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孤辰身後,數十米高的巨大金色劍影驀然倒下,仿佛一座巍巍高塔傾倒。


    隨著巨大金色劍影倒下,擂台上空的雲氣迅速飛散,仿佛正躲避什麽洪水猛獸一般,就連擂台周邊的空間都在這金色劍影倒下瞬間被激蕩出層層漣漪。


    嗡!


    嗡!


    嗡……


    劍影斬落,懸浮在蘇憶然身旁的上萬劍影不斷發出嗡鳴聲,令眾人油然而生一股不可避免的恐懼。


    終於,灰夜中的金色光芒和淡藍色光芒相互碰撞。


    轟!


    仿佛天崩地裂,擂台從孤辰和蘇憶然兩人的正中間開裂,眨眼間過去,擂台表麵多了一條長數百米的巨大裂縫。


    一抹銳意光芒在孤辰眼中一閃而逝,同一刻,金色劍影劇烈顫抖,劍體嗡的一顫,竟直接擺脫周邊上萬劍氣阻擋,噗的一聲將所有淡藍色小劍斬到兩邊,將漫天淡藍色光芒一分為二,直直朝蘇憶然頭頂斬落。


    噠!


    水滴落入小池塘的聲音送入所有人耳中,哪怕是隔著很遠距離都格外清晰。


    “嘩。”


    擂台外,上至飛升境大能,下至不能修煉的平民百姓,無不震驚看著擂台上發生的一幕。孤辰,不動了。


    難道是被定住了?就在眾人驚詫的時候,孤辰眼前的世界發生巨變。


    隻見一道淡藍色劍氣劃過天空,這道淡藍色劍氣仿佛一杆畫筆,隨著不斷下落,一座高聳入雲的大山被三兩下畫出。


    隻見兩三點淡藍色水滴從高空墜落,仿佛每一滴水都包含了濃縮一座池塘,待水滴從孤辰眼前落下,一座充滿銳利之意的小型湖泊突兀出現在孤辰腳下。


    劍氣有千道萬道,不知其真實麵目是何物的淡藍色水滴也仿佛沒有盡頭,不斷從高空墜落下來。一道劍氣一座山,三兩滴水化作一個小湖,漸漸的,高聳入雲的大山多了千座,巨大湖泊也化作一方蔚藍色大海,無邊無際。


    很難想象,一座半徑隻有千米左右的擂台能容納這麽多龐大事物,當然,這隻是孤辰眼中的世界,外人不可能看得到。


    在擂台之外大多數人眼中,孤辰和蘇憶然兩人一動不動的站在擂台上,誰也不知道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鎮妖關共有七大殿,每一殿都位於虛空中隨處漂流。這時,蹤殿最深處忽然傳出一道略顯蒼老的聲音:“雖然很難相信,但是老夫能肯定,我嗅到了意境的氣息。”


    站在擂台旁的宇文寒洲破天荒露出一抹笑容,隨著這抹微笑的出現,遠方天際線盡頭的晨曦都更加明亮幾分。


    他的目光炯炯有神,眼睛緊緊凝視那擂台表麵,沒人知道他在看什麽,或者應該說,沒多少人具備資格看清楚擂台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此刻宇文寒洲看到了另一種不同的劍之意境,那是一個充滿潑墨山水的世界。類似的世界是每一位劍道大成的劍修必須要經過的一段歲月,這段歲月困住很多人,但是一旦順利熬過去,未來成就必然不可估量。


    水墨界內。


    孤辰看了看上千座大山,又低頭看了看這片大海,嘴角漸漸勾起,果然隻是小把戲,劍氣隻能徹底維持在一座大山上麵,腳下的這片海也不是真的徹底由劍氣構成的。


    “為什麽我的劍動不了了?”孤辰看了看自己的金色劍影,低頭看向蘇憶然。


    “這是我的世界,我想讓什麽東西動,就能讓什麽東西動。”蘇憶然嫣然一笑。


    這裏不是外界,所以她故意用得意的眼神瞪了孤辰一眼,問道:“這次,我的劍是不是比上次好多了?”


    孤辰很老實的朝蘇憶然點頭,甚至還給她豎了個大拇指,說道:“好了豈止是一星半點?話說這真是你的世界嗎,外人不會看到這裏發生的狀況嗎?”


    “唔,除非對方同修劍道,而且還必須是合道境以上的修為,否則不可能看到,畢竟這是單純由劍意為基礎構成的意境世界。”


    “那我就放心了,”孤辰重重唿出一口氣,如釋重負。


    見蘇憶然黛眉蹙起,臉上寫滿不解,孤辰笑著擺了擺手解釋:“原本我還在擔心此戰之後若是傳音給你,會被某些老怪物聽到,現在正好時機允許,方便我問你一些事。”


    “他們兩個……,到底打不打?”


    潑墨山水畫世界外,宇文寒洲見那方世界中的二人不但沒如他想象中劇烈廝殺,反而還越聊越起勁,一時間,眉頭都緊了幾分,甚至連抱劍的兩條手臂力道都大了很多。


    他很不爽。


    ……


    ……


    “你從小生活在雲蒼帝朝的帝都,又身為宰相之女,想必你應該了解雲蒼帝朝的皇室吧?”孤辰認真看著蘇憶然。


    “也算不上有多了解,但我知道一些外界不知道的雲蒼帝朝皇室隱秘,” 蘇憶然有些好奇,“對了,你怎麽突然想知道帝王一脈的事?”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孤辰這麽認真,認真到有些緊張。


    在她的想象中,孤辰是一個神秘至極、霸道至極、強悍至極卻又懷著一顆善良的心的人,總的來說,他基本上沒和任何勢力有一絲牽扯,這樣的人,為什麽會詢問自己有關雲蒼帝朝的帝王一脈之事呢?


    “咱們算不算朋友?”孤辰賊兮兮的看著身前少女。


    “自然……。”


    說話間,蘇憶然抬手朝半空一揮,不停震顫的上萬座劍氣大山隨著纖夷一揮瞬間安靜下來,就連汪洋之下的詭譎劍氣也停止遊走。她知道,孤辰要和她說一些很重要的事。


    故意將音調拖了很長,直到看見孤辰的眼中流露出些許不安,蘇憶然這才展顏露出笑靨,順著繼續說下去:“……是好朋友。”


    唿。


    孤辰抬手朝布滿汗水的額間抹了一下,心想跟你說話怎麽比打半天架還要累?


    猶豫了一下,孤辰問道:“你覺得當朝聖主是一個怎樣的人?”


    “聖主?”蘇憶然瞬間鎖緊黛眉。


    她隱隱察覺到孤辰和那位備受尊敬的魂疆共主之間關係有些不太對,雖然她也不知道是哪裏不對勁。


    憑著女人準到妖孽的第六感,這一次,還真被蘇憶然猜對了。


    第二次談及聖主這兩個字,孤辰微笑的麵容下多了一抹陰霾,陰霾之下更隱藏著所有人都看不見的殺機。他看著蘇憶然,“就是那位聖主,你眼中的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是否病態暴力?或者……,在未坐上那把龍椅前幹過什麽惡事?”


    “你知道他的身份。”蘇憶然語氣沉重的說道,她首次用這麽認真的語氣和孤辰說話,盡管她不想。


    “自然知道。”孤辰雲淡風輕的擺了擺手,自動略過這個話題。他自然清楚蘇憶然猜到了某些事,但是,人生在世,誰不會做一些在旁人眼中看起來很愚昧的蠢事?


    孤辰笑了笑,繼續道:“放心,我隻是想看看那位聖主是否跟外界傳聞中一樣賢能。”


    盯著孤辰的眸子看了片刻,蘇憶然迴道:“能成為一朝之主,尤其還是成為魂疆整整三大王朝和帝朝的共主,怎麽可能沒有做過見不得光的事,有些關於陛下的事,我從爹爹口中略有耳聞,隻是我不知道你想問的那件事是否是我知道的。”


    “原來是這樣。”孤辰點了點頭,緩慢頷首看著腳下的蔚藍色海水,卻是不知他又在想些什麽。


    過了許久,他又問:“雲蒼帝朝宿老,你了解嗎?”


    “你到底想幹什麽?”蘇憶然才鬆下來的黛眉再度緊蹙,說話間的語氣也多了股怒氣,這點或許連她自己都未察覺到。


    水墨界外,站在擂台附近的宇文寒洲沉默。


    站在巨劍劍身上的飲酒男子眼中流露精芒……


    “別擔心,”孤辰朝蘇憶然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我想問問這個人在近一年時間內有沒有出過帝都,再準確點,我想問問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是否對修道、對追求長生成癡,是否將雲蒼帝朝的安危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


    一連串問題乍聽仿佛完全沒任何邏輯,但蘇憶然是何等聰明,她很快就根據孤辰問的問題反推出一個可能:


    “那位帝朝宿老或許因為某種原因給孤辰造成不可逆轉的傷害,他們兩個,或許就是因為那件事結下了不可逆轉的仇恨。


    孤辰如今之所以問這些問題,也是為了判斷那個人的出手理由,但就算是判斷出對方出手的理由又有什麽用?他難道還能殺上雲蒼帝朝靠自己狙殺蒼歲?“


    蘇憶然能夠猜到的東西,那些活了至少有上百年甚至上千年的老怪物又何嚐不能猜到?甚至於他們猜到的還要比蘇憶然多很多、還要更精準。


    萬千思慮最後皆指向一個不可忽視的現實:孤辰要對聖主一脈下手。


    這個白日做夢一般的推論,讓很多人沉默。


    “別犯傻。”蘇憶然擔心望著孤辰,卻發現不知何時孤辰眼神中的溫度已經降到最低點,這種沒有夾雜任何希望般的目光,讓蘇憶然心髒跳得更快。


    “放心,不犯傻。”孤辰冷笑。


    然而隻要是稍稍了解孤辰的人就都知道,他從來不會問自己在日後用不上來的問題,所以他此時說的不犯傻,自然也就不是指日後不去做。


    看著孤辰逐漸黯淡下去的眼神,蘇憶然心裏莫名一痛,這種痛不是肉體上,而是源於心靈深處。


    蘇憶然搖頭,見此,孤辰臉上頓時多了一抹慍色,可蘇憶然依然語氣堅決說道:“我不能說。”


    “你必須說。”


    因為過於激動,孤辰說話時的音調都變得比尋常大了很多,以至於在蘇憶然和其他人眼中,此刻的孤辰多了一種歇斯底裏。


    “我不想說的東西不可能有人讓我說出來,有些事即使知道了又能怎麽樣?對你沒好處。”蘇憶然也有些激動。


    說罷,她突然間抬手,霎那間水墨世界再度啟動,“先打贏我,才能證明你有資格聽,否則我一輩子都不說。”


    砰!


    砰!


    砰!


    無邊無際的蔚藍色海洋突然衝起上百道水盆粗衝天水柱,一旁,上萬座充盈劍意的大山仿佛被賦予生命,緊隨水柱的升起開始齊鳴顫動。


    劍意大山和劍意汪洋,無疑是構成整個水墨世界最重要的兩大基石,此時,兩處基石同時震動,瞬間讓整個水墨界電閃交加。


    似是感受到主人的生氣,水墨界仿佛被降下天譴,上百道參天水柱同時崩塌,一齊朝站在最中間的孤辰壓下,一座大山化作無形鎖鏈將孤辰死死鎖在原地,甚至有浩瀚劍意湧入孤辰體內,想借機重傷。


    “我的劍,還遠遠沒到盡頭,所以你的意境禁錮不了。”孤辰說罷,看了一眼靜止在高空的金色劍影。


    “王者劍意。”


    四個字剛進入空氣,高空中,巨劍猛然掙脫無形枷鎖,尊貴如帝王般的劍意直衝雲霄,使得整個水墨界陷入動蕩。


    “王者劍氣。”


    又是四個字從孤辰口中吐出,金光閃閃的古樸巨劍驀然歸於平靜。


    下一刻,整個水墨界變得安靜下來,仿佛臣子臣服帝王般天經地義。


    有劍之意境如何?沒有劍之意境又如何?


    孤辰不是專走劍修一道的人,所以自然不可能如蘇憶然那般妖孽領悟出來劍之意境。可是他手中有的,是在長生村時用辛勤汗水以及所有親人的付出換來的王者劍意。


    何為王者?


    王者出,天下莫敢不服?


    看著金色巨劍朝自己斬來,蘇憶然忽然恍惚了,她忘記了抵抗,事實上,麵對這柄劍,她根本生不出任何抵抗的念頭。


    叮。


    泉水叮咚般的聲音響起,緊接著,噗的一聲,從天而降的金黃劍影突然停下,懸在蘇憶然光滑潔白的額頭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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