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劉尚、馮平送走張定邊,迴到城中,忙打點撤府事宜,數日後事畢,馮平便向劉尚辭行,要迴天足山。劉尚哪裏肯放,道:“你如此匆匆就走,叫吾心中難安,你不如先居在我寒舍,總要待道觀修建好後,再走不遲。”馮平隻怕夜長夢多,哪裏肯依。劉尚苦勸不住,隻得道:“你即便要走,也待我等備了宴,喝個餞行酒罷,你要這也不依,吾可要見怪了。”馮平一聽,隻得依了。劉尚忙吩咐梅秀備辦酒宴,並告知歐老及袁勤、王六、徐貴、劉道成一道相聚。梅秀一聽馮平要走,也不免傷感,道:“既然聚會的兄弟不多,就在家中備辦罷。”劉尚依了。


    次日,梅秀酒宴齊備,馮平到了梅府,見歐老也來了,忙拱手道:“貧道些許小事,何勞歐老親臨!”歐老道:“軍師為我義軍大業,勞苦功高,今日聽說辭官而去,老夫心裏也是難舍,值此一別,也喝杯餞行酒罷。”


    一時眾人上席,劉尚等鬱鬱不樂,梅秀見狀,眠嘴笑道:“我見你這些人也怪,原來打仗時光,衝鋒陷陣,生離死別的時刻,也沒有如此傷感,此時隻是分開,就好像生離死別似的,要不想分開,又沒有誰硬讓你們分手,總在一起不好麽?”馮平道:“夫人有所不知,貧道哪裏是想同劉賢弟分手,我等雖是撤府辭了官,不等於就安身無事了,我義軍還有數萬將領在陳天子麾下,不曉得這些官兵得知我等撤府辭官,會有何想法,若是沒有反應倘好,若是有些風吹草動,這天子必又怪我等礙事,還有可能找我等麻煩來。再有,劉兄弟也曉得,那張丞相臨走時,還要問我等去向,當然,若論張丞相之為人,他也是真心關心我等,然他迴朝後,必是要向天子稟報我等去向的,若知我等各奔東西,無仍聚集之意,他們才會放心。時局多變,貧道也是擔心夜長夢多。”梅秀一聽,不免歎息,道:“我還以為你等辭了官,全身而退,就心安理得了,不曉得你們官場之事,還如此兇險。”歐明道:“這也難怪,畢竟二位賢弟在義軍中威望不可憾動,眾將領雖身在天子旗下,心仍在二位賢弟處。這也是天子的一塊心病,軍師之舉,不僅是為自保,而且也是為保在天子手下眾官兵的平安。”


    一時眾人酒已過數巡,劉尚也有些醉意。便歎息道:“世事難料,遙想當年,吾在黃龍山做一獵戶,是歐大哥拉愚弟入了寨,碧雲賢妻逼我入了夥。到了今日,猶如昨天。吾也想好了,馮大哥走後,吾也上鐵頂寨,迴到碧雲身邊,做個超度的和尚,安度殘生好了。”眾人一聽,看了看梅秀,半晌無言。


    馮平道:“劉兄弟,貧道有一言,今日就當著梅夫人直說了。你說要離家出走,我不敢反對,然你即便要出走,哪裏都可以去,唯獨鐵頂寨不能去!”劉尚一聽,笑道:“這是何故?”馮平道:“一者,鐵頂寨乃我義軍大本營,賢弟要去了鐵頂寨,本無異心,然而眾兄弟若知元帥迴了鐵頂寨,便會又有歸寨之心,重上山寨與元帥相聚,消息一傳,若是被陳天子知曉,必有警覺,疑有謀異之心,豈能容你!二者,賢弟若是身邊沒有梅夫人,為追念亡妻,終日相守,也還罷了,現你身邊一個活生生的賢妻在身邊,你若棄之不顧,去守亡妻,即便是梅夫人以及家小心裏過意得去,我等眾兄弟以及合城父老心裏也過意不去。貧道此意,還望賢弟三思。”劉尚等一聽大驚。歐明道:“幸虧軍師想得周到,賢弟以為如何?”劉尚還在沉默不語。梅秀苦笑了笑,道:“軍師說的防範天子猜忌,倒也提醒得好,至於我的事,倒也不必在意,劉尚能有今天,全是碧雲妹子舍身換來的,論起碧雲賢妹之大恩,莫說劉尚從此與她相守此殘生,再怎麽樣也不為過。原劉尚就有此心,同我說過了的,等了解甲歸田那一天,他同我一道去守碧雲賢妹,我也答應過他的。”歐明道:“若論起碧雲之恩來,劉尚同梅秀妹子去鐵頂寨相守,倒也使得,然既然擔心朝廷猜忌,還是不去為好。何況自碧雲故後,梅秀妹子年年赴鐵鐵頂寨祭祀,耗巨資建庵塑像,也算盡了心了。劉賢弟就打消這個念頭罷。”劉尚歎了息了一迴,隻顧喝酒,不再說話。


    次日一早,馮平打點行李,便要出發,同行的還有劉道成和徐貴一家老少。歐明、劉尚前來送行。馮平見了歐明,慚愧道:“何勞歐老親自前來?我等哪裏受得起!”歐明道:“二弟,老哥已快八十歲的人了,過一年少一年,老夫腿腳不便,也不能上山去看你了,軍師若是想著我這個老漢,就常常迴來看看老夫罷。”馮平一聽,不免悲傷,道:“一定的,一定的,還望歐老保重才是。”劉尚道:“歐老之事,自有梅秀一家照應,你放心就是。”馮平對劉尚道:“你還是聽我言,目前時局危難,為兄自家以及眾義軍將士安危,你暫且不要去鐵頂寨,也少與各將領來往,我倆也暫時少走動,便是定要出家為僧,也要與貧道多商量,切不可意氣用事。”劉尚連連點頭。劉尚一直送到出城二十餘裏,還不肯返迴,馮平連連相勸,劉尚才與馮平相抱,揮淚相別。這一別,有詩曰:


    當年邀兄入義營,血雨相結生死情,


    勇士敵前掀天功,謀師帷幄布奇陣,


    功掀震得天地翻,陣奇謀定神鬼驚,


    師令到處風雷起,帥字旗下血肉橫,


    鐵馬金戈生死緣,文武絕配蓋世功,


    今日別離歸隱去,何時再現英雄魂。


    劉尚送走馮平、劉道成和徐貴出城後,憂傷不已,迴到家中便唿唿大睡,梅秀見他鼾聲如雷,連叫數聲不見醒來,以為是累了,一時也沒在意。到了次日,梅秀見他還在酣睡,依舊唿叫不醒,感覺有些不對勁,一時慌了神,急忙叫大夫看視。大夫探過脈,便道:“無妨,想是憂傷過度,加上心勞之故,虛火於積,先吃幾付清火醒神湯試試罷。”便開了一付藥方,梅秀親自熬了灌了下去,哪裏見效,仍是昏睡。隻得又請城裏幾位有名大夫看視,幾位大夫看了,麵麵相覷,一位老大夫道:“老夫也看過不少病人,如此病症,確也小見,看這脈,也是日漸微弱紊亂,氣如遊絲,我等無能為力,還是備辦後事罷。”梅秀一聽,哪裏受得了,上時渾身被抽了骨架,癱了下來,手腳冰涼,人事不省。劉尚子女嚇得哭爹叫娘。管家李嫂一麵忙喚大夫救治,一麵命人速請歐老爺和王同知來。


    不一會,歐明、王六、袁勤匆匆趕來,看了看劉尚,問了大夫後,也驚得目瞪口呆。此時梅秀已被救醒,見了歐明,已是泣不成聲,道:“歐老,救救我家劉尚罷。”歐明畢竟見過事體,隻得強作鎮定,安慰梅秀道:“生死由命,我等著急也無益,想此事是因與軍師分別,才有如此症狀,不如速去把軍師請迴來,說不定見了軍師,便會喚醒,再去把慈寧師太和靜宜、靜雲也請了來,越快越好。”袁勤、王六慌忙叫人連夜飛馬赴天足山和鐵頂寨請人,不提。


    不說袁勤、王六等火速去請軍師及慈寧師太等人來救劉尚,卻說劉尚原在白狼峰時修行時,劉尚師祖智靈大師有一同門師弟,法號智廣,這智廣雖是與智靈大師為師兄弟,年紀卻比智靈大師小二十多歲。師父圓寂後,這智廣便與大師兄智靈一起雲遊四海名山大川。一次來到湘中,智靈要去雪峰山一行,而智廣卻去了南嶽衡山,於是師兄弟從此分手,再無緣相見。


    智靈和尚來到雪峰脈五戀山,看此山雲遮峰頂,霧蒙山腰,瀑布飛流,峭岩矗立,蒼鬆翠綠,不覺稱絕。隻見半山腰有一寺廟,橫匾上書“白狼廟”,智靈和尚想這名稱古怪,便信步來到此廟,一看到此廟的香客倒也不少,廟中卻隻有一老僧和一小頭陀。智靈和尚便在廟中借宿,與老僧作伴,打聽白狼廟的來曆。老僧見智靈是位神僧,便把白狼現身以及白狼廟的來曆與向他講個仔細。智靈聽此怪異,對白狼洞興趣大增,便立身在這廟中修行。後來這廟中老和尚圓寂,智靈替身修煉,收了小徒弟靈惠後,便又下山雲遊,最後不知所終,靈惠又收了趙尚為徒。


    這智廣和尚雖是在衡山修行,卻也逛遍了附近名川大山,難得在寺裏安身,直到如今已年老體衰,才入廟中續修。這日卻聽慈寧師太說起赴碧雲庵祭奠一事,卻也稱奇,又得知碧雲的夫君乃原靈惠愛徒趙尚,及詳細問及趙尚經曆後,大驚,道:“這劉尚有危矣!既是靈惠之徒,貧道不能不救!”慈寧師太道:“那劉尚已辭職歸家,好好一個人在家,有何危險?” 智廣道:“仕途兇險,汝何能曉!”言罷,忙匆匆下山而來。


    這老僧一路打聽到了劉尚府,便要見劉尚。梅秀一聽,疑惑不解,道:“一個和尚,有何事要來找劉尚?”歐明道:“或許這老僧得知些消息,要來相救,也說不定,且放他進來罷,看他有何話說。”梅秀隻得請了。這老道進來,便要見劉尚,歐明隻得告知劉尚病情,這老道一聽,慌忙來到床前,一見劉尚麵容,把了把脈,摸了摸胸,翻了翻眼,道:“施主莫慌,且倒杯溫水來。”梅秀忙倒了溫水,讓歐明親自端了進來,見這和尚從隨身帶來的葫蘆裏取了幾丸藥來,往水裏研開,隻聞滿室霍丹之香沁入心脾,那老道將研了藥的水浸入棉巾中,放置劉尚口鼻處,不到片刻功夫,便見劉尚微微睜了雙眼,歐明一看,驚歎不已,對老僧拱手道:“大師妙手迴春,藥到病除,真乃仙聖也!”便欲問劉尚病勢,智廣和尚忙製止,悄聲道:“病人雖醒,卻尚未迴神,且待些功夫,容他慢慢複原。”歐明忙將劉尚醒轉之事報與梅秀等,梅秀驚喜不已。


    不一時劉尚徹底醒轉,梅秀也顧不得迴避老僧,忙扶了劉尚起來,隻聽劉尚道:“我這是在哪裏,為何圍了這許多人?”梅秀道:“多虧了這位仙師,救了你的命。”一麵命做了燕窩蓮子粥來,給劉尚吃了,一麵忙請歐明設宴款待仙師。


    這老僧見了酒肉,卻也不忌諱,同歐老吃喝不休,眼看到了天晚,就見馮平、慈寧師太和靜宜、靜雲都風急火潦般趕了來,忙問劉尚病勢,梅秀喜道:“本已病入膏肓,幸虧來了一和尚,已將他從生死道上救轉迴來。”馮平、慈寧師太一聽,慌忙進來謝了老僧。


    慈寧師太見狀,驚問老僧道:“師兄如何預知施主危勢?”智廣和尚道:“貧道預知施主危勢,不是病危,乃身危矣!也是湊巧,不想遇上病危,乃心肺氣塞所致,貧道隨手除病而已。”馮平聽了,敬佩不已,一時眾人到劉尚塌前來看劉尚,劉尚見了馮平,苦笑道:“吾有何大事,驚動軍師又迴來看我!”馮平隻得安慰了些話,命其安心養病。馮平問了智廣和尚道尊,得知為衡山智廣大師,忙拱手相拜,智廣和尚慌忙迴禮,歐明請馮平等眾人坐了,一道晚膳。


    馮平敬了酒,不禁問智廣道:“剛才聽大師道此番前來,不是救劉尚病危,乃是救劉尚身危,貧道不明白,還請大師指點一二?” 智廣和尚聽了,嗬嗬笑道:“既然施主相問,老納也就直言了。聞劉施主已辭職歸家,乃明智之舉,隻是歸家還是不妥,隻有歸隱了,才是真正脫離險境。”馮平、歐明、慈寧師太一聽,心神領會,梅秀哪裏明白,道:“夫君既已辭官,便是普通老百姓一個,與世無爭,如何還有險境?”馮平、歐明聽了梅秀之言,一時不便解說,馮平隻得對智廣和尚道:“既然大師能救得劉尚之病,還望救人救到底,救劉尚之身罷!”智廣和尚笑了笑,並不答話。


    一時酒飯畢,智廣和尚便到劉尚床前,道:“劉施主,你可認得老納?”劉尚細細看了看,搖了搖頭,道:“怒劉某眼拙,一時想不起來。”慈寧師太湊上前道:“劉施主,這便是你靈惠大師的師父智廣大師!”劉尚一聽,猶如醍醐灌頂,慌忙要坐起來,被智廣按住,劉尚涕淚交流,道:“原來竟是恩師祖,這些年,師祖去了哪裏,如何今日得見?” 智廣道:“劉施主不必傷感,且先靜心養身,待老納慢慢道來。”便略略向劉尚說了些自己的來曆,又當著馮平、歐明、梅秀之麵,說了劉尚須歸隱情由,道:“施主雖然辭官,然仍功高蓋主,手下勢力所及,若聞消息,難免生變,一旦生變,必累及自身,此兇兆也!故隻有隱居,方能脫險,此其一;施主雖畢生征伐,功績累累,然追隨將軍者,無數兄弟亡命荒野,也累及無數生靈塗炭,施主隻有再置佛道,方可替亡故的兄弟超度亡靈,以慰殘生,此其二;吾觀施主一生,出身於佛門,必將終老於佛門,此乃施主宿命也,此其三。不知施主意下如何?”


    劉尚一聽,不禁敬佩不已,道:“師祖之言,正合吾意,吾意早已決矣。不知吾將在何處佛地安身為好?”智廣道:“吾遍曆群山,見有一山名牧雲峰,位於鐵頂寨東側,施主若去此山,既可獨自修行,也與鐵頂寨相鄰,便於往來,可否?”劉尚一聽,哪有不答應之理?忙拱手謝過,一時心情開朗,便命梅秀備茶,要親自陪師祖敘話相慶,一時二人相見恨晚,聊到深夜,同室相寢,過了三日,這和尚便要告辭,劉尚苦留不往,命梅秀厚贈金銀錦帛,智廣哪裏肯受,斷然謝絕,拱手告辭,飄然去了。


    於是劉尚與歐、趙兩家商議劉尚出家一事。兒子趙賢見父親去意已決,不敢多言。梅秀親自往牧雲峰走了一趟,出資二千兩銀子作為建寺之用。春妮為感謝劉尚救命之恩,與歐成商議後也出資白銀二千兩修觀。


    衡州路府總管袁勤得知劉尚出家,心知肚明,便將劉尚出家一事,用八百裏文書送往都城武昌張太尉府上。太尉看了,驚歎不已,忙向天子稟報。陳友諒心裏明白,歎息道:“何必如此!也難為他們了。”張定邊道:“既然劉、馮二位願出家為僧,立地成佛,皇上可否給劉、馮兩人頒賜一封號,一者,以顯皇上仁義愛將之聖心,二者,也可安慰其衡州眾將士,如何?”陳友諒點了點頭,道:“依愛卿之見,寡人該給他們什麽封號好?”張定邊想了想,道:“依臣之見,不如封劉尚為牧雲大師,封馮平為天師,如何?”陳友諒一聽,笑道:“準奏。”便遣熊天瑞為使,前往衡州加封劉尚為牧雲大師,賞銀一千兩,僧田一百石;加封馮平為天師稱號,賞銀五百兩,道田五十石,準入佛門、道門。熊天瑞接旨,便前往衡州路府頒旨,不題。


    卻說大漢天子陳友諒自從謀害天完皇帝徐壽輝,在釆石磯五通廟登基以來,以湖廣、江西、江淮為基業,一麵派部分漢軍北上攻打元軍,一麵派大部漢軍從江州出發,一路東下,與吳王朱元璋爭天下。起初,漢軍一路急進,兵臨金陵城下,直搗朱元璋老巢。吳王朱元璋軍心動搖,有降者,有逃者,有欲據鍾山死守者。朱元璋見此,日夜彷偟,問劉伯溫有何對策。劉伯溫道:“天道後舉者勝,吾軍以逸待勞,何患不克。主公隻有開府庫銀,傾銀獎賞守城之士,伺機攻敵,出奇製勝,以成大業。”朱元璋心領其意,照計行事,穩定了軍心,守住了金陵城。而後經過兩年苦戰,朱元璋轉守為攻。陳友諒的漢軍不但未攻下金陵,反而損兵折將,丟了蘄州、黃州、興國、黃梅、廣濟等地。不僅如此,一些漢將見風使舵,主動投靠了朱元璋。如南昌守將胡廷瑞把一座江西重鎮南昌拱手相讓,使朱元璋勢力大增,得以控製南昌城,兵勢咄咄逼人。陳友諒見疆域日消月削,兵力日損月減,不禁憤恨交加,豈會甘心失敗,便大整水軍,打造千百艘巨輪,集結六十萬大軍,傾國而來,直逼南昌。


    陳友諒出兵之時,太尉兼樞密院使張定邊、大司徒歐善祥提出異議,道朱兵力正旺,勇將謀士如雲,氣勢高漲,不宜急切攻打,宜養兵屯戰,待時機成熟,有機可趁,再攻不遲,陳友諒哪裏肯聽,一一駁迴所議,一意要孤注一擲。漢主為人急躁,親率大軍攻打南昌,欲一舉拿下此城。南昌城中守將乃朱元璋之侄朱文正和大將鄧愈、薛顯,這兩員大將均有萬夫不當之勇。當探子稟報漢主陳友諒親率大軍攻打南昌,朱文正大驚,忙與兩位將軍商議對策,眾將認定,命手下將校把守南昌各條城門,著鄧愈守住撫州門,薛顯守住新城門,朱文正親率兩千精兵策應諸路。


    陳友諒率漢軍兵臨城下時,曾問手下如何攻城。平章劉震昭道:“可先取撫州門,此門易攻難守。”陳友諒道:“就依愛卿之言。”下令攻打撫州門,親自在船頭督戰。哪知劉震昭完全想錯了,這次不巧遇上了克星,撫州門守將鄧愈,是朱元璋心腹愛將,勇猛非常,能攻善守。盡管漢軍下了大注,攻城漢軍手持盾牌遮擋炮石,又帶來了威力巨大的撞牆器,抬起撞牆器往城牆上一撞,傾刻便毀掉城牆數十餘丈,當漢軍呐喊著破牆入城時,鄧愈指揮的數千守軍突然從牆後冒出,個個手持火銃向漢軍射殺,銃聲響處,衝在前麵的漢軍全被中彈傷亡。漢軍見火銃威力不小,加上聲音又特別刺耳,登時嚇得膽顫心驚,撒腿便往迴跑。陳友諒氣得七孔冒煙,命後軍斬殺退逃之兵。逃跑的漢軍一看,前進還未必不活,退就是個死,隻好硬著頭皮往前衝,又衝到城邊。漢軍攻城猛烈,鄧愈命守城將士在城牆倒塌處增立一木柵阻擋攻勢,朱文正也親來督陣死戰。這一攻一守苦戰之中,雖是南昌守軍先後戰死者有牛海龍,李繼先等勇員猛將,然撫州門仍在守軍手中。陳友諒見撫州門難以攻破,便轉而攻打新城門。新城門守將薛顯也是一位堯勇之將,不但英勇善戰,而且善於用謀,乘敵軍不防,大開城門,率領精銳之師先發製人向漢軍撲來。漢軍猝不及防,陳友諒手下平章劉震昭為薛顯所誅,漢軍軍士死傷無數。陳友諒無奈,隻好退出新城門。太尉張定邊進言道:“皇上繼續攻城,臣率一支奇兵日夜兼程,直搗朱元璋老巢金陵,可使朱元璋首尾不能兼顧。”此時陳友諒已方寸大亂,哪裏肯聽,隻顧攻城,雙方反複爭奪,戰了三個來月,未能攻克。後來,朱元璋打敗了張士誠, 解救了小明王之後,騰出手來親自指揮大軍進攻漢軍,以解南昌之危。兵至湖口,朱元璋先派一軍屯於涇江口,又遣一軍屯於南湖嘴,準備與陳友諒決一雌雄。此時陳友諒已整整圍困南昌九十餘天,雖殺了朱元璋十幾員大將,然南昌城仍未攻克,漢軍死傷不少,衡州義軍將領楊洪仲、周升、李定、譚祖立也在此役中戰死。


    當探子來報朱元璋調兵遣將要解南昌之危時,陳友諒見勢不妙,隻得撤圍南昌,掉轉頭來殺向鄱陽湖,要與朱元璋決戰。朱元璋開始胸有成竹,後見漢軍人多勢眾,聲勢浩大,戰船高大堅固,虎虎逼人,便有些膽怯起來。雙方在湖中交戰時,朱元璋手下的徐達、常遇春、廖永忠等將先發製人,與漢軍交戰,初戰小勝。漢軍張定邊有勇有謀,率領陳友貴、王奉國、塗貌、方雲、曾詢等湖廣之軍大舉反撲,把朱元璋的戰船團團圍住。當發現朱元璋的座船時,立刻率領幾艘巨艦直撲過來。朱元璋心裏著慌,掉頭就跑。哪知戰船擱淺,移動不得。張定邊忙指揮塗貌、方雲、曾詢等前去捉拿朱元璋。朱元璋已無處可逃,不知如何是好,隻有等死,手下程國勝、陳兆先拚命抵抗。張定邊塗貌等神勇過人,先後挑死數員猛將,帶領方雲、曾詢直取朱元璋。正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就在這萬分危急時刻,朱元璋的牙將韓成穿上朱元璋的戰袍,對著四周漢軍招搖一番, 然後大喊一聲投水自盡,漢軍受騙,朱元璋才逃脫一劫。


    這時,常遇春指揮船隊悄悄逼近張定邊的巨艦,一箭射中站在船上指揮的張定邊。王奉國一見大驚,命塗貌等拚死護著太尉後撤。朱元璋手下勇將廖永忠乘輕舟追來,命軍士放箭。張定邊、塗貌、曾詢渾身被射成刺蝟,倒在船上,幸得張等三人身披有厚甲,不曾受到致命傷,被陳友貴、王奉國、方雲拚死救迴船艙治療。陳友諒見敵人傷了他的大將,急紅了眼,下令把千百艘戰船連在一起,就像三國時赤壁之戰中的曹操水軍一樣,要與朱軍拚命。


    當夜張定邊忍著疼痛走出艙外,夜觀天象,卻見有巨星歿落,心驚不已。夜巡的陳虎、伍林看到,過來守護,張定邊隻覺得心驚肉跳,心內悶悶不樂,正要勸告陳友諒防敵放火燒船,沒想朱元璋手下大將郭興早已派人悄悄靠近漢軍船隊,一齊放出火箭來,一時數千條火龍向船隊飛來,船上大火一起,漢軍幾十萬大軍頃刻間被火吞滅。陳友諒膽戰心寒,隻得率殘餘船隻突圍,船隊繞江而上,準備退迴武昌,哪知朱元璋早有準備,指揮大軍截擊漢軍船隊,陳友諒漢軍船隊被追殺了十餘裏,正行進間,忽遇船隊受阻,陳友諒伸頭探出窗外察看,卻不知從何處射來一支飛箭,正從陳友諒左眼直貫而入。可憐陳友諒登基以來,才做了不到四年的大漢天子,就死於非命,歿時四十四歲。


    朱元璋得知陳友諒死訊,趁勝追擊,激戰中又活捉大漢太子陳善見。漢軍將士見大勢已去,紛紛投降朱元璋,平章陳榮等也率水軍投降。隻有忠臣張定邊忍著巨痛與塗貌、陳虎、伍林趁天黑,冒雨搶迴陳友諒屍體,帶著陳友諒小兒子陳理奔迴武昌,葬陳友諒於蛇山之麓,然後由太尉張定邊擁立陳理為天子。


    鄱陽湖一仗,漢軍大傷元氣,江西、江浙、江淮等行省已全被朱元璋所占,大漢天下僅剩湖廣之地。張定邊助新帝陳理料理朝政兼守湖北武昌,張必先據湖南守嶽州。朱元璋乘勢發兵攻打武昌,先後取漢陽德安州郡、荊楚等地,漢將紛紛來降。朱元璋見滅漢大局已定,便留出一部分將領圍攻武昌城,自迴金陵。


    有詩歎陳友諒曰:


    久蓄雄心圖霸業,無奈驕橫心胸窄,


    空擁雄兵財帛地,一箭射碎帝王天。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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