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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太多,更得太慢了,各位見諒】


    “召恩這小崽子除了混吃等死還能幹嘛?”


    送走了古晉城來的信使,老阿披薩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倫篤部的老族長雖然不如那古晉城中的大戶們見多識廣,但勝在年長了不少歲,自問還是有些斤兩。什麽宋人要來招撫得消息,在老者看來不過是些沒影子的話,占著好好的港口不要,跑到林子裏來喂蚊子麽?還是嫌港口邊上園子裏的胡椒不夠多?要知道胡椒雖然貴重,可畢竟不能當成飯吃,通貨膨脹的道理不懂,但收得多了,這胡椒可就真的不值錢了。聽說大明就曾用胡椒等香料給官員發放俸祿,同樣的事情,南洋諸國的君主幹得也不算少,可沒幾個人願意要的,都更喜歡現錢,可見再貴重的香料多了,也不是什麽好事。


    至於說什麽宋人為了各部的金銀,那更是胡扯了。十多年前,倒是有人傳聞呂宋的山中有金銀自出,害得大明的皇帝差點派遣大軍前去,也直接導致了西班牙人畏懼大明的武力而對當地華商展開了清洗,很是殺了不少漢人。聽起來倒是有些道理,但仔細一想也不對,這十多年前的傳聞早已被證明了隻是謠言,就連他這樣遠在南島的土族族長都有所耳聞了,相信不會再有那等愚昧之人會相信什麽蠻部的財寶。真要有什麽財寶,他還會情願窩在這蠻荒之地?想來不過是召恩派來的信使找的說辭,不過早作準備倒是沒錯。


    縱然自家的一個族孫娶了召恩的小女兒,縱然召恩還在倫篤溪邊上有幾處大的胡椒園子,可老族長從來對這位住在古晉城中的晚輩看上眼。不過是因為乃父乃祖的開拓,加上海貿的盛行而得了時勢罷了。再說如今城中的宋人,恐怕真不是想象中那樣簡單,阿披薩在城中也有眼線,尚沒有到閉目塞聽的地步。宋人所做的事情都是他未曾想到的,雖然時日不長,但卻都是要掘斷本地大族根基的手段。


    想到此,阿披薩喚過身旁一人,道:“這次去城中又都見到些什麽?”


    阿魯納向阿披薩講了宋人的種種享用,講了如城的巨船,還講了軍紀嚴明的伏波軍,最後自然是將聽到和見到的關於宋人在城中要推行保甲和在城外集存並屯的事情詳詳細細的跟自家老子講了一遍。


    他是阿披薩最為倚重的兒子,早在伏波軍登陸之初,消息便透過這個常在古晉城中走動的兒子源源不斷的送迴寨子裏,宋人會對周圍蠻部用兵的消息他比其他人知道的並不算晚,甚至以個人判斷而言,可能確定得更早才對。


    放眼古晉周邊,兩千多人的部族已經算是大的了,此地土地雖然肥沃,但未經開墾,也養不下更多人口。沿著這倫篤溪的十多處園子,除了稻米就是胡椒,每年除了留足部中口糧,剩下的產出都是供應城中貿易之用,說起來雖然口稱蠻部,其實論及與城中商人的關係,可是一點都不疏遠,至於因為獵頭之類的習俗被本地人畏懼的都是更南麵一些的,與倫篤這樣的大部族實在無涉。


    召恩打著什麽主意阿披薩心頭再清楚不過,此次對外,無論是嘴上說的招撫,還是實際意義上的集村並屯,宋人都會先禮後兵,事先不打個招唿直接就兵戎相見的事情,就算以殘暴聞名的亞齊國也不會這樣去做,何況聽兒子說來這宋人似乎還頗為重信,更像是個治國理政的樣子。


    但真要到了兵戎相見的地步,打頭陣的也隻會是南市的那些漢商,本地的土著充作雇傭的會有,但土族大戶出頭的絕對都在後麵。最後說不定會鬥個兩敗俱傷,到了那時再要本地的土族出麵,對於召恩這樣的人就是另外一番局麵了。而從自身來講,周邊幾個和城中頗有淵源的部族,都有城中大戶的田莊和胡椒園,真要是搞了集村並屯,恐怕受到損失最大的就是城中的土族大戶,反倒是大食人與漢商,做的都是轉手的買賣,並無幹係。是以兒子從城中迴來時,傳說城內漢商人的民兵已經有了兩三百人,想來就是這個道理了。


    所以隻要了解了其中的利弊,事情的走向自然便有了清晰的判斷。


    “告訴下麵的頭目們,族中各寨的男丁都要知會到了,這幾日要謹守門戶,沒事的不要外出,更不要進城中去。”


    “兒子迴來時便吩咐人去做了。”


    阿披薩對兒子的處理頗為滿意,想了想又道:“這幾日若是哪家的小子在外生事的,都給我關起來好生收拾。”


    “兒子記下了。”阿魯納低頭受教。


    “還有,你那邊有人能和那大宋的什麽首長搭上話的麽?”


    …………


    零零星星的雨點打在屋頂,已經能夠聽到悉索的聲音,天氣也終於開始轉涼。


    在行營所在南市議事廳中,始終蕩漾著一片和諧歡快的氣氛,因為一切進展都頗為順利。


    “這就是最新的集村規劃?”薄存書看著圖紙問道。


    新規劃的幾個從規模上更應該稱作鎮的區域從五個方位將古晉城團團圍住,城外還有道路輻射向遠方,如今都已經開始夯築地基了,和預想的差不多,集村並屯的動議一經提出,尚沒有集結軍隊,便已經有好幾家的部族派人前來聯絡,說是願意歸附大宋。


    不過廖雲也並不傻,這些部族背後站著的古晉城中大戶他不會不清楚,為什麽都表現得如此俯首帖耳?一則自然是都不願意當這出頭鳥,雖然未與伏波軍見過陣,但想來是塊難啃的骨頭,故而還是先禮後兵的好。


    再說不過是嘴上說說而已,宋人能派下多少官員前去治理?隻要嘴上服個軟,古晉行營到底有多少人並不是個秘密,再說首長們可是也許了給蠻部的子民們種痘的。更何況難得有了個能夠掣肘城中大戶的機會,尤其幾家和古晉貿易頻多的蠻部更是樂得看戲。


    當然中間也不乏與召恩這樣的本地大族牽連頗深的,倫篤部不過是其中之一,對於這些部族與城中微妙的關係,經略司其實已經有了充分的掌握。至於下一步,說是用兵,不過廖雲本人倒是更喜歡用軟刀子殺人。


    薄存書這幾天就在操心著這事,雖然他不分管軍事,更多的還是把心思放在了民政上。


    然而最終的規劃還是出自廖雲之手,除了東麵被大河隔開的地方,沿著古晉西麵和南麵的界限劃定了五處大的集中安置區域,而西麵的倫篤溪便正在其中。


    “這倫篤部的人倒是有趣得很。”廖雲並未關心薄存書的發問,而是扯起了其他的事情。


    “倫篤部?就是倫篤溪邊的那個大部族?”超過兩千人規模的大部在古晉周邊可是讓人印象深刻的,雖然各處蠻部人口十倍於古晉城,但周圍畢竟都是莽荒之地,又多野獸煙瘴,沒有充分開發的土地縱然肥沃也是難以養活過多的人口,故而上千人的大族都是難得。


    廖雲笑道,“你知道他們是走的什麽路子跟行營搭上話的麽?”


    薄存書不解,道“什麽路子?”


    廖雲還是笑,“你有好幾天沒見到鄧文舒妹子了吧?”


    經廖雲這麽一說,薄存書倒是想起來了,這幾日的確是少見鄧文舒的影子,這可不是那一位妹子的性格。


    “倫篤部找了她?”薄存書腦子轉得很快,不過表情的驚訝中依然帶著些許詭異,二十來歲的小夥子臉上都浮起了一抹紅暈。


    廖雲一見對方會錯了意,趕緊解釋,“你想岔了,鄧家妹子的眼光還沒那麽差,再說本地的男子你覺得咱們的妹子能看得上眼?”


    果然是關心則亂,早想到薄存書對鄧文舒的意思,他也就不會語焉不詳,害得這一位想歪了地方。


    “你們是在說我。”一個聲音再兩人身後突然問道。


    兩人轉過頭去時正好和一張黑炭般的小臉對上。


    ‘貓?’


    薄存書一驚之下反應過來,鄧文舒銀鈴般的笑聲劃破了尷尬的氣氛,因為是首長的原因,警衛甚至都沒有通報,這才把正在說話的兩位給嚇住了。


    “應該是暹羅來的,本地可是少見。”


    暹羅貓毛色與本地土貓迥異,縱然此地別號貓城,家家戶戶都少有不養貓的,可這樣的品種確實還未見過。隻是雖然廖雲說是暹羅貓種,薄存書卻覺得與印象中後世的暹羅貓還有區別,毛色也更黑一些。


    “倫篤部送來的?”薄存書問道。


    “知道投其所好,所以我才說這倫篤部的人有趣啊。”廖雲答道。


    為了跟大宋帝國的首長們搭上關係,也算是絞盡腦汁了,最後竟然是從寵物這一條走了鄧文舒的門路。也虧他們能在婆羅洲找到暹羅貓,這些貓種據說在阿瑜陀耶也是寺廟中高僧飼養的寵物,但靠著海貿,估計也沒有多少商人會運送這樣的活物,故而一獻上來便成了鄧文舒的心頭肉。


    不過鄧文舒雖然心中歡喜,也沒有忘記原則,倫篤部的舉動不過是在她這裏留了個名罷了,但光是留名也已經是夠了,至少行為決定態度,讓首長們知道自家的部族是如何恭順比什麽承諾都要靠譜。


    但真要讓各部真心實意的順服,還得有一場實打實的軍事勝利才行,就是周邊各部這幾日接連有使者前來表達恭順之意,真真的滑不留手,看來一開始就對這些蠻部估計得錯了,文萊府的幾次用兵早早的名聲在外,恐怕再有幾個月,呂宋、爪哇和中南半島上的大小國王和總督們就都會傳開了。


    這韜晦之術著實是難學啊,廖雲心中感歎。也難怪他們這群人在舊時空不如意,記得有人說過,厚黑也是能力。


    “‘第三帝國’的官人們還是太要臉了。”他自嘲地笑道。


    “報告。”一名警衛走了進來,打斷了廖雲的思緒。


    “什麽事?”


    “在東麵渡口巡哨的伏波軍抓到了兩個細作。”


    “哦?查清是什麽人了麽?”


    “田首長已經審過了,是倫篤部的人。”


    “哦?……這倫篤部還真是有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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