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筱醒的時候感覺自己的腰上壓著什麽,轉頭一看就發現睡在裏床的墨梓源。


    她覺得口渴,推開腰上的手走下床,來到桌旁給自己倒了一碗水。


    水已經涼了,喝進口裏涼得顧筱微微打了一個哆嗦。


    緊接著她垂眸看向杯中的水,漣漪不斷的水麵照出她的臉,上麵已經重新換上新的白布,就連額角的刺青也包了起來。


    顧筱抬手撤掉刺青上的白布,露出下麵的“妖”字刺青來,那抹黑色在白色的肌膚之上格外顯眼,也很難讓人忽視。


    顧筱心中知道這個刺青自己能夠洗掉,但是恐怕會留下傷痕。


    麻煩的是以後見了孩子要找個理由跟他們解釋,他們年紀雖然小,但是很聰明,普通的理由恐怕哄不過他們。


    顧筱想著一時失了神,並沒有察覺到床上原本安睡的人也醒了過來。


    “在想什麽?”墨梓源突然發聲,打破了屋內的寧靜,也讓顧筱轉過頭看向他。


    顧筱神情淡淡地,看不出什麽因為那些傷口而產生的悲傷情緒。


    “沒什麽,我隻是渴了。”


    說著她已經走到了床邊,但是沒有上床。


    “這是我的床,你該下來了。”


    顧筱聲音沙啞,每個音調吐出的時候又透出一股虛弱之感,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格外可憐。


    墨梓源聽了卻沒有動:“夜裏涼,兩個人一起睡更暖和。”


    顧筱聞言扯了扯唇角,她的目光與墨梓源對視,對方沒有絲毫避讓的意思。


    “我竟不知哥哥失了記憶之後會變得如此油嘴滑舌。”顧筱語氣依舊平淡,隻是細聽之下能夠察覺出裏麵淡淡的嘲諷。


    “原來我不是這樣的麽。”墨梓源低頭做沉思狀,片刻之後他又抬起頭,“不如妹妹再跟我講講過去的我。”


    顧筱抿唇不語,墨梓源又道:“外麵冷,還是進被子裏來說。”


    說著他撐開被子的一角,露出一個足以顧筱躺進來的缺口。


    被子的熱度很快感染到顧筱,她身上穿的衣服並不厚,此刻身體的本能在不斷地叫囂著靠近這股熱源,但是她的理智卻不想再繼續糾纏下去。


    以現在這個時間,顧筱的藥已經徹底在墨梓源體內擴散,他要恢複記憶是一件概率極低的事。


    但是最為關鍵的是墨梓源不能留在京城,他臉上的人皮麵具得不到養護,遲早有崩裂的一天,那時沒有記憶的他就如同羊入虎口一般,這不是顧筱想要看到的結局。


    所以她要找個機會將他送走。


    “兄妹之間不可以這樣,兄長你哪怕失了記憶,也不能壞了規矩。”顧筱語氣淡淡,可話中卻滿是獨裁。


    墨梓源默了一會兒之後,突然伸出手抓住了顧筱的手腕,他稍一用力,對方就身子前傾倒向了床鋪,被他穩穩接住。


    墨梓源小心地避開顧筱臉上的傷口,將其拉上了床,擁進了懷裏。


    顧筱的身子還病著,禁不住這股力道,隻是一個身形不穩,腦中便覺眩暈,她下意識用手撐住床沿,想要穩住。


    可不等她反應過來之時,身子已經躺在了床榻之上,被掀起的被子立馬蓋了下來。


    溫暖的熱氣一下驅散了她身上的涼意,也讓她的麵色微微紅潤,目光沉凝下來。


    墨梓源此時頗有些強勢地攬住她的腰,身子緊緊與她相貼,溫熱的體溫不斷交匯著。


    “我不願對你蠻橫,可有些時候總隻有用這種方法才能讓你乖乖聽話,其實我並不想這樣。”


    墨梓源聲音低啞,他將頭埋進了顧筱的頸項,唿出的熱氣一縷一縷地落在她的發上。


    顧筱想要掙紮,可所有的動作都被墨梓源攔住,她不想和墨梓源如同孩童一般互相較勁,最後卸了力道,任由整個身軀都被他鎖在懷裏。


    顧筱沒心思再與他對抗,索性也不再掙紮,閉上眼睛就打算繼續睡覺。


    然而墨梓源卻沒有停止的意思,又將熱氣落在她耳邊,輕聲問道:“傷口可疼?”


    顧筱側眸,與墨梓源的視線交匯,看到了他眼中的心疼和另一種她說不上來的情緒。


    像是自責,又像是決然。


    顧筱不明白這股決然來自哪裏,隻是他憑本能的不喜歡墨梓源身上流,露出這種類似於偏執的情緒。


    讓他不自覺迴憶起曾經與他的糾纏。


    所以顧筱的迴答非常客觀,不帶一絲纏綿之色,更沒有互相舔舐傷口的溫情。


    “自然是疼的,可受這兩刀也比丟了性命要好,江湖險惡,置身其中的人沒有人能永遠安全。”


    顧筱和妖刀隻是有過幾次交鋒,對他的性格其實並不了解,也不清楚對方的那條底線在哪裏,所以當時她隨時都可能被他殺掉,或者遭受生不如死的折磨。


    幸運的是妖刀當時同樣受製於人,所以她又多了一條活路,留下了性命的同時也為自己被救爭取到了時間。


    看著顧筱臉上淡漠的表情,墨梓源的心卻是沉了下去,緊接著從心底浮上來的,是一抹戾氣。


    在牢房之中,妖刀有一句話確實戳中了他內心的痛點,也讓他下手更加狠厲。


    若是那天他能跟在顧筱身邊,那她是不是就不會遭受這種痛苦?


    若是更早之前,他能掙脫出官府的桎梏衝上前去不讓顧筱進入那間屋子,是不是就不會再發生後麵一係列的事情……


    危險已經發生之後,總能帶來諸多的後悔,可墨梓源最痛恨的……其實是自己還不夠強大。


    他無法在她出麵解決問題之時幫上忙,更不能在她遇到危險之時,成為拯救她的那個人。


    他好似一無是處,拖累了她。


    墨梓源眼中的黑雲越來越重,他的身軀緊緊繃起,像極了一隻蓄勢待發的猛獸,可又因為不會使用自己的爪牙而隻能原地徘徊。


    “若是那天……”墨梓源情不自禁的開口,話語之中的沉冷讓顧筱微微側頭,一下就察覺到了他臉上的表情。


    “沒有惹事,我們都深重恐咒,那天即便你也在,也隻不過是多了一個受傷的人而已。”顧筱道。


    這番話不僅沒有讓墨梓源的心情平複下來,心中有個地方更是晦暗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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