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之內再次陷入了寂靜。


    “你剛才說了話,可要喝點水?”王瑩問道。


    墨梓源點點頭。


    見他要喝,王瑩便起身走到桌上倒下一杯溫水來。


    可水送到墨梓源麵前之時他卻沒有立刻喝。


    他微微張唇,忍著那股刺痛說道:“用銀針驗一下毒。”


    王瑩微愣,剛想說這水不會有毒,又見墨梓源目光認真,她也隻好從一旁的匣子裏取出一根銀針來,將銀針放入水中。


    銀針沒有半分反應。


    “喝吧。”


    墨梓源這才將大半杯溫水都吞入腹中。


    他喝的急,有些水甚至從嘴旁漏了下去,王瑩便用帕子為他擦去。


    “慢點喝,別著急。”


    溫水劃過喉嚨,微微撫平了那股刺痛。


    “好孩子,可還要再喝一杯?”


    墨梓源點點頭,看著王瑩轉過身去為他倒水,他的目光微沉。


    方才喝水之後,有一股苔蘚的味道直衝他的鼻腔,仿佛在他體內根深蒂固一般。


    讓他覺得惡心,生出一股嘔吐之意。


    但是他強行忍住了。


    又一杯溫水遞來,壓住了他體內的惡心。


    “可要吃點東西?”王瑩問道。


    墨梓源點點頭,他的確感覺饑餓,可又感覺像是餓過了頭。


    王瑩讓人上了些易於克化的東西。


    墨梓源則是從床上起身走了下來,他走動之時感覺自己的雙腿一時沒有知覺,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有了掌控的感覺。


    他坐到桌前,看著桌上的食物,這些食物都十分精美,每一道都散發出誘人的香味。


    墨梓源端著一碗粥緩緩喝了下去。


    食物劃過河道的時候傳來刺痛感,他強忍住這股刺痛,一口一口的將這些東西吃了下去。


    吃完之後,他的額頭已經冒出了許多虛汗。


    王瑩用帕子為他擦幹淨,又問道:“你現在身子弱,需要多休息一會兒,可你若是睡不著可以去院裏曬曬太陽,我看你夢中的時候一直喊冷。”


    墨梓源放下筷子,因為他在那個地方感受到的除了饑餓就是寒冷。


    就好像是被放逐到了一個無人之地一般,除了環境上的惡劣,他還感覺到了無邊的孤寂。


    這種孤寂加重了寒冷的產生,讓他猶如身處冰窖之中一般。


    他永遠無法忘懷這種感覺,永遠會篆刻在他的心口。


    後來……


    後來那個害了墨梓源的人的確被冬至給找到了,而且是由墨梓源親手解決的。


    這件事情看似進入了尾聲,卻隻是有人意欲除掉墨梓源的開端而已。


    當時他年齡尚小,剩下的記憶也不完全,隨著他年齡的增長,墨梓源的武功也越來越強,那些在暗地裏想要謀害他的人也根本找不到機會。


    但是對於墨梓源來說,迎接他的是更加血腥殘忍的成長過程。


    後來他被父親帶去了邊疆,親眼見識到了血流成河究竟是什麽樣子。


    也見識到了雖然同為一陣營,他們之間的勾心鬥角一點不弱於與外敵相爭。


    清除悍敵,排除異黨,每一件事情都需要他精心去做,最終的結果也往往伴隨著大量的死亡。


    每一條人命的去世都讓墨梓源的心更加冷硬。


    但是一切平息之後,他仿佛又迴到了那個暗無天日的長廊,他怎麽走也無法走到盡頭。


    自以為找到的出路其實是另一條無法逾越的黑暗而已。


    他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擺脫。


    隻能等待別人的發現。


    墨梓源迴到帳篷之中,他用水清洗掉手上的血痕,這是他方才斬殺一個叛徒所沾上的。


    如今他殺起人來心中沒有半分的波動,仿佛吃飯喝水那樣簡單。


    這些人都會成為他前進路上的阻礙,這樣的人每一個他都不會放過。


    凡是會破壞他的計劃,他通通不會留情。


    想到這裏,墨梓源清洗手上血痕的動作微頓,他的目光緊緊盯著那血漬,意識有一瞬間的恍惚。


    他說過不會留情,但是他好像在什麽時候做了一件對人留情的事情。


    究竟是什麽時候……


    墨梓源不斷的翻看自己的迴憶,可在過去的生活中他沒有半分在這種事情上做錯決定的時候。


    想不起來他便索性不去想,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聲量越來越高,父親也消失在了他的生活之中。


    再到後來他大勝歸來,攜著所有的榮光迴到京城,那時候皇帝說要給他賜婚。


    他向來不在姻緣之事上花心思,娶誰對他來說都是無所謂的事情。


    聖旨下來之後,兩家約定好相見一麵,他也見到了自己要娶的究竟是什麽樣的人。


    對方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明顯的不懷好意,也看不出半分愛慕或者豔羨。


    查探之下得知她原來心有旁人。


    可甚至以下,便是她心裏再有旁人也是不得不遵守皇帝的旨意。


    庭院之內,墨梓源看著對方毫無形象的吃著桌上的食物,一時有些沉默。


    他心中應該是生出厭惡之情的,但是看著她的眉眼,墨梓源心中有一股奇怪的感覺湧上頭來。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這樣,隻能端起一杯茶水送入自己口中,微微掩飾這股異樣。


    “顧姑娘,你可對這門婚事有所不滿?”墨梓源試探性的開口。


    正在吃東西的顧筱聞言勾出一抹冷笑,她毫不避諱的說道:“我當然不滿意,你這殺神在戰場上不知殺了多少人,身上有多少厲鬼在跟著,我同你成親豈不是頻繁沾染上這些厲鬼!”


    顧筱說完這些,看到對方忍下來的神色心中竊喜。


    來之前姐姐特地跟她說了,若是她不想成婚就要挽著對方最不想提及的方麵說。


    就比如墨梓源久經沙場,他手上必定沾染了許多的人命,再以這個人命多做文章,勢必會讓對方心生不滿。


    但是那時的顧筱不曾想過,這門婚事是皇帝定下的,不會允許他們有半分的不滿意或者推拒。


    所以顧筱的這個做法隻會讓自己未來的夫君對她心生厭惡,從而在戰神府的日子不會好過。


    從一開始她就走錯了路。


    但是墨梓源聽了她的話,除了目光冷了些,並沒有其他的動作。


    他仿佛一個看客一般看著顧筱的不滿。


    此時他感覺心中有一股等待之情,但是具體不知在等待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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