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辰說完自己名字的第一時間,這三位來自上樓的女學生就已經感覺有些耳熟,可當時她們都沒怎麽在意。彼時的她們心中全被憤怒填滿,又怎會高看一個普通少年?何況還是與被她們視若玩物的霜虹來自同個地方的少年。


    此時濃濃的後悔之意在三位少女心間不斷放大,讓她們麵色不斷變化,像是一本翻倒的色譜。她們的臉色從最初紅潤變的煞白,然後變成蠟黃,之後才變得鐵青起來,像是一口氣被堵在喉嚨裏死活吐不出,最後她們的臉色又變迴煞白,然而臉上已經沒了一點血色,像是被震驚到極致。


    孤辰沒再看三個出自上樓的少女,因為她們不值得,看她們都會讓他覺得浪費時間,不僅浪費時間,更會汙了眼睛。雖然孤辰看過人間很多種醜惡,甚至早已將之當作家常便飯,可他還是不想看那些讓他覺得肮髒到想吐的人,那對他而言是種折磨,所以無視倒還來的幹脆。


    被他這般無視,三位來自上樓的天驕連忙把傲嬌與跋扈揉碎了隱藏在內心最深處,更沒有表現出什麽不滿或是憤慨,因為她們知道一旦得罪了這位狠人說什麽或是表現出什麽都沒用。


    但凡能進上樓的學生,若出自寒門則非天賦極強者不可能進入,哪怕蕭無策創建鎮蒼書院的時候特地為寒門弟子留了固定數量的名額,也還是會被各種起於微塵的寒門天才搶破天。若是背靠大勢力競爭更會慘烈到極致,旁係嫡係明裏暗裏彼此爭鬥,少爺小姐甚至為了獲得進上樓的名額反目成仇。


    這三位少女背後都靠著大勢力,自然知曉一些旁人都不太清楚的孤辰的事。


    時至今日,沒任何人準確打聽到孤辰背後到底站著何等強者,又有多少人,但所有世家大族都已經能夠確認那些站在孤辰背後的人都必然是地位與實力站在雲蒼天最頂峰。因而她們在知曉孤辰的身份後更不敢再有絲毫放肆得罪之處,生怕因為自己而給家族招致禍事。


    她們可不想讓自家成為第二個花家,更不想成為整個雲蒼修真界的茶餘飯後談資。


    孤辰看著霜虹,霜虹也在看著他。孤辰撓了撓頭問道:“你願不願來我的隊伍?一起提前進內院。”


    霜虹呆愣在原地,因為經常在此地修煉的緣故,她自然不知孤辰以前搞出來的事情,同樣對外院發生的種種也宛如一張白紙,而且她也從未聽誰說過有學生可以提前進內院。


    “你們怎麽還留在這兒?打擾到別人思考了你們自己不知道嗎?”孤辰忽然眯眼看著還站在雪地裏的三位白衣少女,語氣頗為不爽,甚至能從中聽出些許厭惡。


    對三位內心已經害怕到極致少女而言,少年的聲音就像來自九幽深處的鬼魂沉吟,十分冰冷,極致無情。她們連忙朝孤辰彎了一腰就朝來時的方向衝去。


    “站住。”


    不到一個唿吸,孤辰的聲音再度傳進空氣中。三位少女連忙停在原地,甚至有一位少女因為質量大慣性也大的緣故,一時間竟然沒停下來,當即一頭栽進雪裏,滿嘴都是雪。


    難道他打算幫那個賤人報仇?好像還真有這個可能,當時在外院廣場他也是為了身邊人出頭,才把花家少爺打到現在都下不了床,如今他打算像上次一樣?三位少女頓時後背一涼,同時心中更是一陣後悔,早知如此何必欺人?


    “以後你們如果再欺負她,記得那個叫花什麽的下場吧?”孤辰看著她們三人的背影輕聲道,他知道她們都聽得到,盡管他們之間的距離足有上百米。


    那個人可不叫花什麽,他叫花懷炫。三位少女忍不住顫抖了一下,能把一介巨頭花家的嫡係少爺打成那樣還敢這般稱唿的人,普天之下也就隻有孤辰了吧?


    不敢再在此地久留,三位少女連忙迴頭朝孤辰點頭如小雞啄米,一直到孤辰隨意朝她們揮了揮手,她們這才連忙離去。她們已經決定好了,等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之後一定要將這裏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訴自家長輩,然而她們不知道的是,今天發生在這裏的事注定說不出去。


    “總算清淨了,”孤辰輕鬆了一下,唿出一口氣,然後扭頭笑著看向霜虹,“考慮的怎麽樣了?”


    “啊?”霜虹的臉頰微微發燙,心裏如小鹿亂撞,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迴答。活到現在她還是第一次被別人這樣對待,第一次有人因自己與別人交惡、第一次有人邀請自己、第一次感受到被信任的感覺。


    幾息過後,霜虹最後還是搖頭拒絕,“我沒什麽用的,而且還會給你拖後腿。”


    在她看來能被別人邀請可是一件以前她連想都不敢想的事,邀請代表了信任,可她怕自己做不到孤辰期待的那般好,唯恐他會對自己失望,所以才選擇拒絕。


    “隻要堅持不懈的努力過,就一定不是沒用的人,”孤辰輕輕拍了拍少女的肩膀,眼神中充滿了認真的神色,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味,“而且你都已經邁入煉氣境,我如今都還死活邁不過去,如果說咱倆誰更沒用,那肯定也是我更沒用一點呀,多給自己一點時間跟信心。”


    先前當三位少女出現的一霎,孤辰感受到整座雪山上的風都停了,那一瞬著實把他震驚到了,因為能讓一整座山的風都同時停息,這對修士而言很簡單但也很不簡單。


    之所以說簡單,在於修士隻要將自己的神念充分籠罩在雪山的每一寸空間與大地,就能控製整個雪山地表上空的事物,哪怕是空氣流動與溫度。風之所以形成,也是因為空氣流動、溫度、壓強這三者造成的結果,可對修士而言要改變這些很簡單。


    之所以說不簡單,也是對境界低下的小修士而言,尋常低境界修士的神念本就脆弱不堪,甚至可以說是很稀薄,需要依靠長年累月下的孕養以及打坐冥想提升神念的厚度與廣度。


    對霜虹這樣的煉氣三層境小修士而言,能做到這件事更是難上加難,可也不是不能做到,隻是花費的時間要稍稍長一些罷了。天知道霜虹將神念一點點籠罩在雪山時候有多艱難,又花了多長時間,其中艱難隻有自己才能體會得到。


    更不用說將神念不斷探出的時候,低境修士必然要經曆神念枯竭期,若神念在中途忽然斷開就會導致前功盡棄,所以她必然是在即將進入神念枯竭期的時候將神念探出的速度稍稍放慢,以此來恢複神念。


    神念一邊探出一邊恢複,整個過程無時無刻不在折磨修士的精神,會讓修士不斷變得萎靡。然而最後霜虹依然做到了,還是以煉氣境三層的修為做到,這著實讓孤辰大感震驚。


    “除非有大毅力的人,否則誰都做不到你付出的努力,”孤辰朝霜虹笑了笑。


    那一天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別人理解她付出的努力,這種感覺讓她不免有些歡欣雀躍。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孤辰說到了心坎上,少女的鼻子忽然一酸,哽咽著說道:“我……我還不夠努力啊,要不然為什麽還是這麽沒用?一點成效都沒看到。”


    “你怎麽會還不夠努力?就是因為你太努力了所以結出的果實才會比別人的更大啊,隻是現在這顆果實已經長成,還需要時間的滋養才能讓它徹底成熟,再堅持堅持。”看著少女微紅的眼眶,孤辰心裏同樣不是很好受。


    老天爺好像很喜歡捉弄那些願意為了某件事付出很多努力並一直在堅持的人,死活就是不想讓他們看到一點希望。看到霜虹,孤辰仿佛又看到彼時的自己,曾經那個穿著萬鈞甲在一天又一天壓抑中度過的孩子,那個在無數黑夜裏默默啜泣的孩子。


    “像你這麽善良的女孩兒可不能乖巧過頭了,要成為一朵帶刺的花,刺傷所有想傷害自己的人,隻有帶刺,才能把自己的尊嚴、理想、愛的以及本就屬於自己的東西都守護好。”孤辰輕輕拍了拍霜虹的腦袋,眼神中滿是關懷,看著她像看自己的妹妹一般。


    他很羨慕像她這樣的人,想哭的時候就哭,哪怕哭的很難看也能放肆大哭,但他不行。他好像有種病,喜歡把身上的傷痛藏在心裏,把精神上的疾苦吞下去獨自承受,不露聲色。


    天空中不知不覺間下起小雪,片片雪花潔白晶瑩,不停劃過空氣落到下方,宛如落了漫天璀璨到極致的銀色粉塵,漸漸的,閃耀出銀白色的粉塵將整片天地都籠罩。


    孤辰一邊安慰少女一邊通過靈力將她白裙上的血跡凍結成一顆顆細小冰粒,隨著手掌微微一揮,白裙表麵那處大灘血跡就化作點點紅色粉塵飄散到空氣中,然後落到雪地上,很快被新落的雪花掩埋。


    “你看你的衣服又變白了,”孤辰輕聲說道。


    霜虹蹲在地上哭的像個孩子,但聽到孤辰的話後緩緩起身,低頭看著自己的白裙,隻見裙子上的血跡已經徹底消失,恢複成潔白。少女忽然破涕為笑,抬頭看著朝自己微笑的少年,笑的更是燦爛。


    一個人的出現,宛如雲破時分的冬日暖陽,溫暖另一人的心;一場雪落,仿佛為天地披下盛世裙衣,將所有不好掩埋。


    ……


    ……


    “他是個蠢貨,不是嗎?”秦煉靠在樹上看著站在雪中相視而笑的兩人,微微歎了一口氣。


    “他確實是個蠢貨,但你更是膽小鬼。”一道聲音從秦煉身後傳來。


    “誰?”秦煉下意識震蕩靈力,可他的一身力量都被禁錮,眼前,不知何時忽然多了一位渾身被黑色鬥篷遮蓋的人。這位黑袍的臉龐完全被鬥篷自然垂下的黑影遮蓋,讓秦煉有些看不清他的容貌。而且無論秦煉如何催動自己的力量反抗那股壓製在身上的力量都無用,他已經被徹底壓製住了。


    絕對是強者,他是來找我的,為什麽他的聲音聽起來那麽耳熟,難道是我的身份暴露了?麵對這樣神秘而又強大的強者,秦煉已經渾然忘記此人先前跟自己說過的話,渾身寒毛直立。


    “什麽都隻考慮自己,我還果真是個自私的膽小鬼,”黑袍忽然嗤笑,笑聲中充滿傷感。


    他怎麽又說到自己了?秦煉看著黑袍人,腦子裏原本飛速運轉的思緒忽然被打斷。這人說些什麽?不會是腦子出問題了吧?


    “隻是為了不讓自己受傷,所以就不敢迎來一場邂逅,殊不知日後隻會讓自己傷的最重。”秦煉知道這位黑袍一定正注視著自己的眼睛說話,可他卻絲毫感受不到黑袍的目光。


    “既來此處,就應知道使命未完成之前不可隨意出去,你該迴來了。”一道聲音忽然在秦煉與黑袍身旁響起。


    “知道了,”黑袍人朝某個方向點了點頭,抬腳就準備離去,可他剛抬起腳掌放在半空,下一刻又收迴腳掌,扭頭看著秦煉,說道:“我不想有遺憾,所以也不想此時的你有遺憾,奉勸你一句,你對山下的那個女孩兒還沒看清自己的心。”


    “秦煉。”方才響起的那道聲音再度出現,不過此刻這道聲音透著一派冰寒,讓秦煉都忍不住瞳孔一縮,也感覺到一股驚悚的死亡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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