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庚哥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他心說窩草那還不好麽?


    這不正方便同化他們啊,同化了不就沒有異族老在北邊兒騷擾咱們了麽?


    但怕犯什麽忌諱,先沒說話,準備聽這倆老頭兒怎麽吵。


    可是他們吵來吵去也就是前麵的論調反複說,沒啥新鮮的。


    朱儁說本來就是咱們華夏苗裔,如何便不能賜習華夏之禮儀?


    盧噴噴冷笑說人家是夏朝正朔聖人之後,未必稀罕咱們的好東西。


    讓他們隨意買書怕是反而糟踐了。


    庚哥看出來了,這尼瑪純抬杠,是嚴不嚴懲皇甫堅壽之爭的後續呢。


    誰說大儒重臣之間不會有意氣之爭?


    國與國之間經常還如同小孩兒打架一般呢。


    庚哥終於沒忍住說既然都是華夏苗裔,可先分親疏,同而化之,豈不美哉?


    朱儁一怔,他隻是剛被誇興奮了,習慣性維護一下庚哥的意見報答知遇之恩。


    根本沒想這麽多。


    盧植一聽也有點驚著了,心說咱們這位陛下可真敢想啊。


    但這是好事兒,百姓就是生產力,也是賦稅的來源,更是兵源。


    人口當然是越多越好。


    他低頭斟酌了一下,還是覺得不靠譜。


    以繼續反對說漢胡不同俗,怕不能易。


    庚哥隨意的揮了揮手,說先同其心,再易其俗,不在朝夕,可百年計。


    盧噴噴一想也是這麽個理兒。


    人家跟咱們分道揚鑣上千年了,朝夕之間移風易俗讓人變成漢民的確有點操之過急。


    用同一個祖宗的事實做根據,讓自願接受行漢俗習漢禮的匈奴人入籍編戶,也能持續不斷的導致匈奴人口減少,從而削弱他們。


    總比劃分嚴格的界限拒之於外更合適。


    那周廟和開書禁可就是洗腦同其心工作的一部分了,他不再反對。


    但還是防著胡人用這個名義入漢地而奪正朔,說要不先從南匈奴開始嚐試?


    庚哥點點頭說分親疏逐步為之,朕意恰如此。


    他說的親疏可不是血脈遠近的親疏,而是態度的親疏,是親近漢廷還是對漢廷充滿敵意。


    南匈奴唿廚泉政權無疑是非常親近漢廷的。


    原本曆史上阿瞞強行搞編戶入籍甚至販賣匈奴奴隸他都沒反對。


    事兒又落到荀彧身上了,沒辦法,誰叫滿朝老頭就他一個年輕點。


    荀彧麵色發苦,心說不提拔幾個助手不行了。


    忙不過來根本忙不過來。


    好在這些年科試裏頭出來的士子堪用的也都冒出尖兒了,他真要提拔也不是選不出人來。


    於是唿廚泉的賞賜就變成了賜周廟之禮,準以王爵位份祭拜天地,賜書賜禮器與生活瓷器。


    賜欒提氏永鎮北疆之義,作為對他的獎賞還開南匈奴入籍之例。


    從上到下的玩兒,入籍先隻接受匈奴貴族入漢籍,視作士紳一類,準舉士參與科試。


    考不考得上就不管了。


    有個科試正好誘拐南匈奴年輕一代多讀書接受漢化。


    慢慢等他們以入漢籍為榮了,再開放平民乃至奴隸階級的入籍。


    那時候就要防著貴族們不樂意了,畢竟會使他們損失人口。


    慢慢來不著急。


    被開拓了思路的老陰比們能想出來的騷操作可比庚哥多。


    從根兒上開始挖南匈奴的牆角,作為對唿廚泉的報答。


    但這麽一來,倒顯得定善城平叛首功像是唿廚泉這個仆從軍的,而不是張遼徐榮的。


    庚哥說那不正好麽,之前不是說張遼徐榮皇甫堅壽雖功亦不可賞。


    這會兒厚賞唿廚泉,搞到像大肆屠殺降卒平叛出主力的是唿廚泉。


    張遼徐榮偷偷得實惠便宜就得了,豪右怨恨皆歸唿廚泉,這還不好麽?


    於是議論已定。


    皇甫嵩又借機提出他身體不行了,想把北軍徹底交給徐晃。


    朱儁也跟著提出東安軍給高順個名義的事兒。


    正常交接班,這倆也是久經考驗的。


    不過暫時沒什麽太大的功勞,所以暫時讓他們做代元帥。


    等立下功勳再轉正。


    一切商議已定,小朝會就散會了,庚哥繼續迴去鹹魚。


    出殿的時候朱儁腿腳慢落在了最後,結果張讓趕緊招唿小內侍過來扶人鏡公。


    他一口一個人鏡公,朱儁雖然覺得得意,也漸漸感覺到了有異。


    不由就看向了張讓。


    張讓生於135年,到這個時候也六十五歲了,身型早已佝僂。


    朱儁其實倒能比他年輕那麽幾歲。


    隻是不如他壯健,因此顯得更為老態龍鍾一些。


    張讓微微一笑,由小內侍扶著靠近了朱儁幾步,小聲朝朱儁說道:


    “陛下既賜公偉公人鏡之名,還望公偉公以一貫之,休汙此名。”


    朱儁老臉一紅,頓時想到自己在得名之後,對庚哥近乎阿臾的維護。


    張讓是在提醒他,阿臾陛下這種事,我們宦者做得,您身為大臣的還是少做的好。


    朱儁心下頓時肅然,對張讓長揖為禮,謝曰:


    “今始信宦者中亦有賢人也。”


    這話說得的,貫徹了他一貫的作風。


    雖然誇了張讓,卻不免將其餘宦者全部得罪了個幹淨。


    其實他擔不擔得起人鏡的稱唿,張讓管他去死。


    隻是張讓自己心裏頭清楚得跟鏡子一樣。


    有了這一樁美談,朱儁固然以譽敢諫之直,可傳千古。


    庚哥何嚐不會因納諫之容,成青史聖名?


    一體兩麵而已,但這事兒吧得朱儁能全名聲。


    以他得了名聲就感恩涕零以至一反常態的唱讚歌的脾性,張讓還真怕他之後敗了自己的名聲。


    倒會連累到他的小孫孫也成笑柄,因此才多事提醒一句。


    不想卻得了朱儁的感激。


    朱儁得此提醒,又恢複了他討人厭的反對派本色,甚至比以前更刻意些。


    想著司隸校尉部及各州刺史得有個部門統一管理。


    原本這套體係歸禦史台禦史中丞,屬三公之中的司空所負責。


    但東廷的職位,當然不可能讓西廷的人來管。


    外加這套體係裏頭還多了個通聞院。


    盧植那邊幹脆在東尚書台又成立了個新部門,為鏡事司,扔給朱儁去管,讓他專心去挑刺兒。


    也算一來替朱儁揚名,二來給被監管的官員們看看。


    尼瑪陛下都覺得自己需要人鏡,你們何德何能對被監管敢有意見?


    其實也不用朱儁管太多實事,具體事務各有職司。


    皇甫堅壽調任並州刺史之後,司隸校尉的職位提拔了附屬文官係統的一個名為賈宜賈仲可的家夥擔任。


    其人為河東寒族出身,是第一批參加科試的士子。


    這些年也是司隸校尉部附屬文官係統的頭兒了。


    當然沒給他兵權。


    司隸校尉部的武裝部隊這一塊兒還是從南軍抽調了時任蒼龍司馬的王彘王伯愚去統領。


    賈仲可就擔了個司隸校尉的名兒,要動兵馬還得跟名義上是他部屬的王伯愚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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