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a市最大的監獄,封禾不是沒有來過。


    ——當然,她是看著別人進的。


    封禾在會見室沒等多久,就看到了她的父親,明明穿著難看的囚服,脊背卻依然挺直,氣質依然儒雅,慢慢地坐到了玻璃窗前。


    封禾冷冷看著他。


    她的父親封行,麵容並無多大變化,雖然剃了頭,但還是可以看到白色發根。


    此刻,麵前這個向來情緒穩定的男人在見到她時紅了眼睛,顫抖的手拿起了電話,聲音還是和以前一樣溫和:


    “囡囡。”


    封禾的心情毫無波動,甚至有點想笑。


    她舉著電話,第一句話便是:“老頭,你也有今天。”


    封行似是早料到她會這樣說,雖然在流淚,但也笑了起來。


    “是爸爸對不起你,咱封家敗了。”


    封禾麵露厭倦,撇嘴道:“你對不起的是我媽媽,封家好與壞,我都不在意。”


    “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你當初死活要跟厲斯辰她母親在一起,如今的下場,是不是咎由自取呢?”


    封行沉默片刻,輕聲輕語道:“你已經都知道了?”


    封禾當然不知道發生了啥,她隻知道自個親爹和前任她媽原來是初戀情人,後來大難臨頭各自飛,日子過得舒服了又要重蹈覆轍。


    不過看這十年後的現狀嘛……


    “你自找的。”封禾漠然說道。


    封行遲疑著,歎了口氣。


    “和小辰好好過日子,你醒了,想來她——”“我們分手了。”


    短暫的凝滯後,封禾看到了自己父親眼中的愕然,自嘲地笑了笑,“十年前,已經分手了。”


    “老頭,你憑什麽認為我在知道了那些亂七八糟的關係之後,還會跟她在一起?”


    她直起身子,眼神頓時像嗜血的狼一般狠戾,聲音卻輕柔至極。


    封行從電話裏都難以聽清。


    “厲斯辰欺騙我,我報複她還來不及。”


    封禾微微揚起唇角,眼神依舊很冷,聲音恢複了正常分貝。


    “照現在的情況來看,想來你的房車和公司都已經被收走了,是吧?”


    封禾站起來,盯著玻璃窗對麵的人,在電話裏說了最後一句話。


    “你不用想著我幫你奪迴來,那些東西給了誰,我都無所謂。”


    她把電話放迴去,扭頭離開會見室。


    封行盯著女兒的背影,一旁的看守幹警已經和他很熟悉,平靜地說了一句:“看來你女兒確實什麽都不知道。”


    封行搖了搖頭,站起來跟著看守幹警離開會見室。


    “她不會知道的。”


    封禾醒來,不僅是他最大的祈願,更是那個孩子活下去的動力。


    所以,有些事情,封禾不必知道那麽清楚。


    ……


    封禾駐足在外麵看了許久監獄大門,才眯著眼睛在手機上找聯係簿的名字,撥了個號。


    十秒後,那邊的電話主人接通了。


    封禾用腳尖碾了碾地麵,往前慢悠悠地走著。


    “你還怪長情,手機號一直沒變嘛。”


    電話那頭的主人似乎倒吸了一口氣,發出的聲音顫顫巍巍:


    “老老老……老大?”


    封禾好笑地說:“十年過去,你怎麽變得口吃了,沈音?”


    當初在鳳暉求學的時候,沈音的家世雖然很好,但做事總是畏畏縮縮,被欺負也不敢吱聲,封禾幹脆就好好治了治喜歡搞霸淩的小團體,把沈音帶到身邊護著。


    當初那個懦弱又善良的女孩,如今也該成長了不少。


    怎麽就口吃了呢?


    電話那頭的沈音似乎在確認自己所聽到的聲音,語氣小心翼翼,又帶著些激動:“老大,真的是你嗎?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封禾淡定地挪開手機,生怕她忽然發出高分貝的尖叫通過手機刺穿自己的耳膜。


    “少廢話,我剛剛才從a市監獄看完我父親出來。”她不慌不忙道,“你現在混得還行吧?”


    沈音顯然懵了:“老大……你都已經知道了?”


    雖然對十年內的事情很好奇,但封禾此刻並不想玩你猜我猜的傻逼遊戲,她撓了撓下巴,不耐煩道:


    “十年了也該混出個樣子了,沈氏集團在不在你手裏?”


    沈音變得興奮了,邀功般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老大,如今公司已經由我接管,你要有需求,我一定上刀山下火海——”


    “不用。”封禾道,“你隻需要,給我一個內推的機會。”


    沈音道:“沒問題!老大你想要去哪個崗位我這就讓人安排——”


    “我不去你公司。”


    封禾微微彎起唇角,一雙狹長又貴氣的丹鳳眼閃爍著異光,眼底滿是狡黠。


    “我要去峰迴公司。”


    峰迴是她父親創下來的公司,不過,此刻已不再屬於封家。


    目前能確認的是,她父親並不恨厲斯辰,當然,如果他愛的是厲斯辰母親,就算厲斯辰把自己送進監獄,也會因為她母親而既往不咎吧。


    封禾暗暗冷笑,聽著沈音說道:“老大……如今峰迴公司已經改名了,沈氏這邊和辰禾有合作,內推機會從我這裏出沒問題。”


    “是我想的那個辰禾嗎?”封禾懶懶問道,走到附近的公交車站,“你先找人對接那邊的人事部門,我待會就過去。”


    剛好今天是周一,她直接去就行。


    沈音道:“好,老大,我待會給你發個消息,出示給門衛就行。對了,老大你是今天早上才醒嗎?那有沒有再去做一個全身檢查……”


    封禾最煩的就是她的喋喋不休,這個壞習慣在十年後依然沒改掉,隨口敷衍了幾句便毫不客氣地掛掉電話。


    一點十年後的實感都沒有呢……


    封禾打了輛車,坐上副駕駛,把自己所有的銀行賬戶翻了個遍。


    為了給厲斯辰一個半年後的生日驚喜,她斥巨資定製了枚求婚戒指。


    不過,被車撞飛,戒指肯定搞丟了。


    封禾算了算數額,整體賬戶還剩下不到一萬塊錢。


    “……”


    她麵無表情地關掉一個個銀行軟件,在心裏捏了個刻著厲斯辰名字的小人,用無形的大手去蹂躪她。


    等著吧,厲斯辰。


    景色隨著車速向後唿嘯而過,封禾握著手機,靜靜地看著窗外。


    ——她封禾,可不是輕易就能原諒背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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