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從遠方吹來,撫過湖麵,將湖麵吹的泛起一片接一片的漣漪。足足好幾分鍾,在場中沒有一個人動,隻有衣袍被風吹得鼓起,頭上束帶隨風飄揚。


    沉默有時能蘊含很大的力量,但是,如果安靜過久,難免會讓對手心生懷疑。


    就在所有人以為孤辰是在故作玄虛的時候,孤辰開口說道:“花家少主還真是貴人多忘事,這麽快就好了傷疤,之前在尋古巷敢調戲我的侍女,還記得自己是什麽下場嗎?”


    尋古巷?花及第沒有從孤辰的眼睛裏看出任何說謊的意味,隨後在心中不斷默念這三個字,腦海中,開始不停追憶。


    尋古巷並不常見,任何一條尋古巷都是由散修和某些隱藏身份從各大勢力中走出的修士形成的地方,流動性很強,從來沒有一個固定的地方。在這裏,修士可以拿出一些自己用不了而且見不得光的東西來販賣,或者以物易物。


    在鎮妖關這樣一座雄關中,尋古巷依然不常見,但凡能在這裏安身立足的修士,背後必然會有背景,還不至於為了一條尋古巷埋沒自己的身份。而且這裏是天下第一雄關,諸多出名坊市甚至讓魂疆內地的強者都甘願來此買東西。可以說隨便一個坊市都能抵過一條尋古巷。


    “是你?”仔細迴憶了一會兒,花及第終於反應過來,看著孤辰瞠目結舌,宛如見鬼了一般,抬起手指顫抖的指著對方。他全都記起來了,當日在尋古巷他遭遇的那位少年的身影,與此時的孤辰完美重疊。


    怎麽迴事?站在花及第後麵的易蟄麵露疑惑,但是看到花及第顫抖的身子,他的眼眸深處多了一抹寒光,視線從花及第身上移到孤辰身上。


    當花及第想起孤辰的瞬間,易蟄也想起一個月前去過的那條尋古巷,然而他不記得花及第有遇見過眼前這位少年。頭一次,易蟄感受到一種充滿荒誕的茫然。


    “這個狠人敢用這種態度跟花及第說話,他不怕死嗎?”


    “也許不會怕死吧,嗬嗬,誰知道呢?他連花家都敢那般得罪,你認為他還會怕?”


    “聽這個狠人說,好像花及第以前在他手上吃過虧啊,嘖嘖,就是不知道吃的虧大不大,要是知道了,應該有得樂了。”


    眾人不斷議論,。


    靈池中心,孤辰麵帶微笑,緩慢走向花及第,他們二人間隔並不遠,也就十米左右。邊走,孤辰一邊承受來自易蟄的若有若無的威脅,可是他的臉上依然保持雲淡風輕。


    不怕嗎?還是說……此子身上有依仗。易蟄眼眸深邃,心中對孤辰的評價又提高了幾個層次,能在他這位千挑萬選才進入雲蒼殿合道層次的強者注視下保持平靜,這個少年很不尋常。


    要知道,雲蒼殿是專屬雲蒼帝朝帝王一脈的殺手殿堂,其中聚集了來自魂疆人族最頂級的強者。從化神境到合道境,每層境界隻有九位殺手,因而,雲蒼殿的所有殺手加起來也就隻有四十五人。


    然而千萬不要小看這區區四十五人,四十五人中,每一位殺手都能站在所處境界的至強序列,甚至隻要自己想,就能進入下一境界。


    所有人都在注視著孤辰的動作,看著他一點點靠近花及第,可是沒有人能清楚他要幹什麽,直到……孤辰在花及第身前一尺處停下。


    孤辰腳步頓住,靈池湖麵頓時泛起圈圈漣漪,他看著花及第,帶著蔑視的神色說道:“傲慢是病,早點發現早治療,如果置之不理讓它發展到偏執的地步,是會讓人墮入深淵的,再也爬不上來。”


    聲音不斷響起,花及第能明顯感覺到撲麵而來的溫熱氣息,沒有任何原因,花及第心裏忽然一咯噔,然後猛地沉了下去。待孤辰的話音落下,花及第的心已經跌入穀底。


    “少年人說話要懂得分寸,否則也會讓自己墮入深淵。”易蟄把手掌放在花及第的肩膀上,輕輕一拍,看著孤辰隨口說道。口中說著,易蟄心中也在不停嘀咕。


    唉,讓我當這個廢物的護道者有沒有搞錯?老子是殺手,不是護衛,殺手本就要隱藏在暗中。話說這家夥的道心怎麽那麽不穩?要不是我及時出手,他日後的修行恐怕再也不能有絲毫寸進。


    嗡。被易蟄這麽一拍,花及第渾身一震,那一瞬,迴蕩在花及第腦海中的嗡鳴聲如流光一瞬飛速消退。等到意識徹底恢複過來,花及第胸膛劇烈起伏,拚命唿吸空氣,仿佛一個即將溺死之人。


    內行看門道。圍觀的人群中,九成九的修士都沒從花及第的反應中看出什麽。


    水神州看出來了,對孤辰微微側目。遠方,一對姐妹花立於湖畔,她們光是站在那裏就能散發出一種讓人敬而遠之的高貴感和一種十分強大的感覺,她們二人,同樣看出來了。


    “哼哼。”花及第嘴角抽搐了一陣,然後忽然獰笑,上次他吃虧,是因為孤辰身上的殺念,然而這一次他身旁就是易蟄,這樣還有什麽好怕的?


    “易蟄。”


    “在。”玄服青年連忙撤身,然後麵色恭敬的朝花及第俯身,拱手作揖。


    盡管他看不起這位紈絝到廢物程度的公子哥,可身份就是身份,擺在那兒就成了一道邁不過去的高牆,無論你強大與否,隻要跨不過搭建這道高牆的背景,就必然要被壓著。


    “拿下。”花及第不想再管那麽多,打算直接用出壓箱底的手段對付孤辰。在強橫的實力麵前,什麽殺念?統統不夠看。


    “這裏是書院,再怎麽著也是要執法堂說了算。”孤辰有恃無恐的說道,負手站在原地,。


    聞言,水神州弧度近乎不可見的挑了挑眉,眼神恍惚的看著少年的背影,他又被孤辰的迴應刷新一次認知。認真想了想,水神州迴道:“在書院,執法堂相當於執法司,自然是執法堂說了算。”


    此話一出,易蟄更是不敢動了,他本就聽過從書院傳出的這句話,所以,當花及第說完話後,他沒有立刻出動。此時,他覺得這位說話青年就是來自執法堂。


    鎮妖關有很多禁地,很多人都沒想到的書院其實就是最大的禁地之一,因為在這裏,你必須遵守很多規矩,否則必然會麵臨毀滅般的打擊。別看書院是教書育人的地方,這裏更是一座戰爭堡壘,能爆發出毀滅性的力量。


    書院一院,其力量不亞於鎮妖關戰殿十一軍的任何九軍加起來的力量,這就是書院的底氣,而且還隻是針對一座分院而言。


    花及第似乎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看著水神州說道:“我花家挽狂瀾於大廈將傾,你覺得花家有沒有資格抓人?”


    不等水神州迴複,孤辰噗嗤的笑出聲,“自家老祖宗自己打下來的功業他們都沒享受,你作為一個後輩竟然不知廉恥的放在自己身上?果然不知道害臊這兩個字是怎麽寫的。”


    “哼,出身卑賤就是卑賤,膽敢辱罵皇親國戚,易蟄,我問你這是何罪名?”花及第不怒反笑。


    “株連。”易蟄神色複雜的迴道。


    “好厲害的官威啊,差點嚇死我了,還好我有這個。”孤辰右手朝腰間一摸,手中憑空多出一塊兒令牌。令牌被孤辰甩著,慢慢的,所有人都看清了,這塊兒令牌表麵烙印了一個大大的“天”字。


    孤辰忽然抓住天令,握在手心裏,傲視花及第,問道:“辱罵執法司少司主又是什麽罪名?”


    先前休養生息的那段時間裏,孤辰對鎮妖關的很多勢力有了更清晰的了解,同時也對各類鎮妖關律法有了一個深刻了解。之所以這樣做,就是為了小命著想。


    好巧不巧,見花及第搬出自己的背景,孤辰剛好想到自己也不是沒有背景的,他身上還有一塊兒天令。又是一個剛好,他的腦海中又蹦出來一條消息,那是一條關於執法司的介紹:鎮妖關內,一切都必須遵循執法司的指令,一切有辱執法司行徑之人,株連九族。


    這真的是天令?水神州呆楞的看著孤辰。


    “辱罵執法司少司主,可是要株連九族的哦。”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所有人都半信半疑,這時,一道蒼老聲音陡然傳進所有人的耳中,聽起來輕飄飄的。


    蕭公站在孤辰身旁,眯眼輕笑的看著眾人,最後將視線移到花及第身上,從始至終,他的視線從來沒有看向易蟄。但是,他帶給易蟄的衝擊力卻比孤辰大得多的多,後者從蕭公身上感受不到任何氣息,仿佛完全不存在一樣。


    這一刻,易蟄一身寒毛直立,他不敢再動。眼前這位老人,絕對是飛升層次高手,而且,至少是飛升境二層往上。


    株連九族這四個字宛如大山,壓在花及第的心頭,除此之外,蕭公身上那股能讓人窒息的威壓同樣死死壓在他身上。花及第的大腦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如果往上查,株連九族豈不是連聖主那一脈都要株連?


    想到這裏,花及第額頭上的青筋瞬間暴起,同時不禁停止唿吸。我剛才說了什麽?


    一個在易蟄眼中的廢物都能想到的事情,在場那麽多人自然也能想到,於是乎,湖畔周邊響起一陣倒吸涼氣的“噝噝”聲。


    湖畔旁,原本看出孤辰對花及第做了什麽的兩位姐妹花麵色陰沉到極致,因為她們是花家雙姝,聽到外院的風聲剛從內院中走出。卻沒想到,剛走出來沒多久就要背上一個株連九族的虛名,這是她們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的。


    “這裏是書院。”蕭公笑道。開口的瞬間,壓在花及第身上的威壓悄無聲息開始消散。


    這句話孤辰剛才說過,可是對於那時的花及第一點用都沒有,然而當這句話從蕭公口中說出,意義就完全不一樣了,花及第宛如變了個人,小心翼翼的站在原地聆聽。


    蕭公繼續道:“既然是在書院,一切恩怨便按照書院的規矩來解決。”


    見鬼,書院還有什麽規矩?孤辰有些不明所以。


    見孤辰的臉上寫滿茫然,花及第的嘴角微微勾起,“上擂台,泯恩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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