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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步如何做?


    這是張柴佬正在思考的問題。


    明明一彎新月就懸在天幕上,將海麵映出淡淡的波光,從納閩島的東麵與陸地之間狹長的海峽往南,繞過了最急的一段暗流,目標龐大的輪廓便已經映入了眼簾。


    隱在西班牙人的巨大船影之下,張柴佬心中卻泛起一絲不安,港口的大喇叭般的豁口已經放眼可及,巨大的建築投影在尚可用肉眼辨識的天際線上讓他的唿吸都急促了起來。


    跟在張柴佬身後的六十多隻大小船隻陸續過了海峽,再繞過一處小島,順著減緩的潮流向著東南港口靠攏,船隻在此已經集結了半個時辰,總算整好了隊列。六十多隻船中張家隻有過半,還有一小半都是從附近匯聚來的小幫,也有跟著來打秋風的蘇祿人。


    不知是誰最先放出的消息一番鼓動,但隨著各處海匪聚集在一處,關於納閩島上宋人的種種傳言也被敲上了確鑿無疑的印章。


    那些經過各處商人陸續流出的財貨不會說謊,何況此番這一支東拚西湊的‘艦隊’算得上實力強勁,有紅番的艦炮火力掩護,任他如何牢固的港口也能輕鬆攻下。


    隻是未免也順利得過了頭,早就聽說之前的一個多月,納閩島可從來沒有人能接近,雖然那島上的短毛據說從不傷人,但還是沒有商人願意載著滿船的貨物去試試運氣,就這麽大大咧咧的將船開到不到十裏的距離而沒有被島上的快船出來騷擾,似乎還是頭一迴。


    不需要再去想太多,就如過往在爪哇和三佛齊劫掠過的那些港口一樣。


    幾年前,幫著馬打蘭國主帕能巴汗攻下泗水城時,自家的幾條戰船可是衝在最前麵的。想想過往,那個二十多歲便縱橫海上的張大王,那個三十多歲便拿了一國國君的敕命攻下他國國都的張大王,縱然海風已經在臉上刻下了斑駁的紋路,多年闖下的名頭卻不是白饒,婆羅洲北最大的海主,這名號如何能夠讓給別個?


    坐船上點起了火把,一支、兩支……幾十支,漸成一條光帶,在墨色的海上載沉載浮,朝著港口而去。


    …………


    下一步如何做?


    這也是岡薩雷斯正在思考的問題。


    聖安東尼號高大的船身擋住了月光,讓前麵的幾艘戎克船(注:歐洲人對中國船隻的蔑稱)遮擋在自己的陰影當中,顯得更加渺小而無助,這讓岡薩雷斯心頭不是很痛快。這些東方的野蠻人在財富麵前貪婪且沒有信仰,如果不是想用他們試探島上的對手,他本不打算與這些‘猴子’一般的賤民為伍。


    一切皆是源於好奇與冒險,幾天來,關於宋人的財富如何堆積如山,以及他們的防備又是如何的鬆懈,被渲染了一遍又一遍,岡薩雷斯知道這些不過是誇張的修飾而已,無論在東方還是西方,傳言中的數字總是以每次數倍的速度膨脹,以證明承載著這些傳言的人們對於權威的解釋權。


    四十多歲的船長,一頭棕色的卷發,無論經曆多麽艱苦的航程,總是保持著優雅的姿態和得體的著裝。


    猶能記得當年尚是個小小的炮手助理,隻能做些搬運火藥和運送炮彈的粗重活。在下層甲板的火藥艙將裝入藥筒的危險粉末隔著防火的濕簾拿出,小心翼翼的爬上幾層樓,交到火炮長手中。那時能隔著舷窗望一眼外麵的激戰,便能馬上讓連續爬上了幾層炮甲板的疲勞徹底消散,現在卻是早不能做到了。


    想想真是有趣,自己的這艘船,加上艉樓上的布置,總共隻有二十門炮,還不如無敵艦隊一艘普通四等軍艦上艦炮的半數,可這群東方的野蠻人現在真的需要自己為他們支撐門麵,或者可以叫做壯膽。


    “要喝一杯麽?”


    隨艦的阿方索神父站在岡薩雷斯身後,語帶得瑟的問道,因著已經靠近婆羅乃,打下了納閩,分潤了財寶,便可去渤泥國都補給,故而傍晚時船長特意吩咐宰殺了一頭小羊,按照家鄉的風味特別製作,阿方索牧師作為船上唯一的神職人員有幸享用了一個月來這難得一頓的美味。


    “不了,我總覺得有點不安,這樣的感覺從未有過。你知道,我曾經在裏斯本和英吉利海峽戰鬥過,但以往從未有這種感覺。”


    “請放心,弗朗西斯科上尉一向值得信賴,想必現在他已經下令將固定炮門的繩索全部取下了。”


    “我對我的士兵和軍官們從來都很放心,隻是感覺這港口透著說不出的味道。”


    “親愛的菲德爾,你得明白這都是主的指引,我們既然到了這蠻荒之地,就有義務為這些野蠻人帶去福音。”阿方索神父稱唿著岡薩雷斯船長的教名,補給官安排的晚餐讓這位來自塞維利亞的中年人很是滿意,以至於再次讓他對未來一段時間的航行有了更加樂觀的期許。


    或許在內心深處對冒險和財富的渴求更甚於虔誠,但岡薩雷斯依然覺得給自己的行動找到名正言順的理由是個不錯的選擇,接過神父遞來的酒杯,杯中的紅酒經過長途運輸已經有了明顯的酸味,但船長還是一口飲盡,然後開始了他的布置。


    “我命令羅德裏格斯先生帶上三艘劃艇和五十名士兵登陸,如果順利的話請點燃信號。”


    …………


    下一步如何做?


    這還是穿越者們正在思考的問題。


    東西兩府的諸公齊聚在基地指揮中心,廳中散布著舒緩柔和的音樂和淡淡的咖啡香氣,盡是恬適慵懶的氣息。


    “兔子總算是來了,可惜老徐在毛拉地守了這麽久的株,再等幾天,估計都快發芽了吧。”


    有人起了個頭,話題自然就被帶了出來。


    “西班牙人不是在菲律賓和望加錫麽?這麽快就知道消息?當真是狗鼻子啊。”


    “恐怕隻是湊巧,隻來了一艘船,嚴格算來也不能說是純粹的軍艦。”


    “得再跟老朱打個招唿,悠著點,別讓人給淹死了,船也不能有事。”


    “放心,已經交代過了,放上岸好生料理,絕不會走脫一個。”


    “西班牙的大帆船可不會上岸。”


    “海上也已經安排下了。”


    羅克理、周太閣、馬千矚、文德嗣、平求聖、王峰、謝明、李厚,宰執們齊聚一堂,除了在毛拉地指揮的參知政事徐玄策和在港區待著兔子的樞密副使朱大釗,今晚的人員到得算是齊整,就連難得喜歡湊熱鬧的梅凱西也坐在大廳裏。


    d日以來的一番謀算總算就要看到結果,島上各處人等雖然不必參加軍事行動,但也都枕戈待旦,隨時準備投入戰鬥。


    馬千矚按捺住起伏的心情,把他的分析說了出來:“平定文萊府,不過是萬裏長征走出第一步,如今看來,也算不得什麽。這幾天我一直在查閱資料,又結合了這一個多月從各處商民那裏搜集的情報,基本可以判斷,此時的婆羅乃城及周邊,人口當在三、四萬,這些年因為戰亂,多有逃亡,北婆羅洲人口在十六萬上下應是較為可信的結論。”


    周太閣道:“可惜漢人太少。”


    平求聖卻說:“入夷則為夷,入夏則為夏,隻要習我教化,就是漢人,沒必要分那麽清楚。”


    梅凱西也表讚同:“求聖的想法確是正解,隻要認同華夏文化,都是我大宋子民,不過方才老周你說的也不差,現成的漢人畢竟語言相通,更好培用,隻是如今兩廣福建的移民,多在馬來半島和菲律賓,婆羅洲本就人少,又不是海貿的主要通路,就算在南洋也算是荒僻之地。”


    羅克理聽眾人說了不少,總結道:“諸位所說都有理,當下還是要抓緊建設,但東上呂宋,西進爪哇、馬六甲,下一步還得有個戰略重心,這裏條件所限,畢竟不是長久發展之計。”


    “我看,不如兩路並進最好,我願意負責東上的一路。”平求聖早就謀劃好了,現在正好借著時機說出,王峰、謝明隨機也附和支持,並願意一同東上。


    “可你說了是兩路並進。”


    “西進看來隻有我辛苦了。”一旁的周太閣說起話來不情不願,可幾個在座的誰不知道他是武斷派的代表,對葡萄牙人動手,早日拿下馬六甲的唿聲喊了不是一天兩天,故作姿態罷了。


    羅克理不以為意的安慰道:“老周你也別叫苦,馬、文二位自是要跟你一道辛苦的。”


    聞言馬千矚、文德嗣便對羅克理和周太閣微一點頭,嘴角帶笑。


    “當然,此方略成與不成還要著落在孫君手上。”一直在旁默不作聲的李厚終於開口,隻是話聲一落,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正在角落玩遊戲的孫良宇。


    孫君抬頭與眾人對視了一眼,一對眸子睜得老大。


    “看我做什麽?我隻是個技術宅,把刀磨得再快,還是要你們拿著才能砍人。”


    【注:根據西方學者desande統計,在十六世紀末,特別是經過1579年與西班牙的戰爭後(此戰西班牙宣稱俘虜文萊人4000-5000名),婆羅洲北人口出現大量逃亡,其中國都人口曾一度下降到18000人左右,到1590年dasmarinas統計的在冊人口恢複至32000人,水上疍民在2000-3000人左右,這一數值在1608年左右的統計中得到證實,10年間其都城人口始終在兩到三萬左右徘徊。按照現在文萊首度斯裏巴加灣人口60000來算,1617年都城三到四萬的總人口是比較可信的數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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