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令贇看到眼前陣仗,腦子“嗡”了一下,趕緊甩大氅,快步走到李煜近前,躬身施禮。


    “太子殿下恭安!”


    “恭安?朱虞侯,本王可是一點都不安。”


    “這……從何說起?”


    李煜眯了眯眼睛,說道:“不如,就從你給本王一個下馬威說起好了!朱令贇,你幹的好事!”


    朱令贇一哆嗦,趕緊跪下,還沒開口解釋,李煜已經一甩手,走進了帥帳。


    李元清、盧絳跟隨著,也走了進去。


    這倒不奇怪,兩人是跟著來的,奇怪的是,隸屬神衛軍的劉崇諒也跟了進去!


    不僅如此,原本與朱令贇一起飲茶的王暉、劉琪、陳起三人,也跟著走進去了!


    帥帳之外,登時隻剩下兩人,一個是跪著的喬虛年,另一個是跪著的朱令贇。


    這幅情景,朱令贇還蒙著,而喬虛年已經猜了七七八八,一種莫名的恐懼彌漫在心頭——劉崇諒、王暉、劉琪、陳起四個人,已經選擇站隊了——至於盧絳、李元清,人家原本就是太子殿下的人!


    朱令贇發蒙,是因為那句“你幹的好事”,過濾一遍自己做的事,莫非,是自己與魏國忠聯係的事?不會吧……難道洪州方麵給太子施壓,而太子前來興師問罪?那不是自己的本意啊!


    為南唐修史的馬令評價過一句話,南唐真正意義上的“名將”,在淮南戰場上已經死的差不多了,餘下的不過是碌碌之輩。


    當然,“名將”這種東西,對比之下才更有意義,就像《三國演義》的名將當中,張飛、關羽、呂布等風光的時候,魏延、張遼、鄧艾等人就隻能淪為二流。


    同理,南唐李弘冀、劉仁瞻等人活著的時候,朱令贇絕對是排不上號,所謂“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如今一線名將都隕落了,朱令贇的地位自然就提升了。


    可是,朱令贇真的不行,一是戰略眼光不行,二是政治頭腦不行。


    戰略眼光方麵,曆史上的“金陵之戰”,朱令贇屯兵湖口,可麵對李煜的火速求救,他始終躊躇、磨蹭再三,原因是,他認為自己一旦離開湖口,後周會趁機攻打洪州,自己的補給線也會被切斷!於是,他要求洪州守將柴克貞帶兵接應自己,守住湖口之後,他才願意發兵金陵。


    隻要稍微分析一下,就不難發現朱令贇的想法有多蠢!金陵就在長江邊上,還是南唐的國都,江南最重要的城市,後周軍隊會舍近求遠嗎?!好吧,即便後周將領都是傻子,一定要去攻打洪州,從長江、經鄱陽,翻山越嶺,這是多大的戰略縱深!隨時都可以支援!


    結果,朱令贇一直磨蹭到後九月份,才去救援金陵,已經無力迴天了!


    政治頭腦方麵,朱令贇也欠火候,仍然以“金陵之戰”為例,李璟人在洪州,你就死守洪州,難道李璟就那麽熱愛洪州嗎?他時時刻刻都想迴到金陵啊!


    如今,朱令贇一封“告密信”送到洪州,換來的是什麽呢?李從善、馮延魯等以樞密院的名義,給李煜發了一封“問罪詔”,說的嚴重一點,也就是罵了李煜一頓,根本就沒提要怎麽樣。


    李煜可是當今太子,行使監國之權,他挨頓罵沒什麽,你老兄可要倒黴了!


    “贇愎諫自用,腹無遠謀”,此乃南唐衛尉卿陳大雅的評價,精準極了。


    渾渾噩噩,朱令贇走進帥帳,後麵跟著的喬虛年,已經心如死灰。


    一抬頭,朱令贇感到了一種羞辱,李煜正端坐在帥座之上!


    軍中不比朝堂,一軍統帥的位置,不是誰都可以坐的。


    舉個不恰當的例子,員工在單位要聽領導的,可領導去了員工家裏,就必須保持基本的尊重,不能一屁股坐在人家床上。


    應該怎麽坐呢?


    主帥的位置空著,搬兩把椅子,並列而坐。


    李煜沒打招唿,自己就在了將帥的位置上,而其他的人,竟然都沒有攔著。


    事實就是,陳起、王暉等人,已經接受了李煜的拉攏,至於劉崇諒,他本來就不服朱令贇!


    劉政諮辦事的效率,還是可以的,“請客”在將領這一層,很到位,但是還沒完。


    中國古代曆史上,當權者“請客”的例子很多,最著名的就是趙匡胤“杯酒釋兵權”。


    不要被電視劇、演義故事所誤導,真正的“杯酒釋兵權”,絕對不是趙官家辦一場酒宴,然後跟諸位大將一碰杯,好了,你們交出兵權吧!


    “杯酒”隻是一個象征,強調的是趙匡胤與將領們的情誼,用情感作為束縛,然後許諾給大量錢財、田產,當然還有一些“威逼手段”,讓他們交出兵權。


    硬要說舉辦宴會,也行,但肯定是鴻門宴,宴會上喝酒,兩側埋伏五百刀斧手。


    李煜此行,也帶了“刀斧手”,就是李元清手下的神威軍!


    三千神威軍,威風凜凜、不動如山,身披新鑄造的鎧甲,此刻就圍在神衛軍的駐地之外!


    見朱令贇進來,李煜緩緩開口:“諸位,黃、蘄大捷,本王本應該早來祝賀,隻是朝事繁忙,脫不開身,還請見諒。”


    盧絳趕緊“遞磚頭”,問道:“殿下,不知何事,能否說來聽聽,或許末將能夠效勞。”


    李煜冷笑,說道:“有人向洪州傳遞消息,說本王禍國殃民,列舉了不少罪狀,國主震怒,特意發來問罪詔書。”


    劉崇諒說道:“何人如此歹毒!自從殿下監國以來,周朝內亂、荊南平定,此乃國運之兆!”


    李煜擺了擺手,“憤然”地說:“詆毀之言,本王並不在意,清者自清,隻是,小人借機挑撥我與紀國公的關係,害的我們兄弟間隙,是可忍孰不可忍!”


    疏不間親!疏不間親!疏不間親!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朱令贇腦門都是汗,感覺自己像一隻老鼠,被貓來迴的戲弄,同時也懊悔萬分,人家是太子啊,國主的兒子,國後的命根兒。


    可是,他也不知道,這件事情是怎麽和李從善扯上關係了。


    見朱令贇窘境,李煜覺得差不多了,忙說道:“誒,朱將軍,既然進來了,就趕緊坐下議事吧。”


    議事?議個屁!


    朱令贇心理防線崩潰,誠惶誠恐地跪下,說道:“太子殿下,末將有罪。”


    “朱將軍,你何罪之有?”


    “這……發往洪州的……”


    李煜趕緊打斷他,說道:“誒,即便有罪,也不過是受人蒙蔽罷了。對不對?”


    聽了這句話,不單是朱令贇,就連喬虛年也為之一震,太子殿下的口氣,莫非……不打算追究?


    怎麽可能,李煜不是李璟,要做一個爛好人。


    對不對?對啊!我就是被人蠱惑的!


    “殿下英明,末將一時不察,中了小人圈套!”


    中了什麽圈套,他自己都不知道,隻是順坡下驢。


    李煜冷然一哼,說道:“本王已經查清了通敵叛國之人,秘書郎刁衎、內殿傳詔徐元瑀二人,業已伏法,本王近日會派人前往洪州,說明情況,朱將軍,你做的事情,本王該如何向國主匯報?”


    朱令贇,選擇權在你手裏。


    “這……末將甘願受罰,自請降職罰俸……”


    “好!”


    李煜猛然站起來,說道:“朱將軍果然大丈夫也,敢作敢當!我看,罰俸祿就算了,將軍清廉,罰了俸祿如何養家呢?”


    朱令贇懵了,什麽意思,“自願降職罰俸”不就是一句客氣話嗎,大臣們犯錯了,不都這麽說嗎?


    不罰錢,那意思就是,降職!


    “殿下,末將……”


    李煜沒讓他說出來,搶話道:“依我看,朱將軍仍在神衛軍任職,保留都虞侯的官職,就負責統領丹陽駐軍吧!”


    說完,李煜還很“誠懇”地請求:“劉都監、劉參軍、王指揮使,你們就給本王一個麵子,萬萬不要把朱將軍離間親王的事情,給捅出去!”


    眾人趕緊起身,說道:“太子殿下體恤下屬,我等遵命就是。”


    丹陽駐守的神衛軍,一萬人而已,倒是真符合都虞侯的身份。


    一旁,喬虛年聽得心驚膽戰,整個過程中,沒有人在乎自己,也沒有人在乎朱令贇。


    劉崇諒不失時機地說:“殿下,池州大營綿延幾百裏,神衛軍分散各處、戍守長江,不可一日無帥啊,末將有個不情之請,太子殿下暫任神衛軍統帥如何?”


    “這……”


    李煜心想,太好了!


    在劉琪、陳起、盧絳等人一致“強求”,李煜“勉為其難”,說道:“好吧,我就勉為其難,待到洪州方麵搞清楚之後,朱將軍,你再官複原職,如何?”


    如何?很好啊……朱令贇茫然地點點頭。


    “既如此,本王就先保存虎符。”


    李煜從帥案上拿起一個木匣,裏麵裝的就是南唐神衛軍的虎符,有了它,在象征意義上,這支軍隊就歸自己指揮了。


    “誒,朱將軍,喬通判,你們坐吧!接著議事。”


    還有什麽好商議的?


    帥帳之內,眾人都已經唯李煜馬首是瞻!


    帥帳之外,三千神衛軍的鎧甲兵器作響!


    聽話的,喂你一根紅蘿卜,不聽話的,喂你一頓大棒子。


    威逼完了,下麵該利誘了,李煜是有備而來的。


    此時,神衛軍的早飯也已經吃完了,李煜帶著眾將走到大營中,準備檢閱隊伍。


    吃點好的就是不一樣,油光滿麵、精神煥發,可接下來李煜的一席話,讓所有軍士心花怒放。


    “諸位將士,本太子此番前來,就是要犒勞大家!來人,抬上來!”


    一個個沉重的大箱子,依次抬到了軍士們麵前,一字排開,蔚為壯觀。


    “打開!”


    箱子打開,滿滿當當的銅錢,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此番,除了戰功獎賞、傷亡撫恤之外,每人發兩月軍餉!”


    此話一出,營中歡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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