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幽與離鸞雖僅跟著孤辰一起做飯了十幾天,但手藝已經能夠與孤辰不相上下,甚至連孤辰都不止一次誇她們有做飯的天賦,每每聽到孤辰這樣誇讚,古幽跟離鸞都會給他一個鄙夷的目光讓他自己慢慢體會。


    做飯還不是你逼著我們學的?


    不到半個時辰,雷吉就帶著兩口銅鍋走到水榭上,銅鍋漂在他的身後。隨著雷吉神念一動,水榭上便多出一張巨大圓桌,這時古幽跟離鸞也緩步來到,將身後漂浮在半空的各種涮菜一盤接一盤擺放在桌子上。


    這頓飯準備的時間雖短,但每一種涮菜無論是切工還是擺放都十分精致,看著就讓人食欲大開。孤辰聞到火鍋香味的瞬間就從躺椅上跳了起來,快步走向水榭,身後,鬼先生緊緊跟隨。


    “魚頭鍋跟麻辣鍋?嗯嗯,真香啊,”孤辰還走在長廊上,就已經遠遠聞到了這兩種類型的火鍋香味,就連手指都忍不住緊搓。


    孤辰走到水榭上,古幽剛給自己盛了一碗魚頭湯,魚頭湯光澤細膩,透著羊脂玉般的白色,散發出淡淡的靈萃清香,這魚可是孤辰用各種靈萃喂養的。


    古幽哼著小調輕輕把盛了魚湯的碗放在桌上,這時孤辰走來,十分自然的伸手端了起來,就放在嘴邊小口小口的喝了起來,時不時發出一陣讚歎。古幽憤憤道:“你自己不會動手嗎?”


    “咱倆誰跟誰啊。”


    “去死,”古幽瞪了一眼孤辰,然後輕輕把他推開。


    看著孤辰四人這般和諧,鬼先生突然感覺自己是不是有點多餘?


    “你怎麽還站著?坐啊,榷野都沒被我這麽請過,”聽到孤辰這麽說,鬼先生連忙坐下,坐的地方好巧不巧剛好是古幽跟孤辰的中間。古幽蹙了蹙好看的眉毛,起身,拿著碗筷走到孤辰跟離鸞中間,將漂浮在她身後的凳子放在二人中間,毫不客氣就坐下。


    “哈。”鬼先生撓頭尷尬一笑,旋即看向身旁的雷吉,卻見雷吉同樣毫不示弱的看著鬼先生,同時伸手用筷子將麻辣火鍋裏燙好的菜都夾到碗裏,然後立刻迴頭,大口吃了起來,完全沒把鬼先生當迴事兒。


    “少爺,榷司主……,”鬼先生拿著連湯都沒沾的筷子,吞吞吐吐的說道。


    他還未說完,孤辰就夾了一片靈魚肉片放在嘴裏,淡淡道:“吃飯不談其他事情,欸,小鸞鸞你別搶麻辣牛肉啊,好東西要一起分享。”


    結果,孤辰還是略輸一籌,最後三片麻辣牛肉全被離鸞夾走,孤辰眼巴巴的看著,離鸞卻沒看他,夾了一片麻辣牛肉放在古幽碗裏。古幽昂起玉頸得意洋洋,孤辰嘿嘿一笑。


    嗯?古幽突然感覺自己整個人動彈不得了,隻能眼巴巴看著孤辰將自己碗裏的麻辣牛肉夾走,然後放進嘴裏,慢條斯理的嚼著,待孤辰完全吃下麻辣牛肉,古幽身子一震,身上的禁錮又被解除。


    “不要臉,鸞姐姐,”古幽先罵了一聲孤辰,而後扭頭看向離鸞。離鸞也瞪了孤辰一眼,將碗裏最後一片麻辣牛肉喂給古幽,這才讓古幽稍稍平複了一下心情。


    “小屁孩兒,你知不知道你很缺德?我……唔唔……。”古幽瞪大眼睛,嘴裏被孤辰夾的淮山塞滿,而孤辰卻跟沒事兒人似的壞笑,“喏,吃了你的牛肉,賠你一塊兒山藥,淮山可是好東西,健脾補腎。”


    古幽蹙了蹙鼻尖,小臉蛋紅噗噗的。鬼先生歎息一聲,自顧自夾起幾片薄如蟬翼的蘿卜片往鍋裏涮了涮,丟到嘴裏嚼了幾下,眼前一亮,還不錯。


    “蘿卜也是好東西,助消化,”孤辰冷不丁來了一句。


    “對,助放屁。”雷吉補充來了一句。


    噗嗤。


    古幽跟離鸞紛紛抿嘴輕笑,鬼先生微笑搖了搖頭,又從那口麻辣鍋裏夾起煮好的魚肉片,放進嘴裏,不免眼前一亮,“這魚……當真不錯。”


    “那當然,吃了我那麽多靈萃長大的。”孤辰得意的笑了笑。


    鬼先生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靈萃?”


    “嗯,最低還是地階靈萃。”雷吉嗦了一口白菜條子,含糊不清說道。


    一頓飯,愣是花了半個多時辰才吃完,飯後,孤辰站在水榭邊緣,他將手伸出水榭外,接住落下的蒙蒙細雨。雨水似冰,極為寒涼,在冬日中,這雨竟沒有變成雪花或是冰雹,倒是詭異。


    細雨蒙蒙,不停打在泛著彩色光芒的小塘水麵上,水麵下的彩魚想跳出水麵,但不管它們如何努力,都跳不出古幽設下的禁製。水榭高空有一層流動水膜,這道水膜阻擋了雨水滴落,孤辰就站在水榭上,靜靜看著這一幕,看著府中漸漸起霧。


    “你應該猜到幽兒她們是妖族了吧?”孤辰身後無人,但還是自顧自說道,他知道鬼先生能聽到。


    氣流微不可見的湧動,鬼先生便突然出現在孤辰身旁,負手站立,看著漸漸漫起的大霧,眼神中透露出一抹思索,許久才緩緩道:“的確,猜到了,隻不過沒想到他們隱藏的這麽好,我第一眼沒看出來。”


    “你知道……是誰設下禁製,幫他們遮掩自身氣息嗎?”


    “又是試探?還是……想震懾?嗬嗬,老夫確實已經被震懾到了,你們背後,絕對站著絕頂強者啊。”鬼先生心裏有點不是滋味,苦笑搖了搖頭,旋即後退一步,對著孤辰的背影拱手道:“少爺,我的生死都被你掌握在手裏,其實……不用這麽試探我的。”


    “是嗎?”孤辰轉身,靜靜的看著鬼先生,“可我還是不敢真正相信,一個飛升境大能,竟會安安心心受製於我這麽一個小毛孩兒,所以你放在我手裏的那點把柄還不夠。”


    鬼先生還想解釋,便見孤辰擺手,詭異朝他笑了笑,“但是現在,我才敢徹底相信你。”


    什麽意思?鬼先生發現自己是越來越搞不懂孤辰了。


    “因為,你已經被我下毒了,能夠讓飛升境強者斃命的毒。”孤辰的笑容很天真,但並不無邪。


    ……


    “天,要下雨了。”


    執法司內部,一道幽幽的聲音從地底黑暗的牢房中傳出。中年男子雙目無神,眼中甚至充斥著死意,他抽了抽鼻子,嗅著空氣中淡淡的雨腥味,那是每次下雨時,都會出現的味道。中年男子正是廖盛言,自從他的修為盡廢,被丟到這裏之後,就變成這樣子了。


    “不是天要下雨了,而是……天,已經下雨了。”


    黑暗牢獄中的過道上,不知何時,突然多出一位白發老者,老者靜靜打量站在床上的廖盛言,眼中沒有絲毫溫度。聽到老人的聲音,廖盛言充滿了死寂的雙眸上逐漸蕩起漣漪,這道聲音……很熟悉,但又很陌生。


    廖盛言緩緩轉身,眯起眼睛仔細盯著來人看了好一會兒,待看清來人的麵容後,他古井無波的眼眸陡縮,連忙跳下床鋪,撲通一聲便朝老人跪了下來,“老祖,求老祖做主啊,我好慘,一身修為被廢,而且還被關在這暗無天日的牢獄中,求老祖讓我出去。”


    “誰傷的你?”來人,正是鎮妖關的陳家老祖,陳枬。


    “誰?”廖盛言眼中流露出一股茫然神色,下一刻眼神忽然變得焦急,而後變得猙獰,“誰呢?誰?我怎麽記不清了?誰?”


    越到後麵,廖盛言的聲音越大,甚至咆哮起來。


    “桀桀,小子,你的聲音太大了,老子不喜歡。”過道更深處,一間黑暗牢房中,陡然傳出一道沒有絲毫感情但盡帶威脅之意的聲音,“聲音太大,將執法司那群厲鬼引來,我會殺了你哦。”


    這道聲音聽起來平平無奇,但仿佛充斥了邪意,讓廖盛言感覺自己的心髒仿佛被人攥住了一般,臉部肌肉一緊,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音。


    過道上,陳枬扭頭,望著過道深處那間剛剛傳出聲音的牢房,仿佛能透過黑暗,看清裏麵的東西。


    “閉嘴。”陳枬嘴唇微微蠕動。


    砰。


    輕飄飄的兩個字,話音還未落,便直接令方才說話的那位囚犯身形倒飛,狠狠撞在牆壁上。


    “咳咳,”深處的牢房中,那位囚犯像是在不停咳血,再也不敢說話。


    “仔細想想,是誰廢了你的修為?”陳枬迴頭,繼續看著廖盛言的眼睛,仿佛能夠從廖盛言的眼睛中看到什麽東西。漸漸的,廖盛言的瞳孔不斷擴散,眼眸中的血絲也在不斷蔓延,突然,他的拳頭狠狠握緊,指甲直接扣進肉裏,鮮血順著拳頭的輪廓弧度一滴滴滴落下來。


    一息後,陳枬的身影消失不見,牢房中多出一個隻會傻笑癡言的廖盛言。從這一刻起,他徹底廢了,不僅是修為被廢,更是被廢了精神,一代教習,自此隻能淪為癡呆。


    夜裏,執法司庭院內。


    榷野看著雨水肆意打在小院中,這座小院,他已經呆了不知道多久,庭院中,那株梅樹依然開花,傲然挺立於冰冷刺骨的雨水中,不見凋零。可是無論雨下的有多大,雨水都進不到榷野身前九尺內。九尺之內,宛如真空地帶,除了空氣,再無任何東西。


    “你不該在我執法司動手,”榷野緩緩道。


    陳枬強行按捺住心中恐懼,不知怎麽迴事,每次麵對這個老人,他都會產生一種沒由來的恐懼感,那種恐懼感,讓他感到十分無力,哪怕他已經是飛升境一層的大能,但在麵對這位的時候,還是會感到深深的無力。


    這就是差距。弱者與強者之間的差距宛如天地一般,但是,強者與強者之間的差距也可以有天塹之深。


    這一刻,陳枬又記起來了,不知道是多久遠之前,也許是上百年前,或者是上千年前?他忘了,但那件事他記的很清楚。當時,他剛邁進飛升,即將代替家族前往鎮妖關鎮守一方。那時,本族老祖,也就是他的老祖,跟他說了一句話,一句讓他迄今為止都還記得清清楚楚的話:不要觸怒榷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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