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策這人,還真是臉皮厚、不客氣。


    他是家中唯一嫡子,爽朗活潑慣了,也隻有在宮中任職的時候,才能耐下性子。平日裏見到他,都是嬉皮笑臉的模樣,笑起來露著他那大白牙……


    沈北梟輕哼一下,沒有理會騷包的蕭策,轉而看向溫錦舟,繼續給顧雲珂介紹,“他是溫家長子溫錦舟,眼下在大理寺當值。”


    顧雲珂一聽,微挑眉說道:“溫兄可是溫綿初的兄長?”


    溫錦舟頷首:“顧姑娘,總聽我娘提起你的母親,她說你們顧家的娘子都是妙人兒。今日一見,果真如此,非同凡響。”


    他說話溫溫柔柔,舉手投足也很紳士,像是和煦的春風。


    溫家的這一雙兒女,被家中教養的極好。


    顧雲珂不好意思的低頭含笑。


    蕭策撇了撇嘴,推了下溫錦舟:“得了吧,就你會顯擺,把我要說的話都說了,我說什麽?”


    沈北梟習慣了蕭策的跳脫,輕笑著搖了搖頭,“你先閉嘴吧。”


    蕭策指了指嘴巴:“老四,你夠不夠兄弟,能不能讓我把話說完!”


    可真是個活寶。


    他們三人也不知道如何會聚在一塊的。


    一個冷淡,一個灑脫,一個溫潤。


    吉祥三寶?


    顧雲珂抿唇偷笑,沈北梟牽著她的手往連廊外走去,撇下蕭策,和溫錦舟交談,“前幾日讓你迴大理寺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溫錦舟表情變得嚴肅,一旁的蕭策也不插嘴了,三人一本正經的聊起了事。


    “那她……”溫錦舟猶豫的看了眼顧雲珂。


    “盡管說,以後說任何事,不需要防著她。”沈北梟淡淡說道。


    顧雲珂又紅了臉,避開蕭策看來的玩味眼神。


    “殿下,你先告訴我,你去乾坤樓那一夜,在地下賭坊見到了誰?”溫錦舟朝身後打了個手勢,不遠處有幾個家仆,四散開來守在四麵方向。


    蕭策皺起眉頭:“你倆,確定要在這兒說?為什麽不迴大理寺裏說?”


    溫錦舟用看豬隊友的眼神盯著蕭策,無奈地解釋:“這個節骨眼,其餘人都去了瀾湖觀壽禮,現在談乾坤樓的事,比較安全。再說了,大理寺不是我家開的,刑部會往大理寺塞人,大理寺裏說話並不安全。”


    沈北梟轉了轉指尖的血玉扳指,低沉的嗓音染上了陰狠:“本王潛入賭坊,看到了左丞相,還有一個戴黑鬥篷的人,看身形我總覺得像老五沈觀德。”


    “什麽?李……”蕭策一激動,嗓門就跟著大了不少,溫錦舟用扇子拍了下他的肩膀,蕭策這才及時止損,壓低了聲音,“李相德?這人看著就陰測測的,老奸巨猾的很,如果真是他,那老師的死,就真的有可能和他有關了。”


    一番話,顧雲珂聽得雲裏霧裏。


    既然沈北梟說過,她有疑問可以直接問,顧雲珂就扯了扯他的衣袖,乖乖地問:“你們老師,是誰?”


    “鄔善終,我們三人的恩師。”沈北梟眼中泛起恨意,手裏的力道重了幾分,忘記還牽著她的手,弄得她有些疼。


    “抱歉,疼嗎?”沈北梟鬆開了手,情緒有些頹然。


    顧雲珂搖了搖頭。


    鄔善終這個名字她聽說過,是景國曆史上,最為民著想的一位丞相。隻可惜五年前死於一場亂黨之災,這位大名鼎鼎的右丞相,一生勤懇,卻還是落不得善終的下場。


    “以後再細細和你說。”沈北梟低頭握著她的手,指尖碰了碰軟乎的手心。


    她的手在他的掌心,真的被襯托的很小。


    蕭策一陣牙酸,幹脆自己抱著自己:“你倆夠了啊,關懷一下還沒有成親的我。”


    說來奇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沈北梟交的這些好友,兩個人俱是二十出頭了,都未成婚。再看看其他同齡的,孩子都一大堆了,他們呢?還在互相給予關懷……


    “李相德若是和冀國或者漠北勾結,肯定不會讓人抓住把柄。”溫錦舟憂心忡忡的在原地來迴走動,“北梟,你那夜易容了?”


    沈北梟抬眸看著他:“是,躲進將軍府後,我把人皮麵具給摘了。怎麽了?”


    溫錦舟用拳頭捶了下掌心:“那夜,我派出去的暗衛抓到了他們準備的假刺客。嚴刑逼供從那人嘴裏撬出了一點話。假刺客是乾坤樓找到的死士,上麵的人隻讓他借機潛入顧府,其餘的他一概不知。”


    “殿下,所以就算你那晚不去,李相德也準備了另一個人,偽裝成了刺客,想讓他潛入顧宅。那晚李相德冒險親自去乾坤樓,怕是也是為了某個計策打算。而你出現了,雖然不清楚你的身份,但他們想做的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什麽意思?還有另一個喬裝的真刺客?


    顧雲珂茫然的晃了神。


    經溫錦舟一提點,沈北梟心下了然。


    “難怪,那晚刑部的人早就守在乾坤樓附近的各個小巷。我後來細細一想,他們是在故意把我往顧宅方向引。”沈北梟冷笑一聲,“那他們的目的是什麽?隻是讓刑部的人去顧家走一趟,結下梁子?”


    溫錦舟搖了搖頭,“不知道,我隻知道,顧娘子,你們顧家危險了。若是他們想引起景都內亂,最好的方法就是削弱武將,再讓文官對某種政策口誅筆伐,最後景都既無兵力,又內部崩潰。景國和冀國之爭,就算景國苟延殘喘下來,肯定也會被斷了一臂。”


    五月的天氣,全身陡然發寒,寒意從腳心逐漸往上,迅速占滿四肢百骸。


    “那一臂,是我們顧家。”顧雲珂喉頭發緊,忍不住發顫。


    她從未經曆過這些政事上的爾虞我詐,曾經不過是後宅女人之間的鬥爭,可重來一次,她要麵對的,是擁有狼子野心、更上一層樓的奸臣惘佞!


    難怪前世,顧家戰功赫赫,到最後手中的兵權卻宛若散沙一盤,被沈璟晏吹了一口,便散了,屍骨無存……


    沈北梟環住她的肩膀,輕輕拍了拍:“九兒,別多想。既然有了眉目,敵在明我們在暗,多小心一些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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