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寂靜的走廊裏空無一人,隻有頭頂白熾燈發出慘白的光源,以及手術室門上刺眼的紅色警示燈。


    墨北辰正在裏麵搶救。


    蘇芊柔靠站在冰冷的牆壁上,雪白的衛衣被濺的血跡斑斑,黏膩的液體順著手臂滑落,一滴滴落在地磚上,觸目驚心。


    她閉上眼睛,仿佛還能清晰的看到墨北辰擋在她身前被車撞飛時的畫麵,感受到他身上噴湧而出的血濺在她臉上時滾燙的溫度。


    以及身後轟然響起的爆炸聲,仿佛連同她的心髒也一同炸開的悚然。


    垂在身側的指尖不受控製的發抖,彰顯著她內心的不平靜。


    走廊盡頭忽然有腳步聲傳來,蘇芊柔將手插進兜裏,睜開眼看去,眸底一片清明。


    是這次負責出警的警官,謝榮浩。


    “蘇小姐,你還好嗎?你先生的手術可能還要一段時間才能結束,如果你有哪裏不舒服,可以先去做個檢查。”謝榮浩走近後好心勸道。


    實在是蘇芊柔這幅渾身血淋淋的樣子太過駭人,連護士和病人都不敢往這邊來了,走廊空寂的嚇人。


    蘇芊柔清冷的眸子冷淡的看著他,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也不迴應。


    就一言不發的盯著他看。


    氣氛死寂。


    謝榮浩被蘇芊柔看的直發毛,這姑娘的眼神太有穿透力了。


    他從警幾十年,不知見過多少窮兇極惡的罪犯,自認心理已經足夠強大,卻沒想到有朝一日會在一個小姑娘的麵前敗下陣來。


    然而想到接下來不得不告訴她的噩耗,謝榮浩心情無比沉重,也沒了攀比的念頭。


    靜默許久,蘇芊柔漠然開口:“張萌呢?”


    該來的,躲也躲不過。


    謝榮浩解釋:“事故發生的油罐廠,前段時間剛被工商局敕令停業整頓,廠內有不少儲存的汽油,爆炸波及麵很廣......”


    “說重點。”蘇芊柔麵無表情盯著他。


    謝榮浩哽了一下,歎了口氣,不忍的告訴她:“我們找到人質的時候,她已經......沒有了生命跡象。”


    一瞬間,蘇芊柔巴掌大的臉上血色盡失,慘白的駭人。


    但她沒有崩潰,隻是安靜的站在牆邊。


    頭頂投下來的燈光將她身形映的愈發嬌小,單薄的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謝榮浩卻知道麵前這個女孩遠比外表表現出來的堅韌百倍,因為她的眼神是平靜的,靜的沒有一絲波瀾,冷寂的讓人心慌。


    許久,蘇芊柔淡聲道:“屍體在哪兒?帶我去見她。”


    想到他來之前看到的遺體,謝榮浩下意識想拒絕:“受害者生前重度燒傷,遺體.....可能不太好看,我建議你還是不要看的好。”


    不太好看都算勉強,現實是......張萌的遺體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她因我而死,於情於理我都該送她一程,請帶我去見她。”蘇芊柔平靜的重述。


    她越是這樣,越是讓謝榮浩感到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然而她的要求也是合理的,謝榮浩隻能點頭:“醫院這邊我會留警員守著,受害者遺體停在警局法醫室,你跟我來吧。”


    警局。


    蘇芊柔跟在謝榮浩身後走進法醫室,比起醫院這裏顯得更加森冷,沒有一絲人氣。


    剛推開門,就仿佛有種一腳踩進冰窖的感覺,涼意滲骨。


    不到兩百平的房間,擺滿各種儀器和真空罐,房間中央擺著三張解剖床,其中兩張空著,隻有最裏麵靠近牆壁的一張床上蓋著白布。


    不用謝榮浩引路,蘇芊柔快步走到蓋著白布的床邊,拽著一角掀開。


    “別掀!”謝榮浩下意識阻止,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解剖床上被燒的焦黑,麵目全非的遺體猝然暴露在空氣中,猶如一根燒紅的鋼針狠狠刺進蘇芊柔的眼球,讓她原本清明的眼底瞬間鋪開一片血色。


    謝榮浩站在旁邊,不忍直視。


    法醫室內氣氛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來,連心跳聲都清晰可聞。


    蘇芊柔安靜的看著床上的遺體,仿佛還能清晰看見一個脾氣火爆卻心地善良的小姑娘朝她走來,挽著她的胳膊說說笑笑。


    在林悠然欺負她的時候,分明與自己無關,卻總是衝在前頭為她抱打不平。


    前世她冷心冷情,一直獨來獨往,張萌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除了家人以外,對她最好的人,也是她唯一的朋友。


    卻也因為她,死於非命。


    “所以.......她是被活活燒死的,對嗎?”蘇芊柔眼眶通紅的看向謝榮浩。


    她深吸口氣,狠狠壓住情緒,沉聲問:“法醫鑒定結果呢?”


    見她這樣,謝榮浩歎聲道:“法醫鑒定,死者在生前曾遭受過虐待,其中包括毆打,注射違禁品以及性虐......她的右腿被銳器擊傷骨折。”


    “我們找到她時,她被鐵鏈綁在柱子上,全身沒有一處致命傷。”


    全身沒有一處致命傷......


    所以兇手就是故意折磨張萌泄憤,再引爆提前埋好的炸藥。


    他根本就沒想到讓張萌活著!


    蘇芊柔的表情太難看,謝榮浩看著都心驚,忍不住安慰:“逝者已逝,你節哀順變......”


    聞言,蘇芊柔發出一聲輕笑。


    短短幾個唿吸間,所有情緒都從她的臉上褪去,仿佛剛剛外泄的情緒隻是個錯覺,她變得冷靜,理智,也再沒有多餘的感情。


    看著人的眼神,比從前涼了好幾度,那樣的眼神讓人不敢直視。


    蘇芊柔脫下手腕上的紅繩,那是前不久兩人逛街時,張萌親手給她編的。


    說是姐妹款,一人一條,戴一輩子。


    張萌的紅繩已經在火海中化為灰燼,蘇芊柔將自己的紅繩戴在她裸露的腕骨上,嗓音嘶啞的說:“對不起,我一定找出兇手,還你個公道。”


    “蘇小姐!”謝榮浩多少知道她的背景,聞言瞬間變了臉色:“破案是我們警方的事,我們會竭盡所能將兇手抓捕歸案,逝者已逝,你要節哀,千萬別幹傻事。”


    謝榮浩怕蘇芊柔被仇恨衝昏頭腦,一個人去找兇手,發生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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