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二重君主觀的時代。


    與那個虛無縹緲自己都沒見過的皇帝相比,作為衣食父母榮華所依的董二穎這位主公,顯然更能主宰李肅的命運。


    所以走著走著,李肅也就想通了。


    有這等財貨禮物在手,他覺得說服呂奉先那廝不成什麽問題。


    而且以他對呂奉先的了解,主公八萬兵,小皇帝才七千多兵馬。


    呂大憨批那要不識時務他就不是呂大憨批了。


    李公儀開始滿麵微笑的走向呂布光祿勳府的大門,扣響了門環。


    家仆先是說了呂布不在,他亮了財貨禮物之後卻又在了。


    是他認識的呂布沒錯。


    見麵之後先清點禮物,然後笑眯眯的問他是不是想走自己的門路求美官。


    然而不到三盞茶的功夫,李肅鼻青臉腫的被丟了出來。


    是真被舉過頭頂扔出門的。


    府中還傳出那呂布的怒吼:


    “吾視汝為友,汝卻來勸我背主弑君。”


    “豈不知吾呂奉先忠義之名?”


    “且饒汝狗命,去讓汝那賊主公洗頸待誅罷!”


    從李肅繞了一圈說出自己的真實目的之後,這呂布好似換了一個人。


    一個完全令李肅覺得陌生的人。


    不是,呂布和忠義,這倆詞兒什麽時候偷偷摸摸發生的超友誼關係?


    他李肅怎麽不知道?


    被拒不是小事,關鍵是走漏了消息。


    李肅當下不敢逗留,連滾帶爬的趕緊跑向相國府。


    ……


    庚哥最近很得意。


    他已經成功的拐帶到盧噴噴給他講墨經了。


    不知道從哪裏搞來的,總共十來卷竹簡。


    加起來得有五十斤,讓人抬進宮的。


    全篇也不過五千七百多字兒而已。


    當然不是原本。


    看見墨經,庚哥很想給那些傳說獲得什麽春秋戰國時候秘籍的人一個大逼鬥。


    那時候的書都寫竹簡上的,一片竹簡二十五個字兒,一卷二十五片竹簡。


    一篇千字文就得兩卷竹簡十來斤,你特麽什麽秘籍能揣懷裏?


    別懷疑,庚哥覺得按不愛看書的自己看的那點小說,在這年代都夠學富五車了。


    一本上百萬字的網文,擱他這會兒得用一棟房子裝。


    不是沒有紙,蔡倫搞出造紙術到現在也近百年了。


    不過紙張質量一般,用途還挺窄,多貼在布上頭寫奏表和書信類文書。


    要長期保存的書籍,古人恨不得刻在石頭上,哪兒會用紙張寫?


    他最近聽墨經聽得挺專心的。


    不是他轉了性子開始好學。


    而是沉迷於在墨經裏頭找他知道的現代科學知識。


    其實也不多,就一些一筆帶過的關於力和杠杆,還有斜麵等等簡單談論。


    讓庚哥覺得驚奇的是居然還有小孔成像和鏡麵方麵的記載。


    庚哥就琢磨著他是不是搞出個放大鏡玩玩兒。


    隻可惜他不知道怎麽燒玻璃。


    不過好像可以搞瓷器。


    他上輩子的爺爺承包過一家破產的國營陶瓷廠。


    靠專門給人燒電線上的各種陶瓷絕緣件,勉勉強強經營下來了。


    他那富一代的爹就是從接手這個陶瓷廠起步,創立了自己的財富帝國。


    陶瓷廠後來不做了,被他爹徹底買斷留下來做紀念。


    每年固定有段日子他那心髒爹會帶他去那個老廠裏住一陣兒。


    他經常去展覽室玩兒,對這方麵還是存在一些了解的。


    自己燒肯定是不會,但如果指點別人一下,沒準兒能行。


    他正一邊聽盧噴噴口若懸河的噴唾沫星子,一邊神遊天外想東想西呢,突聽陳亥在外麵吆喝了一聲:


    “陛下,呂中郎求見,言說有急務。”


    呂布雖然做到了光祿勳,但還兼著虎賁中郎將。


    所以陳亥這幫子中官還是習慣叫他呂中郎。


    他最不待見盧噴噴,看見陛下居然沉迷於上盧噴噴的課,覺得鬱悶得不行。


    這會兒有正當借口,當然不介意來打擾一下子。


    此時是蹇碩隨侍,按說還沒有交班給呂布的時候。


    庚哥奇道:“呂中郎,他此時尋朕能有何事?”


    盧噴噴講得正興奮,卻被打斷,正一臉不愉。


    但他卻是極分得清輕重緩急的。


    聽聞有急務,墨經卻是不講了。


    嘴裏卻道:“陛下宣其覲見便知。”


    他們這會兒在南宮,按道理庚哥應該是另找地方接見呂布的。


    但他見多了這位陛下的逃課伎倆,這會兒竟是不打算讓他離開,打定主意要參與此次接見。


    不一會兒,就見呂布身著全甲,風風火火的衝了過來。


    一過來就拜服在地:


    “陛下,董仲穎謀反,欲害陛下。”


    “請陛下宣詔,布這便率本部,為陛下取那老匹夫項上人頭!”


    盧噴噴愕然,庚哥愕然,隨侍在門外的蹇碩也愕然。


    “董仲穎謀反?此話怎講?”三人異口同聲的問道。


    呂布這才原原本本,將李肅過來,以金珠財貨並赤兔良駒相贈,欲待說服他殿斬庚哥的事情說出來。


    他當然不會告訴庚哥,當時他其實有那麽點心動。


    不是說庚哥對他不夠好。


    這升官封侯加賞賜的,基本就沒停過。


    而且態度上,一向對他親近和藹,讓呂布時時都覺得舒服。


    他就沒見過小皇帝這麽好的上位者。


    可正如李肅說的,他畏威而不懷德。


    董卓八萬兵,他們不足八千兵,這個數量憨批如他也是會算的。


    他們根本就毫無勝算。


    可是,這天下萬事最怕就是一句可是。


    可是一來,近段時間是他一輩子中過得最舒服的一段時間,他心底裏並不希望發生什麽改變。


    二來呢,在庚哥的刻意宣傳之下,幾乎人人見他都會誇一聲,忠義呂中郎。


    連他自己幾乎都信了,他當初叛了那丁原老賊,是因為秉著對陛下的忠義。


    而並非他自己心裏頭的那點子算計。


    人都是喜歡被誇的,他也有些迷戀這種被人誇讚被人景仰的感覺。


    所以輕易不想做讓人唾棄的事情。


    但如果隻有這兩條,就算加上對皇帝很有些感情,他或許也隻是會猶豫一陣,拿不定主意。


    就算不答應,大抵也不會稟告陛下。


    而是更可能替董二穎隱藏這個消息。


    但關鍵在第三條,那令他菊緊蛋縮的弩槍。


    皇甫嵩來後,又給他的輕騎弩槍隊增添了一些訓練科目,增加了些他沒想到的新戰法。


    他們每三日便會去西園軍駐地操訓一迴。


    衛尉部隊是跟他的虎賁營錯開訓練的,他不知道人家操訓了些啥。


    可是偶爾得觀西園軍那五校的操訓,也照樣足以使他菊緊蛋縮了。


    皇甫嵩的確替他豐富了很多各種情況下騎兵弩槍隊的戰法。


    可西園軍和衛尉的步卒戰法,怕是豐富得更多。


    其中有沒有應對他騎射戰法的方式?他未曾見過,卻確信肯定有。


    因為那皇甫嵩倒的確是個兵法大家。


    最近他們操訓時皇甫嵩已經不再露麵,據說在編寫什麽弩槍兵操典。


    馮芳趙融也就罷了,這短短時日,皇甫嵩並張遼特別是高順那三校兵馬,竟被操訓得他呂奉先看了心裏都會突一下。


    有點像是那種,即便隻有一伍他呂奉先都不敢輕易小覷的百戰之兵。


    讓他帶隊對付這種人這種軍隊這種裝備,他寧願去董二穎麾下那群手裏沒有弩槍的草原蠻子和弱雞兵卒麵前虐菜逞威。


    就那些草雞瓦狗,隻要運動空間夠,他一千五騎兵打兩萬都覺得有必勝的把握。


    那這樣算起來,他們七千五,就算對麵十萬兵好像也沒什麽值得害怕的。


    這樣董二穎的那八萬兵他怕個毛?


    所以呂布才會當場翻臉狠揍了李肅一頓,把他扔出府。


    順便因為鬧翻了,裝作忘了這茬事的昧下那些金珠財貨並那匹他頗為喜愛的寶駒。


    然後轉頭就跑進皇宮來告狀了。


    聽他詳細說完,盧噴噴暴怒。


    “董賊爾敢!”一巴掌下去,書桌差點都沒塌了。


    蹇碩也從門外進來了。


    他麵色陰沉:“奴已著人接太後入北宮,並下發弩槍諸物,陛下無事休要近宮牆。”


    宮牆上已經開始安排弩槍手了。


    庚哥腦中一片木然。


    媽蛋啊,老太監沒死,勞資手頭上還有自保的兵力。


    就這,都已經照樣甘心給你當傀儡了。


    也沒在你麵前露出比我那憨批弟弟蠢笨怯懦的樣子。


    你特麽沒完了是吧?這都要廢勞資?


    他這兒正惶恐著,突聽一聲急報:


    “報陛下,董相國遣人送來兩枚首級。”


    “為其麾下校尉董承並騎都尉李肅。”


    “言說二人假其之名欲行篡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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