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天多變,陰雲密布。


    立秋過後,一場秋雨一場寒,頭頂的烏雲聚攏,眼看就要降下一場風暴。


    牛無庸是個會做表麵功夫的。


    點頭哈腰,規規矩矩的等在外頭,哪怕風沙大容易迷了眼,他依舊保持微笑。


    顧葉榮正在裝病,小六子必須要跟上。


    用了一副簡易的木床架子,被幾個侍衛抬上做寬敞的馬車內。


    “顧將軍,您身體還好嗎?等會進城,小人尋了好幾個醫師,幫您好好治療。”


    牛無庸隔著馬車,掀開簾子遠遠的瞧了一眼,生怕被顧將軍給傳染了似的。


    倒是很惜命的……


    “牛……呃牛……”


    顧葉榮唇色蒼白,抬起手顫抖了幾下又掉了下去,嚇得牛無庸往後退了一步。


    一旁看著的眾人表情不一。


    顧雲珂扯了扯嘴角,心道牛無庸這退一大步的動作,是認真嗎?


    “小九。”身後傳來宋安語熟悉的聲音。


    顧雲珂一迴頭,卻看到一張從未見過的臉,愣了片刻迴過神,輕聲道:“宋姐姐,你戴了小六子的麵具,穿上男人的袍子,看上去還挺精神。接下去,得叫你一聲宋小哥才行了?”


    宋安語不好意思的輕輕拍了她一下。


    麵皮子罩在臉上,顯露不出她的神態。


    顧雲珂側目,瞧見不遠處的溫錦舟,正偷偷摸摸往她們這邊看。


    剛才留給宋安語和溫錦舟的兩人空間,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麽,心結有沒有解開一些。顧雲珂本想八卦幾句,但眼下場合不合適,隻能作罷。


    “小九,他們說,我和雁燼雁遠的身份,是你身邊的護衛。”


    宋安語輕聲說道。


    顧雲珂點了點頭:“你們跟著我便是,倒是你,好不容易逃出來,為何要主動迴去?是為了繼續找線索嗎?”


    宋安語低聲道:“是的,事還未了,我又怎麽能心安理得的離開這兒。”


    八歲那年,宋家舉家搬離景都,隨著宋知州上任,宋安語也在益州城徹底安穩定居,沒曾想多年後,自己的父親會因為卷入朝政,而死於非命……


    “小九,總歸你和王爺放心,我聽命於你們,絕不會擅自行動,讓你們麻煩。”宋安語鄭重其事的說道。


    顧雲珂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曉得。”


    牛無庸簡單和顧葉榮聊了幾句,讓他注意身體,再走到沈北梟身邊:“王爺,準備好了,可以出發進城了。另外待會落了腳,小人還有一樁要事同您商量。”


    所謂要事,肯定是冀國派遣使者前來求和一事。


    沈北梟目光淡淡,抬了抬手:“牛知州安排便是,本王還是信任你的。”


    顧雲珂低著頭,憋住笑聲。


    將死之人,多誇誇他沒毛病。


    牛無庸注意到沈北梟身邊的玉麵小郎君,想起自己收到的情報,據說靖宸王剛訂婚的顧家小王妃從景都出逃,來了此地尋求王爺夫君的庇佑。


    “這位是?”


    牛無庸那張胖臉上滿是堆笑。


    顧雲珂撒謊不打草稿:“王爺是本殿的四叔,你說我是何人?”


    牛無庸一愣。


    小王妃搖身一變變成小王孫了?!


    “是是是,敢問是哪位小殿下?”


    他迴過神,也隻能裝傻充愣,畢竟給他消息的是驍鎏衛裏的人,倘若他直接挑明了顧雲珂的身份,埋在驍鎏營裏的暗線,怕是會被摘除。


    沈北梟眯了眯眼睛:“遠親罷了,隨君曆練。”


    簡單的一句話,就打了馬虎眼過去。


    牛無庸不好意思再追問,王爺說什麽就是什麽,他聽命於丞相和太子,隻要讓沈北梟在國戰中受些暗傷知難而退,就是他牛無庸該做的任務。


    馬車內,沈北梟帶著顧雲珂,和牛無庸同乘一車。


    “昨日本王記得問你過,城中遭刺客埋伏,炸了一處樓宇,現在可查清楚了?”沈北梟上車後,沒理會牛無庸的拍馬屁和寒暄,直接轉移了話題。


    牛無庸額前冒汗,又是一陣啞口無言。


    “迴王爺,昨夜太過匆忙淩亂,小人還未來得及細查,總歸不會影響國戰。”


    他還能怎麽說,總不能說是一所青樓被炸了,還丟了好幾個小妓和小倌吧?


    看到牛無庸吃癟,顧雲珂心情舒暢,偷偷用胳膊肘碰了下沈北梟的腰側。男人目不斜視,餘光溫柔的瞥她一迴。


    趕在暴雨來臨之前,一行人隨著牛無庸進了益州城,住進了驛站。


    因著顧葉榮身體“虛弱”,牛無庸特地找來了三位大夫,來給他看病。


    說是看病,不過是想看看,顧葉榮是真中毒,還是為了不用上戰場,假裝偽造了騙局。


    小六子製的“毒”,可以說是天衣無縫。


    幾位醫師瞧不出個所以然來,更是把民間山羊胡須的老大夫忽悠的團團轉。


    “稟王爺、稟大人,顧將軍身中奇毒,怕是那群匪寇從深山裏帶出的劇毒,一時半會別說上戰場了,怕是起身說話都困難。”


    幾個醫師,查驗後說的話都差不多。


    牛無庸暫時放下了疑心:“哪有什麽法子能解?顧將軍的命,可比你們幾個的腦袋加起來都要重要!解不開毒、治不好他,你們腦袋就別想要了!”


    嘖,這牛知州真是霸道,先前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要人腦袋這種話,都敢當著沈北梟的麵說出來。


    發覺自己這話不妥,牛無庸又顫顫巍巍跪下,給了自己一巴掌:“王爺恕罪,小的見顧將軍如此這般難過,真是心急如焚啊!”


    “無礙,就按你說的辦。”


    沈北梟坐在上首,神情瞧不出喜怒,給了牛無庸一個台階下。


    醫師給了法子,說是隻能用緩和的草藥暫時緩解顧葉榮體內的毒素蔓延。


    牛無庸擦了擦汗,心裏慌的不得了。


    李丞相原本的意思,是想給顧葉榮使絆子,隻要顧葉榮上了戰場,他們埋在驍鎏衛的暗樁就能派上用途,給予顧葉榮“致命一擊”,坐實了通敵叛國的罪名。


    現在倒好了!


    顧葉榮身中劇毒,還怎麽上戰場?


    牛無庸退居角落,冷冷的瞥了眼沈北梟的背影。看來,最後所有的籌碼,都要用在太子爺這位倒黴的親兄弟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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