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


    九月中旬,夜裏的風帶了寒意。


    一陣悶雷響起,益州城主府邸內主臥,榻上的沈璟晏猛地驚醒,雙腿的疼痛暫時緩解,隨之而來的竟然是一種奇怪的癢意。


    “魏三盒!魏……”


    沈璟晏起身,狼狽的差點摔倒,渾身冷汗摁住一旁的架子,打翻了銅盆。


    魏三盒在外頭等消息,被喊得一激靈,趕忙進去攙扶著沈璟晏坐下:“殿下,您的腿可有好些了?”


    沈璟晏顧不得雙腿的異樣,擺了擺手:“什麽時辰了,長銀灘峽穀那邊,有沒有消息傳來?”


    房外嘈雜聲不斷,像是發生了什麽大事。


    魏三盒的表情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悲,為難地說:“已是後半夜。前線傳來消息,峽穀一戰我軍險勝,四殿下他並未折在戰場,但雙腿貌似被葛華雄淬了毒的劍重傷。方才外頭的動靜,便是顧將軍他們前去支援,把四殿下送迴來了。”


    這個消息,他也不知道沈璟晏是否滿意。


    清俊的年輕人,眼底卻透著急功近利的渾濁和嫉妒,沈璟晏用力捶了下床板子:“人沒死?也算是好事,讓四叔看著父君登基,孤當上太子,還需要他耐心輔佐才是。”


    魏三盒看到他的神情,眼中劃過訝然。


    世子殿下,不知何時已經變了……


    “走,扶著孤,畢竟是親叔叔,落病在床,我這個侄兒總該去看看。”沈璟晏把手搭在太監的手臂上,魏三盒略一失神,接過小太監遞來的傘,一主一仆往前院走去。


    前院,燈火通明。


    沈北梟臨時歸來,被送進了顧雲珂的房中。


    小六子跟著他們風塵仆仆,還在長個子的少年,幾日不見肉眼可見的黑了、瘦了、高了,手裏拿著銀針,往沈北梟腿上紮針,滿頭大汗。


    顧雲珂和顧葉榮守在一旁,父女緊張的來迴踱步,一左一右差點撞上。


    “九兒,過來。”沈北梟恢複了不少,朝她伸出手。


    顧雲珂撇下親爹,撲過去半蹲在床邊,握著他的手,語氣哽咽:“沈北梟你是不是傻!葛華雄早晚要死在峽穀,你不挨這一刀,也能瞞天過海。”


    雖說是假瘸,可他腿上那一刀確實是結結實實挨了一下。


    男人精壯的大腿外側,刀刃劃出的傷口有些駭人,幸好沒有傷到動脈,為了止血也用了不少金瘡藥,才暫時止住。


    迴來的路上,顧雲珂帶著沈北梟同乘一騎,他開始低燒,靠在她的後背,一路上她忍著沒掉眼淚,現在實在熬不住了,把眼睛埋在他的掌心,掉了幾顆珍珠。


    沈北梟用指尖抹去她的眼淚,啞聲安慰道:“好九兒,他們遍地都是眼線,不主動扛一刀,怕是遲早有一日會被識破。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麽。”


    顧雲珂吸了吸鼻子:“疼不疼,看到你主動碰上去,我都心疼壞了。”


    沈北梟虛弱的笑了一下:“親一下,就不疼了。”


    一屋子裏全是沈北梟的心腹,還有個老丈人是最大的電燈泡,結果兩人旁若無人,沈北梟個老不羞的,竟然還敢向顧將軍的寶貝女兒索吻?!


    溫錦舟靠在角落裏給沈北梟擦刀,聽到那句話,嘴角抖了幾下,差點想把刀扔過去。


    顧雲珂滿眼都是沈北梟,乖順的湊過去親了一下他帶笑的薄唇,迴過神才想到其他幾個人還在旁邊看著,包括她那愛女心切的老爹……


    顧葉榮叉著腰,瞪了眼沈北梟。


    嘴皮子動了幾下,最終沒罵出口。


    倆小輩是有婚約的,他這個做長輩的,總不能指著未來好女婿的麵罵人家禽獸吧?更何況沈北梟的地位絕對不止於此,以後稱王稱帝了,顧葉榮還得給自己留條後路。


    老顧氣不過拽著顧雲珂走到一邊。


    “你們當著我們的麵都這樣了,私底下還了得?得虧你大哥今天沒跟著迴來還在仙瑤城,不然你信不信,沈北梟哪怕癱在榻上,你大哥都敢衝上去給他來一拳。”


    父女倆交談的聲音很輕,沈北梟聽不見。


    顧雲珂臉頰浮起紅霞,小聲道:“沒有啊爹……”


    她撒謊,她心虛。


    從小最怕在爹眼皮子底下撒謊。


    和沈北梟私底下?隻會更無下限。


    小六子認真施針,對幾人的擠眉弄眼視若無睹,收了針看著沈北梟叮囑起來。


    “王爺,接下去幾日你的腿會失去知覺,但無需擔心,隻要我重新紮一套針,隨時可以恢複。”


    顧雲珂皺眉迎上去:“小六子,該怎麽照顧他,腿側還有傷。”


    她伸手摸了摸沈北梟腿根的傷口,眼裏又起了霧。


    “哎喲,你好歹是姑娘家,你還看!”


    顧葉榮忍不住了,一把將不害臊的顧小九提起來,把被褥扯過蓋在未來女婿腿上。


    沈北梟懵了,隨即衝著顧雲珂無奈的挑了挑眉。


    “爹,我看一下怎麽了嘛?”顧雲珂不解,隨即反應過來。


    房中除了她都是大男人,沈北梟下身隻用褻褲遮擋,一雙有力的長腿平放著,她倒沒覺得害臊,畢竟他全身上下,她哪裏沒看過沒摸過?


    不過這話,顧雲珂鐵定不敢講的,怕老爹左右手各一個,把她和沈北梟提起來揍。


    小六子放鬆下來,一改緊繃的模樣,噗嗤一聲笑出來:“姐你放心,王爺還是能夠自理的,隻不過腿沒了知覺這幾天,如廁什麽的需要人幫襯攙扶一下。”


    溫錦舟同樣低頭輕笑出來。


    顧葉榮吹胡子瞪眼,瞪著自己收的學生:“去去去,什麽話都和你姐說?!你們都出來,老子有事情同你們商量。”


    溫錦舟看了眼老神在在的沈北梟,勾起唇角拽著小六子的衣領走出去,三人在屏風後商量著之後的安排。


    顧雲珂張著小嘴,無聲的挪到榻邊坐下,隔著毯子摸了摸他的腿:“真的沒知覺了?”


    沈北梟牽著她的手,修長的指尖叩住,朝她勾了勾手指,顧雲珂聽話的低頭。


    趁著其他幾人沒有注意他們這邊,男人妖孽般一笑:“夫人放心,夜裏給你暖床不成問題。傷口以下沒了知覺,再往上還是有知覺的。”


    顧雲珂沒有反應過來,狐疑的低頭瞥了一眼,嘟囔道:“再往上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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