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迴頭看他,那雙如墨的眼睛看著我,有著和風一樣的悲憫。我厭惡的瞪他,腰板挺的更直,卻說不出如何的話語。


    他問:「知道我為什麽放過你嗎?」


    我壞笑,扯著唇角:「有妻有子,你拿什麽給芯瑤?」


    他搖頭,薄長的唇也笑起來。「錯了,肖莫笑。」不輕,不重……


    當我垂下的頭再抬起,隻看見一抹蒼白的背影,漸行漸遠的沿著道路,慢慢墜成一個點,那句錯了……肖莫笑……卻落在心頭,成了揮之不去的夢寐。


    我看著芯瑤的睡顏,把她摟在懷裏。這個夜裏,我睡不著,眼睛盯著天花板,黑黑的,月光倒著樹影把它劃成一條一條。我的鼻頭酸痛,眼睛腫脹,一抹,卻才知道是哭了。


    我把所有的碟片全部扔在垃圾袋裏,我的睡眠再也不需要炙熱的音樂。看著她沉睡的臉,在我懷裏,我既溫暖又寒冷……可我,可以自做勇敢的,既不畏寒也不畏暖,隻要芯瑤,是我的妻子才好……


    我把銀鐲再一次套在她的手腕上,撫摸著她的手心,不去看手腕的傷口,手指卻在顫抖,我想,這是我的妻子,我的妻子……


    那天,莫謙跪在我麵前,驕傲如山,仿佛無欲無求的男人,對著我喊:「求你……"


    那天,我們找到她的時候,她被很好的藏在巨大的山石底下,隻是她的雙手垂落著,風搶先去抱起她,驚恐的喊她,銀鐲掉在雪地上,白色,紅的還有莫謙的血跡。我撿起來,手上卻莫名的刺疼……


    愛情,到底是什麽?我忍不住的問,這一次,我卻心痛的,仿佛要死掉……


    我躲了兩年,卻最終沒有逃亡……也許那一眼,那第一眼,吸引我的,不是這個記憶中的銀鐲,而是她轉身迴眸看我的那一眼,那雙蔚藍的眼睛,明亮的眸光照著我,我便走不開了……


    收藏界的人都知道,收藏,靠的不是你有多少金錢,而是緣分……有的時候,能見到一麵已經是一生的緣分,並不指望能夠得到。有的時候,你企盼一生,也未必得一刻眼緣。


    不停的告訴自己,跟著她,找到她,隻是為了一個記憶中的銀鐲而已。


    成為藝人,木村把練習室換了一個又一個國家,芯瑤在哪裏修養,rainbow就跟在哪裏。那個時候,我隱隱知道,她的身體不好。木村愛她,風照顧她,她卻不知道……在想念誰?


    rainbow的名字是木村取的,他花錢開的經紀公司,自己當老闆,自己捧自己,他愛取什麽名字,我一點不在意。然後,他給自己取藝名叫messiah,一邊說著一邊炙熱的眼神看著芯瑤。芯瑤笑著問木村:「你是上帝,誰要做路西法呢?」我嘴一撇嘲笑他「你木村要當上帝自己去。我就叫肖莫笑。取什麽藝名?」


    我嘲笑木村的愚昧無知,嘲笑他不懂得追尋愛情,嘲笑他最終什麽也沒有得到,嘲笑他用最悲傷無力的方式成全愛情……


    我從來都離她很近,又離她很遠……喜歡看著他們說話,笑鬧,呆在這個群體裏,我想我是旁觀者。和她單獨在一起,我喜歡坐在靠近門邊的位置,那樣我會輕鬆自在,我想我隻是為了她手腕上的銀鐲而已。我想我掌握著一切,可遠可近,輕鬆的可以退場……


    顧芯瑤有錢,絕不會貧困到去賣掉一個銀鐲。顧芯瑤也絕不會去想,把父親留下的最後禮物轉給他人。


    我這麽想著,就伴著她。我以為,我是世界上最聰明的看客。我看著看著,自以為洞悉全局,旁觀者清,隻等著隔岸觀火,總有抓到弱點,漁翁得利的時候……


    可是,有的時候,謊言說了一百遍,就成真的了……有的時候,你總和一個人說話,總看著一個人,每一天每一天,那一張熟悉的網已經讓你逃不開了……


    那個夜裏,隔著窗看江邊的燈火,隻有我們兩個人。她看看我,又看看天,手機的鈴聲響起,她接起,握著酒杯的手鬆了,落在地上,濺濕了她的裙子。她慌張的跑到傳真機旁,顫抖的接著那頭傳來的紙張。


    她問:「他呢?莫謙呢?他做了什麽?」


    我第一次看見她那麽悽然,甚至瘋狂的笑,她的笑聲打在我耳邊,隻聽見她癡醉一般的喊:「我不迴去,我為什麽迴去?」


    電話斷了,她捧著那張傳真的單子,默默的流了許久的淚,癡然的問:「你愛過我嗎?除了給我生活,你愛過我嗎?我恨你……我真的恨你……我替父親一起,恨你……」


    第二天的新聞報導,是她的母親與莫謙的父親死在一起,所駕駛的汽車漏油,煞車失控,導致車禍。


    警方調查結果是車主粗心,把車庫裏停滯許久的,未經修理的問題汽車開上路,才發生的意外。


    我才知道,她恨的,是自己的母親。芯瑤的恨,是一邊對著母親的照片流淚,把照片抱在胸口緊緊的,卻口裏說著恨的,無奈的愛……


    那天,她醉了,醉倒在我懷裏。她說:「反正我們不熟。我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你有沒有聽過這麽好笑的事情?有一個女孩還有一個男孩。他們很相愛很相愛,他們在一起,他們都要結婚了。男孩送給女孩戒指。就在這個時候,他們才知道,男孩的父親和女孩的母親,竟然是情人。女孩是男孩同父異母的妹妹。他們分開了,天各一方。諷刺的卻是,一年後,她的母親,他的父親,竟然死在一起,死在同一輛車裏,死在去偷情的路上?你說,好不好笑?莫謙?你說……好不好笑?你要怎麽麵對呢?我不迴去……我不要迴去……我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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