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筱扯了扯嘴角,她對自己的醫術很有自信,能夠讓他完全失憶,自然也能讓他迴想起所有的事情來。


    “阿筱?”


    墨梓源低聲呢喃。


    顧筱應了一聲,隨後走上前去,停在榻邊。


    “你醒了?身體可有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頭暈或者是惡心?”


    顧筱問道。


    墨梓源的目光繼而閃過迷茫,他下意識道:“我怎麽會在這裏?我們……”


    墨梓源剛想說出接下來的話卻一時頓住,因為他也不知道他想說我們在哪裏。


    他隻是覺得這裏陌生,本能地覺得這裏不是他們所住的地方。


    “你忘了嗎?我們來這裏是為了治療你的失憶。”


    聽到顧筱的話,墨梓源默了片刻,隨後點點頭,腦中想起了那麽一點碎片的記憶:“你說得對,我想起來了,可我並未覺得自己想起了什麽……”


    甚至於有一種迷茫的感覺一直縈繞在他身上,讓他無處可去,無所適從。


    相比之前他清楚自己的存在,此刻墨梓源心頭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慌意,像是擔心和害怕,又像是一種別的情緒。


    顧筱察覺到了他緊緊捏起的手,看穿了他的緊張。


    所以她抬手將掌心放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寬慰道:“別擔心,這些都是正常的反應,等到你的身體習慣適應了,就會恢複如常了。”


    顧筱曾經給很多人都做過這個手術,所以對於手術後的反應她心裏十分清楚。


    墨梓源的所有症狀都在正常的現象之中。


    “是嗎?那就好。”墨梓源微鬆了一口氣,動作的幅度有點大。


    看起來倒不像是自己放鬆了心情,而是刻意做出來的表現。


    顧筱知道他現在狀態不好,將他身體平躺下來,又將手按壓在他的前胸,稍稍用了些力道地按壓。


    墨梓源順應著他的力道躺下,自然察覺到胸口處的重量,他有些不解道:“你在做什麽?”


    “幫你緩解這種症狀,按壓這裏能夠讓你心胸舒展,你再深唿吸試試。”顧筱手上頗有頻率地起伏按壓,隨後他讓墨梓源按照她說的開始唿吸。


    當那胸腔有起伏時,墨梓源眼中的凝滯之色微微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明。


    他的確感覺到自己身體舒暢了不少,像是身體裏的鬱氣隨著一次次的唿吸緩慢地排出體外一樣。


    墨梓源身形高大,體重自然也不輕,此刻他微微眯著眼睛,覺得自己身處雲端一般,整個身子輕盈無比。


    仿佛下一刻就要飛起來。


    而他又被顧筱的手緊緊按壓在原處。


    “的確好多了,阿筱,謝謝你。”


    墨梓源有些昏昏欲睡,他的聲音自然也有些沙啞,還帶著一絲疲憊。


    顧筱繼續手中的動作,順著他一次次唿吸而放緩動作。


    方才的昏迷不算什麽,現在他徹底睡去之後才開始真正的記憶複蘇。


    那些過去的迴憶會變成夢境,讓他身臨其境地再次經曆過一遍。


    起初他會感覺那些夢境是旁人的事,並不會套用在自己身上。


    可隨著夢越來越多,熟悉感逐漸增加之時,他就會對自己原來所堅定的一切產生動搖。


    緊接著是兩種記憶相互融合。


    此外還有一點……


    也是顧筱沒有告訴墨梓源的。


    在這個過程中,失憶前的他和失憶後的他會自然而然地爭取自己身體的控製權。


    強悍的一方留下,弱勢的一方徹底退居幕後,並且會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消失。


    在過去和現在的墨梓源對比看來,贏家隻會有一個。


    所以現在的墨梓源注定會消失。


    不過記憶不會消失,等到墨梓源想起過去的一切之後,他依然會記得失憶之時發生的一切。


    顧筱站在榻邊很久,她的目光看著墨梓源沉睡的臉龐。


    分明是同一張臉,但是他們可以說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不同的品性,不同的形式作風。


    當真是經曆鑄就性格。


    這一瞬間,顧筱想到了過去的自己,他曾經也有十分相像的經曆。


    因為失去記憶,又先天不足,所以過去的顧筱渾渾噩噩,輕信壞人,還做出了許多愚蠢之事,成為了人人厭惡的存在。


    還被當作賜婚的對象與墨梓源成親。


    這門婚事絕技不是什麽賞賜,而是用她來膈應他。


    如今顧筱恢複了記憶,第一時間就是與過去的自己切割。


    因為捫心自問,她也不喜歡那些過往,也並不認同那些行事作風,更加不可能喜歡過去的自己所喜歡的二皇子。


    所以他們是截然不同的人。


    但是他們依然是同一個人。


    是不同的環境之下所造就的同一個人。


    “你會徹底消失……”


    看著墨梓源昏睡的臉龐,顧筱喃出了這句話。


    她的語氣十分平淡,卻有一股別樣的情緒在裏麵。


    此時顧筱突然想到,可有人想要追迴過去的自己?


    過去的自己所在意的二皇子如果還活在世上,究竟會不會對自己造成影響?


    想到這裏,顧筱搖了搖頭,有些笑自己做這些荒誕的假設。


    過去的自己已經徹底消失,而二皇子也被墨梓源徹底頂替,這兩個人再也沒有了相遇的機會,她又何必突然傷春悲秋呢?


    顧筱轉身,她的身體開始離床榻越來越遠,直到來到門口。


    大門咯吱一聲被打開,屋外的陽光一下照了進來,與之裹挾而來的,還有那冷風。


    冷風一下吹亂了顧筱的頭發,也讓她眼眸悠悠。


    一直觀察著這間屋裏情況的冬至一下就發現了她打開門,她忙不迭地上前詢問道。


    “姑娘治療得如何?將軍可有大礙?”


    顧筱勾出一抹從容笑,隨後朝前一步踏出門檻,轉身將門關上。


    “接下來隻要讓他好好休息,等他自然醒來之時給他吃些飯,吃完之後他應當還會再睡一覺,這個過程裏都不要打擾他。”


    冬至連連點頭,顧筱說的她都一一記下了,但是最為關鍵的還是墨梓源的身體怎麽樣。


    “進行得可順利?”冬至又問一遍。


    顧筱這才點點頭:“雖然有些難度,但是整體下來十分順利,並沒有意外地發生,屬於我的事情做完了,接下來就看他自己恢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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