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勢力當中,最先清醒過來的是陳福生。


    他選擇了……逃,逃到哪兒都行,反正以後,大不了去當山賊,反正不打算再給朝廷賣命了。


    站在他的立場上,南唐肯定是將自己視為敵人,僅僅餘家灣上,令南唐軍隊吃了那麽大虧,以劉承勳的個性,絕對不會饒了自己。


    去投奔趙匡胤也行不通了,現在柴永清從背後偷襲,把王仁鎬打得損失慘重,王仁鎬迴去一定會添油加醋,說自己早就投奔了李重進。同理,柴永清那邊的路也堵死了,漢陽軍是最後加入戰場的,這些戰艦是“荊南水師”的根基所在,你陳福生說自己忠於大周,為何王仁鎬在這兒?


    心灰意冷的陳福生,率領手下殘部登陸,頭也不迴地逃逸入山林之間……他沒有下線,在未來的南唐與後蜀戰場上,會再度出現。


    對於劉承勳、柴永清、王仁鎬三方勢力來說,陳福生脫離戰場無足輕重,三方圍繞雲夢澤中央的水營混戰,目標是一致的,誰都想把眼前戰船據為己有,同時,也想把對手兩家就地殲滅。


    太難了!


    站在南唐的角度,如果是劉承勳單獨對戰柴永清或王仁鎬,勝算是比較高的,一方麵,他們都是遠道而來,軍心疲憊,還沒有休整就立即投入了戰鬥,士氣受損。另一方麵,南唐水師這邊不僅人數占優勢、裝備占優勢,還有很多生力軍,戍衛武陵城的盧郢手中,包括江寧軍、洪州軍一共四萬人!實在不行,戍守公安的李延鄒,戍守高陵的柴克貞,兩人各自手握一萬重兵!


    可眼下,柴永清的漢陽軍,王仁鎬的襄州軍,也出現在雲夢澤。盡管兩人打得不可開交,可人家歸根結底都是後周將領,說不定哪根筋搭在一塊,聯起手來幹自己呢?


    岸邊的龍幼安也意識到這個問題,就這麽打下去,損兵折將,關鍵是沒有任何意義!


    雲夢澤,說白了就是一個“造船廠”的所在地,不是什麽戰略要點,把南唐士兵的命丟在這兒,實在劃不來。


    “快,通知主帥,步兵轉移到外六台策應,我軍戰船迅速撤離戰場!”


    走艇飛快,前去送信,而此時三方纏鬥已經白熱化了。


    劉承勳親自指揮的樓船及輔艦,與柴永清一部戰鬥正酣,南唐水師朱弼率領一部,也與王仁鎬打得不可開交,剩下一部在左宣威統軍王興帶領下,則玩命地拖船,上百艘戰船由慢到快,逐漸從雲夢澤中央離開。


    見到這情景,柴永清、王仁鎬迴過味來,我們打個屁啊!對麵是南唐軍隊,死敵啊!


    兄弟,今天先不打,先幹南唐水師!


    很快,情況就發生了變化,劉承勳及朱弼兩人明顯感覺壓力增大了。


    “劉統帥,龍監軍已率軍前往外六台,速速撤離,速速撤離!”


    劉承勳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戰船,心中那個難受啊,這要是都拖迴去……罷了,老子得不到,你們也別想得到!


    “砍斷聯鎖!命令王興,護住戰船離開!”


    “命令朱弼,燒船!”


    劉承勳自己,則在樓船上指揮策應,用船弩、弓箭、投梭等遠程武器,持續對柴永清輸出。


    於是,燃燒罐,再度登場!


    在“和州之戰”,南唐版莫洛托夫雞尾酒首次登場,戰果不俗,劉承勳來到荊南之前,又對“燃燒罐”進行了改進,體積更小,瓦罐更薄,扔的更遠!


    【龍翔軍:那是額滴……】


    在柴永清、王仁鎬驚異的目光中,幾千個噴著火舌的瓦罐從南唐戰船上投擲出來,落到散發著新木香氣的戰船上。


    “嘩啦——”


    “叮咣——”


    “啪嚓——”


    襄州軍、漢陽軍見到了神奇的一幕:小小的火苗,落在船上之後,瞬間變成了一片火海!空氣中散發著一股特殊的芳香味道,濃煙直衝天際,變成黑色的灰燼,如雨落下!


    被照顧的不僅是新造戰船,還有柴永清、王仁鎬的現役戰船。


    事實上,“火攻”算是水戰的常用手段了,隻是,這兩個後周將領都沒有想到,對方的火為什麽燒的這麽劇烈!


    等想起來自己船上也安裝了“猛火油櫃”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因為三方混戰,貼的太近,各自害怕傷及自己。


    猛火油櫃的殺傷力不俗,問題是,操作起來比較麻煩,等到你這邊準備好發射,對方已經撤離了,還不斷地往你船上砸“燃燒罐”,那玩意兒,就是砸到船幫上,也照樣是一片火!


    劉承勳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火海,下令:“撤!”


    誰又能想到,小小的雲夢澤,原本是手到擒來的戰鬥,結果搞得比攻打南平還熱鬧。


    世事無常,大腸包小腸……


    金陵方麵,李煜詳細看完了劉承勳的奏表,真是驚喜交加,好在,結果不賴。


    接下來,就要考慮如何守住的問題了。


    軍事布局方麵,鄭彥華以朗州、澧州為核心,先穩定洞庭湖地區,再徐徐向整個湖南境內推進。劉承勳駐守南平,保留三萬軍隊即可,其餘兩萬及寧國、奉化、修水三地節度使軍隊,全部迴防金陵,增強長江防線。


    如此一來,加上武昌節度使王崇文,三人就能形成鼎足之勢,不僅能夠將柴永清的漢陽軍死死困在中間,也能有效預防襄州的王仁鎬從漢江南下!


    李從鎰,八弟啊,你可得好好給七哥當差!


    李煜估計了一下,武平、南平打下來之後,周保權、高保勖肯定是要送到南唐來,這倒不要緊,飯還是管的起的。


    麻煩的是,整個荊南地區還有不少地方,屬於“割據中的割據”,他們也未必聽從周保權、高保勖的,這些將領還要派人說服歸降,盡量不動刀兵。很顯然,這種活兒劉承勳、鄭彥華是幹不了的,他們見到敵方將領,首先考慮的就是怎麽幹掉。


    李煜想了半天,腦海裏浮現一個人,韓熙載。


    勸降這種事兒,韓熙載最合適了,名氣大、能力大,本身也是“衣冠南渡”中的一員,在荊南地區能找到不少故交,在南唐官位也不低。


    坊間還流傳一種說法,韓熙載與時任後周殿前輔政禦史的李穀交情莫逆,兩人曾有一段對話——李穀:“中原用我,取吳國(南唐)如探囊取物”,韓熙載:“吳用我為宰相,必將長驅以定中原”——如今,韓熙載雖然沒有當上宰相,也算得到了重用,後周也亂套了。


    有了這樣一個背景加持,韓熙載出去納降,事半功倍。


    隻是,調任戶部尚書這一級別的官員,李煜是沒有資格的,眼下,隻能讓他以“協助李從鎰安撫荊南”的名義去。


    隻是,韓熙載是否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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