是與詩詞歌賦、紅粉羅帳掛鉤的,不玩命地拚一把,對方未必真把自己當迴事兒。


    遠如秦王李世民,近如點檢趙匡胤,他們本身所展示出來的勇氣、毅力,足以折服眾人,所以手下猛將如雲,戰鬥力極為彪悍,這就是“個人魅力”發揮的作用,不容小覷!


    李煜自然是比不了李世民、趙匡胤,身體素質差遠了,一到歙州安頓下來,感覺全身骨頭架子要散,可即便如此,他還是硬撐著去慰問了軍士,同時發出嚴令:不準任何軍士私自離隊!更不允許驚擾當地官員百姓!


    夜幕降臨,累得半死的侍衛親軍,駐紮城外,自己埋鍋造飯。


    天策軍營地,一群士兵圍在火爐旁,一遍歇息,一邊詢問軍灶把頭。


    “把頭老哥,今天吃什麽?”


    “煮菜熬粥,保證喂飽你!”


    “嘖嘖,跑了一天,就吃這?還沒馬吃得好。”


    把頭一瞪眼,說道:“你小子,有種去槽上吃料!”


    “把頭大哥別生氣,兄弟們累成這樣,你不弄點肉給咱補補。”


    “我還想吃哩,你以為自己是太子?”


    一名天策軍說道:“唉,太子殿下肯定進城去了,好酒好肉,說不定歙州刺史還得奉上美女服侍,那叫一個舒服。”


    旁邊人攛掇:“要不,咱也進城?去花樓裏找姑娘耍耍,敢不敢?”


    “這有啥不敢的,許當官的放火,不許當兵的點燈?走!”


    一行人起哄架秧子,吵吵鬧鬧地往營寨外麵走去。


    人在群體當中,很容易產生“無意識服從”,尤其是在違反一些倫理秩序的行為中,這是因為,都存在法不責眾的心理。


    然而,這群倒黴蛋兒,剛偷偷溜出營寨二裏地,迎麵撞見了一群人,正騎著馬緩緩過來。


    雙方就這樣碰麵了。


    “你們幾個,去哪兒啊?”


    熟悉的聲音,充滿威嚴與威脅,借著篝火的弱光,把幾名天策軍士兵嚇得渾身篩糠!


    李元清!


    在李元清的身後,緩步還走出來一個人,李煜!


    二人攜帶衛隊,身後跟著幾十輛大車,上麵堆滿了草料。


    “太子殿下、統領大人,我們……我們溜溜食……”


    李元清冷冷說道:“正好,本將無事,溜溜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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