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冀國派遣過來的使者儀仗,順利進入了益州城內。


    此次前來的使者,乃是冀國鴻臚寺的袁世忠袁掌印。這家夥絕對是個圓滑世故的老滑頭,雖說到了知天命的年紀,但看上去依舊腰板挺直,精神抖擻。


    兩國之間即將開戰的跡象明顯,可以說是各自蟄伏,牽一發而動全身。


    袁世忠本以為這次進入景國境內,應該沒那麽順利,至少得承受一些挫磨。沒曾想景國人得到了消息,竟然直接派了益州城的城主相迎。


    在冀國人看來,景人一向狡猾。


    袁世忠心思縝密,絕對不可能輕易的相信,景國人是真心實意對待這次求和的。不過這些於他而言屬實是無所謂,隻要袁世忠的任務完成,冀國將士率先踏入景國國土,打破防線,之後的持久戰便不會太過艱難。


    袁世忠心裏不相信,但嘴上還是要笑著說——“此乃大國風範!大國風範!”


    牛無庸皮笑肉不笑,心裏罵娘嘴裏樂嗬——“謬讚謬讚!久仰久仰!”


    城樓上,牛無庸和袁世忠站在一塊。


    一矮一高,一胖一瘦,極為喜感。


    牛無庸拱手行了平禮:“袁掌印請,今夜城中設宴款待,靖宸王殿下會親自來見您。眼下時辰尚早,先領著您去城內的客棧休息半日。”


    一聽景國四殿下會親自出麵,袁世忠眼眸一亮,看來他們的計劃,在今夜晚宴施行,最為合適。


    “多謝貴國款待。”袁世忠客氣的同牛無庸說著話,和牛無庸上了同一輛馬車。


    牛無庸如坐針氈,冀國會突然派使者過前來求和,本不在丞相和太子的計劃之內。這下計劃亂了,他這枚遠在益州的棋子,硬著頭皮也得上,隻求今夜能夠安穩度過。


    “牛城主。”袁世忠和善的笑了笑,主動開口。


    牛無庸迴過神:“袁掌印有什麽吩咐?”


    袁世忠就是隻笑麵虎,拱了拱手:“這次求和,冀國完全是交出了真心,駐紮的大軍往後退了百裏。我們君上還說,貴國四殿下是位難得的梟雄,催促我一定要見上一見。”


    牛無庸心裏再次冷笑。


    當初屢屢在邊境冒犯的,是冀國。


    現在腆著臉求和的,也是冀國。


    得了唄!好人盡是他們冀國在做,這下景國上下全成壞人了唄?


    還大軍往後撤了百裏,那些圍在城邊的死士難不成不是他們冀國派來的?


    據他所知,太子隻和漠北夷國暗中有聯係合作,和冀國此等宵小,太子爺定是不屑一顧。


    這迴,牛無庸的任務,本來隻要搞亂戰局,讓沈北梟陷入困境,死了也罷,實在不行斷胳膊少腿也是可行之策。丞相特地交代,隻要沈北梟經曆了這迴,倘若能活著迴去,一定要斷了他能夠和太子平起平坐的任何念想和助力。


    結果沈北梟一直隱忍不動,抵達邊境快一個月了,就是不曾出兵討伐。牛無庸坐不住了,景都的貴人派人催促好幾次,他才出此下策把沈北梟請到益州城內,想時不時吹一下耳邊風。


    哪知道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來搗亂的也就罷了,偏偏是來求和的!


    湊巧的是益州城內壓根沒有鴻臚寺的官員,接待使者的活兒,穩穩當當壓在牛無庸這個平日裏不管事的城主身上。


    牛無庸苦笑一下:“想見我們這位殿下,袁掌印今夜晚宴便能見到。可若是想求和,找那位應當行不通。”


    他想把話題引出去,生怕袁世忠單獨見到了沈北梟,兩人洽談之後一拍即合,這戰說不打就不打,那可怎的是好?


    聽到牛無庸主動打開話匣子,袁世忠眼珠子小幅度轉了一圈兒,坦言道:“找那位行不通,那找另一位將軍呢?聽說此戰你們還有一位將軍,姓顧?”


    三國之間,各有暗探,所以袁世忠此言,沒什麽不妥。


    牛無庸擺了擺手:“也不成,顧將軍染疾,身子不……”


    話說一半,牛無庸頓住了,再說下去他就真成了叛國逆賊了,隻得打住不耐煩的改口:“顧將軍今夜不參加宴席,袁掌印無需多想了。”


    袁世忠眯了眯眼睛,顧葉榮染疾了?


    看這死胖子的嘴臉,應當挺嚴重,倘若上不了戰場,那真是天佑他冀國。


    冀國先王,生前最怕的就是顧家的將軍,顧國章年事已高,他的長子又身懷武技,這下倒是妙了……


    兩人各懷鬼胎。


    白日裏,無需沈北梟出麵。


    牛無庸在外交和狗腿子這方麵,行為舉止確實無可挑剔,這半日將袁世忠照顧的極為妥帖。


    夕陽西下,城中設宴宴請冀國使者。


    “北梟,你看我穿這件,真成嗎?”


    主院的廂房內,顧雲珂換上了陳九瑛拿來的衣裳,一件土黃色的,說是讓她穿到晚宴上去。就算是女扮男裝,到底是姑娘家,對穿衣打扮還是需要講究的。


    這麽土,真能穿上晚宴嗎?


    沈北梟坐在一旁,手裏翻看著景都送來的信件,心不在焉的點頭:“醜,但可以穿著去見人,不打緊。”


    顧雲珂整理好衣襟,從銅鏡裏看到男人皺緊的眉宇,心下好像猜到了什麽。


    猜的不錯的話,應當是景王染病落榻的壞消息。


    倘若不是這事兒讓沈北梟有了心事,平日裏趁著她換衣裳,他也絕對不會閑著,上來膩歪一下討個親吻,總是有的。


    沒聽到顧雲珂吭聲,沈北梟剛下信紙抬頭望過去,她收迴擔憂的眼神,隻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你這樣穿,不容易引人注意。為了你的安全,宴至中途,你便跟著雁燼雁遠還有宋安語他們離席。”沈北梟一邊耐心的叮囑,一邊從托盤裏拿起一個荷包,晃了晃尾部薑黃色的穗結,係在顧雲珂的腰側。


    “那你呢?是不是景都出事了?”


    顧雲珂摸了摸他的麵頰,眼神帶著憂慮和心疼。


    壓在沈北梟肩上的擔子,越來越重了。


    他想讓天下百姓無災無憂,可親兄弟卻盼著他殘、盼著他死,盼著他被折斷引以為傲的雙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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