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對陣之時,呂布的確也有被庚哥的說辭誘惑到,並且因為庚哥的皇家血脈而覺得親近。


    漢室皇家的血脈裏,也存在有那個讓他因為姓呂而驕傲的女人的血。


    他們也是名為呂雉的女人的後代。


    但按照原本的情況,他不可能被庚哥所說服的。


    真正的蒼狼,永遠不可能臣服於一頭蒼老的病虎,即使那頭病虎曾經擁有堪比天神的偉力。


    即使它與自己擁有血脈之親。


    但在呂布看來,被人家圍起來揍的漢室皇家,就是這樣一頭病虎。


    他呂布,絕對不可能接受將自己的勇武,變作一份祭禮,獻祭給即將消逝的權勢。


    即使那種權勢的名字,叫皇權。


    他隻是在因為小皇帝話語裏頭的器重,因為生命裏或許存在過的另外一種可能而心動而已。


    簡稱yy。


    丁原其實想的有點多,像呂布這樣現實的家夥,心動歸心動,看不見好處他絕對不會行動。


    真正的曆史上,李肅能說動呂布,一來是用攜帶的金珠財物與禮品證明董卓會厚待呂布的誠意。


    二來,是許諾給了呂布足夠份量的官位前程,董卓那時也有那個實力去實現許諾。


    都說他有勇無謀,呂布卻一直都覺得自己其實機智得一批。


    呂奉先覺得自己沒那麽蠢,會輕易被人空口白牙的說動。


    所以當丁原出麵,呂布開始默不作聲。


    問題出在庚哥跟丁原的嘴炮上。


    開始呂布對丁原和庚哥二人的對話頗不以為然。


    說那麽多,最後還不是要打?誰還能說死誰不成?


    呂布不太聽得懂他們之間在爭論什麽,他也不屑去懂,對他來說最有用的話語就是拳頭。


    但作為一條好狗,他卻能敏感的察覺到丁原的情緒。


    丁原最開始雖然裝的恭敬,其實是有些意得誌滿,就有點勝券在握的樣子想裝個嘀。


    可隨著小皇帝嘴炮的展開,呂布覺得不對了。


    丁原開始有些慌,有些心虛,再下來是驚恐和惶恐。


    最後戈指喝罵的時候,甚至是一種氣暈了頭的無能狂怒,一種功敗垂成的絕望。


    為什麽明明站在優勢這邊的丁原,會無能狂怒會覺得絕望?


    呂布同時敏銳的察覺到,己方陣營這邊軍士士氣的變化。


    他親眼看到有人在偷偷溜走。


    自己這邊明明是圍城攻打的一方,眼瞅著勝利在望,為什麽會出現逃卒?


    對於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呂布從來不強行去想,他隻察覺到了這其中的變數。


    看來那頭病虎,並不是如自己想象中那般虛弱。


    看來它應該能撐過這一次的圍獵,那意味著這次他們會失敗。


    呂布知道這次如果失敗意味著什麽。


    丁原在馳援洛陽叛軍之前,曾在帳中同幕僚們商議過其中的風險。


    作為主薄,呂布是隨侍在旁的。


    他清楚的知道這次如果功敗垂成,他們會萬劫不複,特別是丁原。


    丁原自己信心很足,所以呂布相信了丁原的判斷。


    但現在丁原都絕望了。


    那站在失敗者這邊,並與丁原有父子之份的他,豈不是注定要為失敗殉葬?


    勞資在你帳下,已經夠憋屈了。


    你特喵為什麽還要把勞資拖入必敗之局?


    於是那一刻,以為無人注意自己的呂布沒有掩飾住的對丁原露出了憎恨不滿與殺意。


    剛好被眼尖的庚哥看見。


    而在那電光石火之間,當小皇帝喝出那句“若天下真有忠義之士,當替朕誅此狂悖之徒”。


    呂布赫然迴想小皇帝之前對自己流露出的器重。


    他以他野獸般的直覺,察覺到這是個變更陣營的好機會。


    又憑借手快過腦的本能行動了起來。


    一戟斬丁原,匹馬投皇城。


    他果然獲得了遠超過他期待的迴報。


    這一刻,呂奉先對小皇帝感激莫名。


    但他覺得,如果小皇帝知道他腦袋裏的真實想法,怕是會毫不猶豫的殺了他。


    因為呂布此時想的是:


    “值了,就算病虎敗亡,憑借它臨終前賜下的虎皮,勞資也能拉出一支隊伍,成為一方雄主。”


    感激歸感激,行為歸行為,如果有人給出更高的價碼,他未必不會背叛。


    隻是他終究還是受到了一些影響。


    他也在想:


    “即便有人許出更高的官爵,怕也比不上小皇帝親口所賜的值錢。”


    他更在想:


    “如果撐到病虎敗亡,某孤身衝殺出去卻也不難。”


    “若不叛小皇帝,戰至最後一刻,秉著他親口賜下的官爵,加上掛著他的名號,裝一裝他口中的忠義,勞資自己單幹怕是更容易些。”


    “其他人再許諾好處,又哪裏比得上這個。”


    不知不覺,雖然與感激無關,與背叛的成本無關,能令他背叛的籌碼,已經被抬高到了一個很恐怖的高度。


    庚哥並不知道呂布是如何想的,更沒那麽清楚呂布到底是個怎樣的狼崽子。


    知道了怕是也不會改變決定。


    狼崽子又如何,金日磾不也曾是個狼崽子麽?還曾是匈奴休屠王太子,純血的狼崽子。


    在漢地不一樣被馴成了一代名臣,誰人會懷疑金日磾的忠誠?


    再說了,他上輩子那爹的管理術對付的是什麽人?


    那是比胡人更不看重禮義廉恥更加唯利是圖的現代人。


    連對這樣的人都能管好,都能有用,何況一頭古早純樸的狼崽子?


    擺爛了這麽久,一場嘴炮加一場返場大戲演下來,庚哥也覺得有些累了。


    雖然他統共也不過動了動嘴皮子,可嘴皮子畢竟是連著腦子。


    他還得動腦。


    哼,一群廢物,什麽都得勞資親自出手。


    庚哥一邊覺得心累一邊在心中有些不屑和傲嬌的嘚瑟著。


    他偏頭又想了想,才對呂布道:


    “今後朕的貼身隨侍之職,便交由你與蹇碩二人了。”


    蹇碩嘴巴動了動,想要反對,卻是沒出聲。


    呂布的武勇,他是頗為讚許的,但忠誠,他心頭還在存疑。


    所以此時庚哥左右,還有他安排的張弦弩手戒備著,就是防呂布暴起,傷到陛下。


    可想到呂布新降,陛下親近一些,更有利於收此人之心。


    而此人若是歸心,那陛下的安全肯定能提升一大截。


    因此蹇碩才將勸諫之言吞下了肚。


    卻聽庚哥又開口吩咐左近庶務內侍,命他去幫呂布找一處離朱雀闕近些的偏殿房舍,先安頓下來。


    “呂中郎休急,待此亂平息,朕再於這洛陽城中,賜你一處氣派的府邸。”


    “此為戰時,且暫將就吧。”


    “隻是須不得先委屈將軍了。”


    “稍後自會有人安排宮娥內侍,服侍將軍起居。”


    “呂中郎可先去歇息。”


    “至於戰時的具體職司分派,你可候蹇將軍送朕迴寢宮之後,再來尋汝商議。”


    迴頭又朝內侍道:


    “呂虎賁之印綬官服並賞賜諸物,爾等盡早與他送來,休要讓呂中郎以為朕在誆他。”


    呂布萬想不到,庚哥以帝王之尊,對他的安排居然體貼細致到了這種地步。


    相較起丁原那個威多於恩的名義上的義父,可謂是天壤之別。


    一時更為感激,不由再次哽咽:“微臣……”


    “好了,朕知你忠義。”


    庚哥居然牽起了他的手,輕輕在手背上拍了兩下以示安慰。


    然後含笑看著他:


    “呂中郎可還有他事?若無的話,朕便要返迴寢宮了。”


    “這便要汝與蹇將軍分派好守城與隨侍等職司,待汝隨侍之時,再得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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