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袁本初看到董二穎的奏表的時候近乎絕望了。


    他不服氣,他明明比袁公路那個腦子有缺的中二傻缺能力強辣麽多。


    憑什麽叛軍在袁術手裏就聲勢正隆,到自己手裏卻急轉直下接近分崩離析了呢?


    一時間袁本初也難免有了些時也運也命途多舛的感歎。


    一而戰二而衰三而竭,袁紹知道自己沒辦法統領亂軍在短期內打下皇宮。


    這群丘八最初因為恐懼和不甘產生的狂熱勁兒早已經過去。


    他也不覺得身為世家子的自己,打起仗來會是董二穎那種屍山血海裏滾出來的貨的對手。


    不是沒見過戰陣,但他們上戰場就是去鍍金的。


    高第良將怯如雞,說的就是他們這種貨。


    既然不能在董二穎趕到洛陽前攻下皇宮。


    那董二穎的奏章也就給袁紹提供了個全新的思路。


    大家都是老二,你董二穎特喵能華麗轉身,背刺勞資。


    憑毛勞資袁紹就不能華麗轉身,背刺別人呢?


    不帶絲毫猶豫的,他背刺了吳匡他們,直接砍下了十二個亂軍逆首的腦袋。


    當做向皇室投誠的誠意金。


    他特別惡趣味的親手砍下了二穎他親弟弟的腦袋,一並送到了宮門前。


    這次叛亂裏頭除了袁術吳匡,就屬二穎的親弟弟奉車都尉董旻董叔潁跳的最歡。


    伯仲叔季或者孟仲叔季,也就是董三潁。


    你二穎不是要“斬兇頑於闕下,誅逆臣於禦前”麽?


    勞資先把你親弟弟釘死在兇頑與逆臣的恥辱柱上。


    這可是族誅的大罪。


    在舔皇家立功之前,你先想想怎麽贖掉你弟弟作為逆首牽連你的罪過吧!


    這就是他對二穎的報複。


    如果可以,袁紹很想不提任何條件。


    他就想寫一封表麵請罪實則請功的奏表送進去,馬上結束這場叛亂。


    但是他不能。


    如果不跟皇家談好忽略袁術袁公路這次罪行的條件,袁家就算會因為皇家秋後算賬被株連而傾覆。


    但傾覆前後也絕對有能力弄死他。


    還有就是,他袁紹一貫以來最核心的政治主張就是誅權宦。


    這次這麽好的機會,如果沒有絲毫戰果就被他親手結束了,那他的政治生涯也就完了。


    那些一心想幹宦官的大佬們,才不會管他袁本初是因為董二穎的背刺,為了自保才不得不結束這次叛亂。


    他們隻會認為是他袁本初毀掉了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


    隻會認為是他袁本初背叛了陣營投降了宦官成為了權宦的走狗。


    士林聲譽全毀。


    就算還有官兒當,也會隨時迎接各處射來的暗箭潑來的髒水。


    對他們來講,毀掉他會變成比殺宦官更重要的事情。


    他們什麽都沒做,不耽誤他們覺得都是已經做了太多的你沒做好,才導致如此的結果。


    因此恨你罵你害你還覺得理所應當。


    但這次哪怕隻要能取得絲毫的戰果。


    他袁紹就可以宣稱反宦官運動已經取得階段性成果。


    下來響應辯陛下朱雀闕講話精神,他們應該放棄野蠻操作,進入合法合規重國法講證據的理性反宦官階段。


    不能再將輿論與情緒宣泄作為反宦官的主戰場,而應該開始搜尋確實可信的證據。


    找不到的,最起碼大部分大宦官都是找不到這種證據的。


    宦官裏麵當然有作奸犯科的。


    但名聲這麽臭,袁紹很清楚大部分是被他們運用輿論抹黑的。


    所以他的提議,其實就是體麵的結束士林的這場反宦官運動。


    “汝輩便是想斬盡朕之鷹犬,斷盡朕之爪牙。”


    “然後囚朕於深宮,假朕之名以令天下。”


    皇帝陛下這種話說出來之後,沒實力造反的話反宦官已經沒有前途了。


    所以奏章裏提的兩個條件,的確是袁紹的底線。


    但正如庚哥預料的,隻要你用力拉一拉,底線也不是不能再降低。


    甚至隻要你蹲下做個拉的姿勢,不需要用力。


    袁紹就會舔過來。


    隻要你提袁術袁公路,袁紹馬上會同意把他也算進逆首治罪。


    反正有奏表證明,我袁紹已經盡力了。


    你們袁家怪不到我身上。


    而所謂的殺宦官,把被何太後杖斃的郭勝送過來充數也不是不行。


    當然袁紹並不知道郭勝已經被杖斃。


    他都沒妄想過能殺郭勝這麽高位置的。


    實在不行你們把這次叛亂已經罹難的那些宦官名單,當做戰果送過來,我也不是不能接受。


    最要緊的是快些,再快些。


    能這麽快反應過來並且送上奏表,說明董二穎離洛陽已經很近了。


    他必須在董二穎抵達洛陽前徹底結束這場叛亂。


    袁紹並不知道,二穎的兵馬離洛陽並沒有辣麽近。


    他看到的那份背刺奏表,其實是先行到洛陽周邊探看情況的二穎謀主李儒李文優的手筆。


    不過接到李文優通知的二穎,也已經率領著軍隊在日夜兼程的趕來。


    從何苗的棺槨靈位、十二名逆首首級以及那份奏表送進去之後,袁紹就一直在朱雀闕前等候著。


    他等候著宮內隨時可能到來的反饋。


    他算到宦官們可能不敢出宮跟他談。


    所以他做好準備,哪怕是宮內召他進宮,他也會冒險一去。


    反正宮內的太後與皇帝陛下不知道宮外軍士們已經全部由他一人號令,他一死恐怕就會散去。


    隻要這些軍士還圍在朱雀闕前,量宮內貴人不會拿他如何。


    在袁紹的期待中,宮內貴人應該是一見他的奏表,就欣喜若狂的接受叛亂已經平息的事實。


    並且馬上對他請求的條件做出答複。


    但看著天色逐漸暮去,看著朱雀闕上愈發森嚴的守備,袁紹的心一點一點的沉了下去。


    他看了眼自己這邊或坐或臥大聲談笑毫無戰意的軍士。


    暗想如果此時宮內衝出一隊兵卒,怕是毫不費力的就能將這幫亂兵驅散吧?


    他也無心約束。


    耗費了大量財帛賞賜,能讓這些軍士還停留在朱雀闕前已經是極限了。


    他若嚴加管束,已經領取了大量賞賜的亂軍兵卒自行一哄而散,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就隻能賭個宮內不知他們虛實,打個時間差而已。


    袁紹一整夜都沒睡,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那扇宮門。


    他身邊探馬流水價的來去,不停的在探聽董二穎兵馬離洛陽還有多遠。


    一直到天邊曙光初現。


    ……


    在袁紹萬分焦急的時候,庚哥還處於香甜的夢中。


    作為一枚鹹魚,他照例是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


    好在就算不被圍,五日一次的常朝朝會時間也不像後世朝代那麽變態,天不亮就開始。


    他那美豔太後娘親顧慮到他的作息,擔心他在朝會中睡著丟人,一般安排在下午。


    一覺睡醒,由隨侍的侍女們服侍洗漱完畢,庚哥換上了一套常服深衣。


    冕冠玄衣和纁裳那都是比較正式的場合才穿的,漢代的衣多指上衣,裳多指下身的裳裙。


    至於深衣,你當連衣裙理解就沒錯了。


    上下一體的袍子,穿起來比較輕鬆。


    隨意用過早點,庚哥發現郯姬正在他暫住的偏殿門外玩兒他昨晚叮囑蹇碩帶迴來的弩弓。


    郯姬是他的潛邸舊人,從他剛出生被扔去史道人府邸便照顧他了。


    現下也是三十多歲了,卻性子活潑,猶如孩童。


    那大黃弩當然不是她一個女子能上得了弦的。


    庚哥剛要上前去細看,卻見趙忠帶著幾個小內侍含笑侍立在殿外。


    “趙侯怎地來了?”


    他隻好放棄原本的打算,朝趙忠笑了笑問道。


    “趙長秋一早便來了,方才陛下早膳時奴不是稟告過麽?”


    旁邊的黛君卻是毫不留情的戳穿他。


    這也是他的潛邸舊人,所以從來不跟他客氣。


    趙忠此時在內宮的職務是大長秋,算起來是後宮大總管。


    皇後那邊的大總管。


    所以黛君叫他趙長秋。


    趙忠隻是笑,也不說話,庚哥卻知道他是來做什麽的。


    心說不是說袁紹急我們不急麽,你這麽著急來幹嗎?


    嘴裏卻是問道:“那盧子幹如何了?”


    “昨夜在獄中叫了整夜,道他有策可退叛軍,欲待麵君。”


    趙忠這才賠笑著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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