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鶴徑掛了電話,迴到診室門口告訴宗俙,宗煬認為應該聽從醫生的建議進行手術,宗俙好像吃了定心丸,便準備告知醫生,宗望橋從角落衝出來攔住她:「給你說了不要做手術,一個小小的骨折綁石膏就好了啊!醫院是想坑我們的錢,我們換家醫院看去。」


    他扶著宗逸推床的把手,想往外拉,宗俙急得一腳踩在宗望橋的腳上,痛罵道:「你是不是有病?」


    「我看你腦子才有病!錢多得用不完可以施捨給我,給群陌生人是怎麽一迴事?我有個朋友以前就是特別嚴重的骨折,綁了幾個月石膏就好了!宗俙,你怎麽這麽蠢?宗煬說什麽你聽什麽?」宗望橋瞪著雙眼,手舞足蹈的。


    顏鶴徑從後邊人群裏奔過來,宗逸躺在床上緊閉著眼睛捂耳朵,嘴唇也不太有顏色,顏鶴徑把正滔滔不絕的宗望橋往旁邊一推,身體橫在推床前方,讓宗俙進去找醫生。


    宗俙柳眉倒豎,惡狠狠用眼神斜看宗望橋一眼,抖著聲音說:「算我求你,不要在這裏搗亂了,趕緊滾,好嗎?」


    手術不算長,隻是進手術室時已很晚,宗逸轉入普通病房已接近淩晨。


    宗俙一臉倦容,睫毛膏暈在眼下,加深了她烏青的眼圈,看上去隨時會昏厥。她堅持要守夜,顏鶴徑勸她迴家休息一晚他來守,她卻說已經和同事商量好了換班。


    顏鶴徑第一次麵對如此倔強的宗俙,往日接觸到的她,向來非常柔和內斂,上次談話時也是,哽咽著拜託顏鶴徑不要放棄她的弟弟。


    再加上一些對她人生的簡單了解,那時顏鶴徑很佩服和欣賞宗俙,但從來沒有對她產生過憐惜,因為他認為宗俙是個不需要任何人憐惜的女人。隻是今晚的宗俙失魂落魄,似乎變為了一個脆弱的常人,在弟弟的病床前無聲地掉過眼淚。


    他們姐弟的性格其實很相像,顏鶴徑走出醫院的時候不禁這樣想。


    出醫院顏鶴徑才發現手機裏有幾個顏鬆影的未接來電,他迴撥過去,顏鬆影劈頭蓋臉一頓質問:「你是不是約會太專注了?怎麽一個電話也不接。」


    「不是,宗煬的弟弟進醫院做了一場手術,剛才一直在忙他的事。」


    顏鬆影那邊靜了靜,他收起了調侃的語氣:「怪不得宗俙沒有迴我的消息。她還好嗎?」


    「你問宗俙還是她的弟弟?」


    「都還好嗎?」


    「手術很順利,宗俙狀態不好,你暫時不要打擾她。」


    顏鬆影迴答:「我知道,暫時不會聯繫她了。」


    顏鶴徑靠在車邊,點了一支香菸,看著醫院大樓僅剩的亮起的幾扇窗戶,白色的樓梯那樣純潔,裏麵卻塞滿了鮮紅與死亡,它竟然容納住了這麽多洶湧的告別,顏鶴徑站在外麵,感覺不到一絲悲傷。


    「其實你和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有沒有想過你們不會有結果。」


    顏鬆影大笑了兩聲,顏鶴徑蹙眉將手機抬高了一些。


    「你是在說你和你的小男朋友嗎?你沒有發現你們也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嗎?」顏鬆影的聲音變得冷硬刺耳,快把顏鶴徑的心凍住了,「你們能長久嗎?」


    第44章 第一個謊言


    第二天顏鶴徑起得早,也可以說基本沒睡,買了三人份的早餐趕到醫院,剛踏進病房,就見宗煬背對門坐著,宗俙已不在醫院,大概已迴家休息,果然隻有宗煬能勸動她。


    顏鶴徑踱步走近宗煬背後,刻意沒發出聲音,等他把手搭在宗煬肩上,宗煬才緩慢轉過來,意外地朝顏鶴徑笑笑:「你來了?」


    他的聲音不乏疲憊,隻是不似顏鶴徑意料中平靜,他或許欣喜見到顏鶴徑,幸而沒有見到宗望橋。


    來時,顏鶴徑有一堆話想對宗煬說。他昨晚在醫院走廊等待的時候,夜晚睡不著時,總會抓住許多縫隙中的時間想念宗煬,想說對不起,想要擁抱他,好像能以此緩解他的焦慮。


    隻是看見宗煬的臉,那些臨近嘴唇的話通通倒流迴去,穩在顏鶴徑的心尖,變成不可言說的熱流,淌進四肢,又好像說與不說,宗煬全知曉了。


    顏鶴徑垂下手,放在大腿旁邊,沒過多久,就感到宗煬的指尖靠過來,牽住了他,指頭牢牢卡在他的指縫裏,揉著他的指節。


    身後響起腳步聲,宗煬就將顏鶴徑的手掌包住,放到身前擋著,吻了吻顏鶴經的手背,微微地仰頭看顏鶴徑,低語道:「謝謝。」


    「謝謝我什麽?」顏鶴徑問。


    「謝謝你帶宗逸來醫院,謝謝你安慰我姐,謝謝你在我身邊。」宗煬看著睡著的宗逸,聲音幾不可聞,「你知道嗎?我有很多事情想要感謝你。」


    顏鶴徑搬來床對麵的椅子,在宗煬身邊坐下,說:「他在我眼前摔下去,我也沒能拉住他。昨晚我沒睡著覺,一直想到宗逸從樓梯滾下時的樣子,我沒有把他照顧好...」


    宗煬打斷顏鶴徑的話:「不關你的事。」他轉過頭,「是我大意了,一直以為宗望橋至少不會傷害自己兒子的生命。」


    說罷,宗煬將整張臉都湊到顏鶴徑的眼前,睫毛忽閃忽閃,像被窗外地的風颳亂了。


    顏鶴徑無意識皺眉,嚇了一跳,宗煬把嘴唇彎了起來,說道:「顏老師,你也覺得我很蠢嗎?」


    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怪問題,連著問問題的宗煬也十分怪異。顏鶴徑弄不清,這病房還有其餘的人,宗煬怎麽擺出了像索吻的姿勢,他把宗煬向後推了推,宗煬很順從地靠迴椅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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