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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快樂,春節外出了,沒來得及更新,見諒】


    ‘山口洋的華商因為不滿阿拉木丁的盤剝而暴動。’


    這個消息隻用了兩天便傳迴了古晉,算起來是一刻也沒有耽誤,等到又過了兩天,華商們派出的使者就已經站在了古晉行營的公廳中了。


    廖雲上下打量著來人,中等的身量,皮膚黝黑,若不是介紹這是山口洋來的華商,說是港中的苦力也有人信。


    黑壯漢子見了廖雲,定定的一禮。


    “小人毛宏見過運使。”


    ‘還真是好本事。’


    廖雲心道,此人不過才剛到古晉一天,自己這個西婆羅洲轉運使的官職也還沒有正式見報,就被他打聽到了,也難怪山口洋那邊會派出這位前來古晉。而且這廳中站著五六個軍士,都是伏波軍中身量高大的,平日裏會見本地的商人大戶,那些人被看上一眼都會抖上幾抖,如今的這位倒是行止如常,全無半點懼色,單就這份膽色來說,這山口洋的華商倒是選對了人。


    雖然古晉行營的工作開展不算太順,但廖雲的能力卻是有目共睹。劉大悟畢竟是總攬海軍,就算古晉這裏會留下伏波軍駐守,作為海軍實際上的總司令,劉大悟也不會常住此地,最多再有個把月就要隨船迴文萊去。故而政事堂商量之下還是覺得將一應庶務交給廖雲最為合適。


    兩天之前,他這個西婆羅洲轉運使的身份也算是正式定了下來,隻是轉運司新設,歸化民中知道這個消息的都不算多,更別提是一個外路來的所謂使者,故而對於這一位打聽消息的手段,廖雲也著實佩服,說話間便更加親切了些。


    再加上旁邊站著的那位,倒也是久仰大名,正是倫篤部酋長的寶貝兒子阿魯納。


    阿魯納道:“家父不善漢話,故而特遣小人將毛東主帶來拜見運使。”


    “哦?人是你們帶來的?”


    “正是,毛東主本也與我部中有些生意來往,這次是先到了小人的寨子,才是家父差小人和幾個族中勇士將他護送來的古晉。”


    廖雲故作不解道:“從倫篤溪過來這一路,都在伏波軍控製之下,何以還要護送?又不知毛東主所來何事?”


    那毛宏一副大驚失色的樣子,拱手道,“專為我大宋在婆羅洲的危局而來。”


    說這話時毛宏自己都有些心虛,原本隻當是和佛郎機人一般的夷人,攛掇著這些自稱宋人的能出頭與阿拉木丁鬥上一鬥就好。可自打到了古晉城外,便被此地的景象給震懾住了。


    ‘這些人才到了古晉幾天?’專門花了半天時間讓阿魯納帶著自己在古晉城中好生轉了一圈,對於大宋的實力不再是倫篤部少主口中的吹噓,而是實打實的眼中景象,緊鑼密鼓的建設工地,井然有序的繁華市場,還有列隊而過的威武軍士。這一位也終於明白了和自家一直在胡椒生意上過從甚密的倫篤部為什麽會冒著跟三發翻臉的風險引薦自己來拜見這位廖運使,甚至連打通本地通事關節的花費都沒讓自己來出。故而原本想好的一套說辭看起來就真是有些危言聳聽了,隻是想了一路的話臨時不好改口罷了。


    “我大宋?”


    廖雲倒聽了便問出了聲,他顯然對此人的說法感覺好笑,若說如今大宋在婆羅洲的大好局麵是危局,那島上的土著豈不是危如累卵?不過好歹也是來求援,危言聳聽的蘇張之論要有,順耳的話也要多說兩句。人家都自稱大宋子民了,你還好意思不幫上一把?隻是這樣的話廖雲不便接口,便繼續聽著對麵這位毛東主說了下去。


    “運使有所不知,家祖毛滂乃是政和年間的祠部員外郎、秀州知州,崖山之後,家人南渡,算起來在這婆羅洲生根也有三百餘年了,小人是毛滂第十五世孫。”


    “原來如此,難得你鄉音未改。”仔細聽來,這位毛東主的口音確實也是奇怪,比起在文萊和本地見到的大明移民更有一些不同。


    攀扯名人的手段曆朝曆代都有,這位毛東主要和大宋套近乎,自然拿這個開場最好,隻是要在兩宋找個姓毛的名人也算不易,這一位倒是用心。


    ‘可惜’,廖雲心下道。


    終究還是差了一點,若是換個大明的官兒聽他這麽一說,再給捧上一捧,說不定就真會幫著出這頭了,可雖則為華商,但是不是和轉運司一條心自要另說。南渡的漢人在婆羅洲行商做工,數千鄉人嘯聚一處進而欺壓當地土著的事情也不是沒有,全看一個利字。古晉這裏新附之地,縱然對於周圍山川地理也算調查得大致清楚,但當地土人、漢人和泰西夷人盤根錯節的關係也是如今兵力單薄的轉運司不願過多染指的原因。


    以數百精兵奔走上百公裏,這樣的用兵在雨季可支撐不了幾次,可三發那裏,無論土人還是漢人,都不是區區數百人的規模,真要撒開了去倒是不好收拾。但既然有人送上門來,了解些情況倒也不算壞事。


    廖雲問道:“本官也是剛剛聽說了三發那邊的事情,雖說婆羅洲大小事務都應歸我大宋管轄,不過畢竟朝廷北歸時日尚短,羈縻地方的情形尚不清楚,毛東主既然有心,不如就與本官說說山口洋如今的情勢如何?”


    毛宏道:“三發地麵,原本是土人不多,我等遺民自宋末南渡,在此地也算是自成一體,其餘土著多也是永樂以後自周圍各國移民的居多,論起來倒是我們漢民更該算作土著。”


    三發地麵自從出了金礦,從蘇門答臘、爪哇乃至更遠的暹羅、緬甸來此地淘金的土人不少。就像總部傳來的敵情通報所言,那阿拉木丁家往上三代也是一樣從鵬茄羅國渡海而來,大抵是後世的孟加拉一帶,因為地近緬甸大港勃固,其地人民曆來善於經商的。說起來到三發的時間未必比這位毛東主祖上更早,其自稱國主在當地收取伐木采礦的稅金,其實在廖雲看來不過是個武裝頭目,與嘉靖年間盤踞日本五島的中國海商團是一個性質。


    而漢人金匠因為有獨門的秘法,較之本地土人更會開采,故而土人多將金礦出借給漢人收取租金,自己則是樂得坐收利益。但是也有那等貪婪的不甘被漢人將金礦盡數采了去,也從暹羅、緬甸地方請人來教授采金之法,甚而有讓族中土人親自上陣的,便會引起漢人與土著的矛盾,因此相互攻殺的也不在少數。


    “山口洋此地氣候適宜,周圍田土肥沃,山中又有上好的木材和砂金,故而隆慶以後南來的廣府和福佬人多聚居此地,久之也就有了些規模,我們這些當地的遺民也都漸漸匯了過去。”


    “那阿拉木丁自稱素檀,實則不過一匪類,仗著手下一幫亡命在三發幾條道路上設卡收稅,還派人專向山口洋的華商收取年例銀子。”


    “平日我們不想生事,也都隨便打發些了事,好歹都有各自生計要做。”


    “往日那老貨也想染指古晉,隻是一來古晉的華商們抱團,北市的土著和大食人也不是好相與的,試過幾次也沒能討到便宜,目今也隻在三發一地跋扈。”


    廖雲聽他這樣說,問道:“既然那阿拉木丁連往日的古晉也沒有辦法,怎麽今日裏反成了我大宋的危局了?”


    毛宏早有準備,道:“往日裏是這老貨有心無力,他在三發雖也能征調得動上萬的軍力,但也都是些烏合之眾,自不能與天兵相比。但山口洋的華商不過兩千之數,也不能與之抗衡。”


    廖雲輕輕點頭,看來這毛宏還不算糊塗,沒有拿瞎話哄人。轉運司於行營沿襲下來,情報搜集自然不會中斷,山口洋能有多少華商心中還是有數的,至於那阿拉木丁手中的人馬,一萬多的土兵還是能有,不過也是他手中的全部人馬了,這戰力估計不會比一般的民伕更高,趁火打劫的情形會有,但真要拚命的估計很少。漢人移民則不同,不說那些在此地定居了多少代的,就算新近拋家舍業來到此地的也都都不全是良善之輩,作田的不說,淘金的可多有狠角色,何況多又是同鄉甚而沾親帶故的,斷不會不齊心。


    就聽毛宏繼續道:“說起來以往雖然老貨也打著古晉的主意,但卻不會不顧根本,他家老子還在時動兵見仗也不過是幾百上千的規模。”


    廖雲思路敏銳,問道:“這近千土兵便是他賴以自持的根本了吧?”


    “運使英明,的確如此,老賊雖然號稱有土兵萬餘,能戰的實則就這千人上下。”


    ‘多了他也養不起’廖雲心道,這倒也符合實情。


    “不過這迴聽說背後是有紅夷挑唆,老賊本就對我們這些華人有所忌憚,加之大宋光複古晉,這是實打實的威脅,故而不惜要對我山口洋的華人先行清洗。”


    “幾天前,老賊派在山口洋的稅官酒後因瑣事與一戶漢民起了衝突,雙方動了刀子。事情鬧大,第二天土人便將寨子給圍了。”


    “老賊放下話來,說要交出殺死稅官的漢民,還要山口洋拆除寨牆。”


    “你方才說有紅夷挑唆?”廖雲自有他所要關心的問題,土人和漢人的矛盾,利益使然,何況這阿拉木丁自己祖上也是渡來的海商,手中的生意與華商衝突的不少,現在去山口洋和三發淘金的漢民越來越多,還不斷有從大陸上過來的鄉裏,加上古晉又來了個自稱大宋的新勢力,換作自己是土人,廖雲自問自己多半也會心有芥蒂。故而前麵說漢土之爭,還不一定是誰在欺負誰,他也不便表態。但歐洲殖民者在本地搞事,這就又是另一個性質,無論如何,都是要消除影響的。


    毛宏道:“在山口洋的港口旁邊,便有一處紅夷築的土城,其中有夷兵近兩百。”


    “是荷蘭人?”這問題有些多餘,此地的紅夷多半就是荷蘭人,不過毛宏未必清楚。


    毛宏果然被問得有些愣了,但旋又說道,“這夥紅夷原本隻是在山口洋開設商站,專事貿易,我們漢人在當地淘金紡織,倒也兩不相害,但時間長了也漸漸生了些齟齬。”


    “這夥紅夷中真夷有多少?”無論兩牙還是荷蘭,在遠東的據點除了馬尼拉和果阿這樣的大港口,實際的維持能力非常有限,故而一個貿易點的人口不會太多,其中泰半還要依靠本地招募的士兵,毛宏說此處紅夷人口兩百餘,如果不是他刻意誇大,那就應該是招募了本地土人。廖雲所以有此一問,也是不想被毛宏輕看,直接挑明了關節所在,好讓對方不要輕易想瞞哄過去。


    毛宏道:“運使明鑒,真夷實則不到五十,其餘都是本地招募的土人充任,其中也有向老賊那裏雇傭的,故而兩家便勾連了起來。”


    南洋的土族酋長,除了坐地收稅,將手下土兵和奴隸出借收取傭金也是一筆收入,這倒並不稀奇。但五六十的荷蘭人當時職業士兵,論起戰鬥力來,數百土人也未必是他們的對手。


    幾句問話便掌握了對話的主動權,廖雲也開始引導起話題的走向。


    “那毛東主此來,隻是為了求援?”


    毛宏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山口洋的漢民心向大宋,特望王師早日光複三發地方。”


    廖雲故作為難,“不瞞毛東主說,這古晉城中駐紮的伏波軍不過數百,自守尚且不足……”


    廖雲話未說完,毛宏卻道:“不勞運使費心,小人這次來一則是告警,二則是想求個名分,若再能得本地一二股鄉勇助陣足矣。”


    想想又道,“倫篤部素來忠勤,這迴阿披薩酋長也願帥所部救援山口洋。”


    阿魯納聽了半天,到了自己的戲份,趕緊也拱手道:“家父再三交代,我闔族上下願為王師前驅。”


    “好,隻要平定了三發,本官保舉你一個蠻部巡檢。”


    樂得做個順水人情,一開始阿魯納帶著毛宏前來求見,廖雲便覺得事有蹊蹺,現在聽他這麽又說,倒是能夠猜出個七八分了,說不定這挑唆的事情也是出自這些部族之手。論起兼並地盤,土人的興致可比紅夷高得多。戰略上的眼光看來,南洋的土著的確不得不讓人小瞧,但說起奸狡,倒是個個都像老狐狸。論人口倫篤自不能和三發相比,但有了他們一家起頭,周邊各部蟻附而來,人數也不會比阿拉木丁手中的少上太多,不過廖雲也不傻,他說為阿魯納薦官,可沒說給他老子。


    伏波軍自然不能輕動,周邊的清鄉和集村並屯還有賴於官軍在古晉坐鎮,但新建的各部民兵倒是的確需要驗一驗成色了,送走了毛、阿二人,廖雲喚來了親兵。


    “你去一趟軍營,請田、黃二位首長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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