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覺得,我屬於後者還是前者?”少年嘴間的譏笑漸漸褪去,眸光微動,眼神中多了一抹不屑與傲然,看向車簾後的海厲。


    “後者。”


    海厲盯著少年清秀的麵龐仔細看了好一會兒,目光深邃的怪笑幾聲,隨手將車簾落下。有實力也好,有所依仗也好,隻要不妨礙他做那件事,就不是他的敵人,所以自然不被他放在心上。


    黃昏下,橙黃陽光落在馬車後方天際盡頭,無形中仿佛有一個拉扯影子的勾鐮,將少年黑袍與馬車的影子拉得很長,單從兩方影子上看,根本看不清到底是人還是車。


    沉默是黃昏的高牆,將兩邊的萬般思緒堵在心口。


    坐在馬車中的兩人沒率先開口,修行至今,修到如此境界,他們的心思自然不會如小孩子那般天真,他們知道擋住自己前路的少年與黑袍之所以來此是為了請他們幫忙,或者……是為了合作。


    如果隻是為了閑聊幾句,那麽在海厲心中,少年與黑袍的地位將會直線下降。因此在此時稍稍好一點的方式就是沉默,兩方都保持沉默,沉默在某些時候能為自己籠上一層神秘麵紗。


    “你擋住我的路了。”足足過了幾分鍾,空氣中還是一陣沉默無聲,饒是海厲修行至今養成的極深城府也不可能再保持為等一個不相幹外人開口的耐心。


    少年沒立刻迴答,抬手拍了拍嘴巴,打了個很長的哈欠,看樣子同樣在等待中失去了耐心,他也在等海厲率先開口。


    車中,海厲臉色當即陰沉少許,少年卻不太在意自己此時的表現是否顯得禮貌,將手垂落在大腿兩側,目光忽然閃過一絲狡黠,慢慢說道:“你不認得我了嗎?”


    “老夫為什麽要認得你?”


    海厲鼻間喘出長長一道鼻息,無聲悶哼好一會兒,心間已然多了絲怒意。他忽然感覺眼前這個少年是不是自信心太過爆棚?敢這麽跟他說話。雖然他不再如先前那般身份尊貴,但也不可能落了平陽尚被犬欺。


    “你不認得我沒關係,我可認識你的。”少年像是沒聽出海厲語氣中的不耐,嘴角間依然掛著微笑淡淡說道,隻不過眼神中多了戲謔的神色。


    “哦?說說看?”


    “當日在兩疆邊境戰場,一朝氣暈天下知的上天宗宗主,還是很出名的。”


    轟!


    車簾瞬間被無形而又渺無蹤影的氣浪掀開,直接被甩到車頂上,一股磅礴威壓在霎那間降臨在少年與黑袍身上,將他們身旁大地壓的下降一指深,可他們二人站立的大地卻沒發生任何變化。


    海厲眯眼冷哼一聲,把離膝的手重新放迴膝上。


    方才他感覺到自己的威壓降臨在眼前兩人身上的時候,被一種說不清的力量消融,宛若春雪消融那般自然。能做到這一步,隻能說他們二人的實力足夠,或者他們兩人之間其中一位實力足夠,隻是他不能看穿。


    “有事說事,無事,就請別擋路。”


    盤坐在海厲身旁的海今夕沉聲道。自家老祖被這般羞辱,他的心情可想而知自然不是很好,沒立刻出手都已經算好,之所以不出手,也是因為忌憚前方兩人的實力。


    “認識一下,我叫墨殤,鬼殺宗宗主。”少年終於恢複正色。


    “哦,老夫想起來了,”海厲愣了愣,然後撫須大笑,“原來是個比我還不堪的小家夥。當時被那個少年斬殺在兩疆邊境戰場,雖然隻是一具道身,但通過魂錨複蘇之後重新修煉,想必這麽短時間還是沒有恢複先前那般實力。不對,沒個百八十年不可能重新迴歸合道境。”


    “我來此,是為了跟你們合作,一同狩獵那個少年。”墨殤嘴角間勾起一抹猙獰,看上去十分瘋狂。


    ……


    ……


    “放了我們吧,我們發誓,真的可以發誓,絕對不會攻擊你。”


    “你覺得我像傻子嗎?放了你們然後白白讓你們通知背後的人讓他們來救你們?不對,應該是通知站在你們背後那些不知本體是不是人的東西。”孤辰神念沉入儲物戒,正在跟魂九與藏交談。


    孤辰與他們的恩怨已經結下很久,當初在妖海密林,他差點被他們鎮殺當場,要不是借力打力把堆積在體內的仙階、聖階靈萃藥力徹底消化,他還不能臨場突破獲取肉身極限力量,然後逆轉敗局。


    “我們現在被你這般束縛,怎麽可能通知身後強者?”


    儲物空間中,一個血色人影嘴唇微不可見的盍動,像是因為許久未喝到水的將死之人,聲音十分沙啞並且充斥著摩擦般的呲呲聲,十分難聽。


    真不能通知背後強者?那可說不定。孤辰嗬嗬笑了笑,許久沒有做出迴答。


    藏和魂九並不來自他們這方宇宙,而且時至今日,孤辰也沒從他們口中打聽到什麽關於他們自身宇宙的重要信息,所以對他們兩個分別所屬的兩個宇宙也沒大致預判。


    誰都不能保證把他們兩個放出之後他們會做出些什麽,孤辰不敢賭,至少,他不會挑現在把他們放出來。


    兩方宇宙至今依然保持最初那般神秘,成為幕後最大的黑手,暗中推動雲蒼天不斷分崩離析,好坐收漁翁之利。


    先前孤辰知曉獸疆核心淪陷,他當即傻眼,昔日雄踞雲蒼天上萬年之久的大勢力,一朝間就被扼住半條命。消息來的太突然,導致孤辰知曉的時候根本接受不了,同時在內心深處也大大提升對那兩方宇宙的警惕。


    因為敵人是兩個未知宇宙,那可是兩個完完全全的宇宙進攻,更何況孤辰對那兩方宇宙知之甚少。


    剛出手就奪了獸疆的半壁江山,這種手段不可謂不詭譎,就連孤辰也不能否認他們實力強大。所以基於這點原因,孤辰在沒把握瞬間殺掉他們的前提下,不會把他們放出來。


    等了好久都沒聽到孤辰迴話,藏在儲物戒中不停開口,聲音宛如九幽厲鬼,讓人聽了能起一身雞皮疙瘩。


    可無論他怎麽呻吟,孤辰都聽不到,他已經把神念從儲物戒中撤迴,不再關注儲物戒裏的藏。


    原先還有魂九說話,不過在藏開口之前他因為對孤辰說了某些不好聽的話,直接被孤辰鎮暈。


    反正他們兩個現在落到我手裏,隻要不放出來就掀不起什麽風浪,嗯,以後就算真把他們放出來也要多做些準備。不僅要盡最大限度隔絕外界探查,也要布置一個靈陣徹底將界內界外的傳訊隔絕。孤辰撫摸著下巴暗暗點頭。


    ……


    ……


    跨入應天闕光幕,進入書院,孤辰如往常般朝蕭無策的雕像招了招手,然後循著過往路線走向塵樓。一路上,孤辰都在聽雷吉三人講昨天在教室中聽到的趣聞和近日鎮妖關發生的大事,所以也不會覺得無聊。


    原先孤辰認為那個教室死水一潭,需要做出改變,可現在的教室魚龍混雜,孤辰反倒有些懷念最初剛來塵樓時的教室。


    當時班裏大多數學生心無大誌,起碼還能做自己,然而現在班裏的大多數學生心中城府極深,按孤辰給雷吉三人拓展的詞匯來形容,就是有心機。


    他們不是因為想上課才轉到塵樓所謂的重點班,而是專門為了孤辰而來。


    被那麽多人注視,孤辰自然有些不習慣,然而更讓他感到瘮得慌的不是因為自己成天被當成猴一樣看,而是班裏那一雙雙沒正視他的隱晦目光。


    也許很多人都以為他們隱藏得很好,但孤辰畢竟不是常人,很容易就察覺到這麽多“偷窺”般的目光。


    就這樣,班裏的氛圍在潛移默化之下變了,雖然沒明說,但所有人都已經用行動證明他們確實都在圍孤辰轉,至於原因,便是各方勢力幕後長者的命令。


    哪怕孤辰臉皮再厚,這樣被“特殊關照”的時間一長,他也著實有些撐不住。於是,在記憶道之初痕的時候,孤辰迎著班裏那麽多隱晦目光,總感覺自己好像一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逃犯,那一雙雙隱晦目光,看的他寒毛直立。


    剛進教室,孤辰直接把目光掃向教室最後方的一個位置,那是昨天才到這個班級的學生的座位。


    隻是,此刻那個座位空無一人,不禁讓孤辰微微蹙眉。來書院的路上他便聽古幽三人提起班裏來了一個同學,好巧不巧,座位剛好排在他旁邊。


    當孤辰聽到古幽三人描述那個少年身上穿的衣服如何如何破爛的時候,他的腦海中便迸出一個念頭,把他拉進隊裏。思考了一下,孤辰還是覺得要當麵見一下才能定下結論,然而今天那人沒來,孤辰隻能微微搖頭,心中多了些許遺憾。


    這最後一個隊友怎麽比先前幾個隊友還要難找,老天爺好像總是喜歡在最關鍵的時候跟我作對。孤辰心裏暗暗想著。


    沒多久,敲鍾聲響起,教習走進教室,與此同時,孤辰再度感受到了那種窺視的目光,臉頰上的肌肉忍不住抽了抽,然後默默收起辰鼎。他實在背不下去,百無聊賴之下,他撐著頭側頭看向雕花軒窗之外,眼神中透露出一抹悵然。


    前路渺茫,他也不知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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