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宋玲不想祖母操勞,尤其是這種陰雨天氣最容易發生意外。


    宋玲微垂著頭,頭發被風吹得有些淩亂,襯得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狼狽。


    “勿要想太多,隻是一次意外,而且……”


    齊楓眸色微沉,心中對這意外兩字也存有疑慮。


    宋玲是當事人,所以滿腦子想著自己惹了麻煩,但是他們都留了個心眼。


    心中也有預感,這件事隻怕隻是個開端,其後還有更多的事情會跟著發酵。


    “我隻是……我隻是覺得自己身上牽扯出了太多的麻煩,從那個要我賠償的無賴,到後來的妖刀,皆是我先遇上,隨後才將麻煩帶給了你們,這次又是我將如清推倒……”


    宋玲說著頭越垂越低,整個人都埋進了臂彎裏。


    她感覺自己帶來了太多麻煩,又無力去解決。


    整個人如同深陷在泥潭之中無法自拔。


    突然宋玲感覺頭上微重,緊接著齊楓揉了揉她的腦袋,寬慰道:“麻煩找上門是我們倒黴,我們已經受到了傷害卻還要自怨自艾,這樣的還有活路可走。”


    “敵人殺不死我們,我們反倒先把自己給逼死了,豈不是得不償失?”


    齊楓說著還歎了口氣,他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顧自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聲音開始低落起來。


    “曾經我在外闖蕩之時,遇到過一個教了我很多東西的人,也數次救了我的性命,可他最終因為一場意外去世了。”


    說到這裏時,齊楓頓了頓,神情有些悲戚,話語之中也帶上了一絲哽咽:“發生這個意外都要怪我纏著他帶我去看案發現場,這才遇到了重返現場的兇手。”


    “那時他們打了起來,我就躲在一個木門之後,透過一點縫隙看著他們打鬥,最終他不敵那兇手,受了非常嚴重的傷。”


    齊楓的目光停留在一處,卻沒有焦點,顯然是陷入了迴憶。


    那夜的場景十分駭人,一輩子都會銘刻在他的記憶裏,也是他失去這個老師的那天。


    “後來呢?”


    聽到他停下了敘說,宋玲微微抬頭,開口道。


    “後來……官府的人出現將那兇手製服,可那個人卻再也迴不來了。”


    “若是我不好奇,這件事情便不會發生,他也不會為了保護我而死。”


    “起初得知他死訊的時候我根本無法接受,有想過幹脆一同死了一了百了,但是後來我沒有這麽做。”


    齊楓的聲音漸漸發沉,那是宋玲完全沒有見過的樣子。


    曾經這個少年活潑好動,雖然調皮了些但是為人十分仗義,所以宋玲並不排斥這個人時常來家裏玩。


    在她沒有共同經曆的過往之中,齊楓在悄悄改變,身上壘出了許多盔甲,倒讓她覺得有些陌生起來。


    “那天那個殺人兇手沒能殺了我,那以後我也不會輕易地交代出自己的小命,否則他為了保護我所做的一切豈不都成了笑話?”


    齊楓的語氣之中透著一股冷然,甚至帶著一股肅殺之氣。


    宋玲聽在耳裏心中很是震動,剛才籠罩在頭上的陰霾也散去了些。


    可緊接著湧上心頭的,是另一股難過。


    她知道當初齊楓為何要離開。


    那天宋玲隻以為那同樣是平常的一天,她吃完了祖母做的飯後便想著去找他玩。


    那天他們從山上采摘了很多東西迴來。


    去的時候特意避開了有山洞的那條路。


    滿載而歸的喜悅驅散了他們身上的疲憊,可誰知第二天齊楓就不見了。


    她給宋玲留下了一封信,隻說自己外出曆練,也不說去了哪裏。


    日子一天天過去,宋玲也一直守在祖母身邊,她有時會想齊楓在外過得怎麽樣,是受欺負了還是發達了。


    後來意外地再見,她心中不可謂不激動。


    齊楓如今的樣子就是小時候的放大版,做事習慣和性情秉性也都相差不大。


    所以即便有過短暫的陌生,他們也很快迴到了過去的相處模式。


    直到此時宋玲才切實地體會到齊楓的確變了,隻是裝迴了過去的樣子。


    “你說得不錯,別人還沒怎麽樣自己就先怯了實在是太難看了。”


    宋玲撥開自己臉上淩亂的頭發,朝著齊楓露出一絲笑容來。


    可那抹笑容仍舊不達眼底。


    齊楓也明白一下想讓宋玲扭轉想法是不切實際的事,所有的轉變方得度過這次麻煩才行。


    至於麻煩是什麽……


    這種陰雨天氣若非必要,平常人都不會外出。


    可他們還是見到了撐著傘趕來的宋觀。


    來人站在雨中,氣勢強烈,像極了陰曹地府之中的判官。


    宋玲看了一眼便垂下頭,手心攥緊了衣擺,整個身軀緊繃到了極點。


    齊楓站在她身旁,微微碰了碰她的手臂以示安慰。


    隨著嗒嗒兩聲,宋觀走進了廊下,他的目光沒有絲毫波瀾地掃過顧筱他們。


    “我聽說如清病了,正巧路過此地便前來看看。”


    宋觀的聲音清冷,聽在人耳裏有著一股說不出的寒意。


    但是還不等顧筱他們有所應答,雨幕之中有另一抹身影在朝這裏靠近。


    過大的雨勢短暫地阻隔了幾人的視線,等到人走近了他們才看清來人正是紅拂。


    她麵上有些不愉,先一步迴答了宋觀的話。


    “若是實在掛念,可以將人接迴去好好養著,待在我這裏實在給不了她最好的待遇。”


    紅拂的聲音一如既往的親和,但是任誰都能聽出她話中的機鋒,以及暗含的不滿。


    宋觀聞言麵色不變,淡淡道:“送出的人怎好要迴,隻是到底舊仆受了傷,我來看看也屬人之常情。”


    “自然,隻是這大雨天行走不便,讓宋掌事不便了。”


    “來時容易迴去難,我也想在你這府中待到雨停再離開。”


    宋觀說完之後便讓侍女將他帶去如清的住處。


    紅拂跟在其身後。


    很快兩人到了門口,侍女早已通報有人要來,所以進去之時如清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


    見真的是舊主子來看她,她有些激動的想要從床上下來,宋觀出聲製止了她。


    “既然受了傷就別下來了,大夫怎麽說?”


    如清聞言便停下了自己想要下床的動作,但她整個人仍舊拘謹無比,看起來又像是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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